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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第八十七回 天衣试剑 佛子绝心(上) ...

  •   “你是说她们该死?”萧千花目眦欲裂,已是怒不可遏。
      逆浮屠面目冷峻,眸光沉定,心如铁石,他说道:“世间万物,缘聚则生,缘散则灭,故无生,也无死,生死的真谛如是而已。你要说我说她们该死,也无不可,众生死时皆是该死。她们前生造业,后世轮回,清净因果,原是我佛慈悲,小施主何苦怨尤?”
      小龙王恨声怒吼道,“我管你什么缘起缘灭,你还我姐姐命来!”
      风剑心寒目沉凝,冷道:“法师既是方外之人,何必理会世俗之事?”
      逆浮屠道:“俗世阳为天,阴为地,天地之合,方成乾坤。既是世俗之人自有世俗理法约束,贫僧不过是让世俗人身受世俗法,何过之有?”
      小龙王和风剑心俱无言以对。逆浮屠毕竟是禅宗法师,与他辩论法理,师徒俩确然对他无可奈何,“你!简直是厚颜无耻,强词夺理!”
      雁妃晚虽在旁边听了个云里雾里,然而她冰雪聪明,却也从她们的只言片语中略知一二。见小师妹辩不过这和尚,她出来道:“既然法师以为,世俗之人该由世俗之法约束,生死命数皆以天生注定,那么法师身为世外之人,何以介入世俗之争?”
      逆浮屠冷眼看向她,甚是威严庄正,雁妃晚却迎前直视,殊无惧色。霸佛先看秦照颜,再看雁妃晚,道:“施主莫非是要贫僧坐视千万百姓陷于水火而不顾?”
      雁妃晚道:“不敢。正如禅师所言,世间万物,缘聚则生,缘散则灭,故无生,也无死,若是这千万人已然缘尽缘散,也是该死之时,又何苦怨尤?逆天改命呢?”
      逆浮屠被她以其之道,还施其身,当即冷眼阴沉,“好个伶牙俐齿的女施主,敢与贫僧讲经研论,说禅论法?”
      “我岂敢与法师谈经论道?”雁妃晚冷冷嗤道,“佛曰:众生平等,不以轻重之分。然在法师眼里,晋城万千信男善女的性命弥足珍贵,而一二女子的性命却不值一提,大师如此称量人命,分别高低,想来您的禅修佛法也不外如是。”
      玲珑百巧千机,言语锋芒毕露,句句冷嘲热讽。逆浮屠的面色极其难堪,她却还道:“佛说众生平等,但生命在法师眼里何以有轻重之分?想来概因万千百姓能为法师歌功颂德,而这一二人的性命与世俗的大势和法师的名声相比,当然就微不足道了。”
      逆浮屠眼瞳浮现精锐凶芒,铁石面目显出怒容来,“胡搅蛮缠,强词夺理!尔等无知,岂知我禅宗佛法深微?”
      “禅修佛法当是渡人向善,而非助人行恶!”
      玲珑直视着霸佛森冷的眼瞳,凛然无惧,慨然辩道:“诸佛菩萨不为功德,而行功德之事,故功德无量。有心为善,图名或利而善,虽善不赏。”
      逆浮屠还来不及辩驳,玲珑仍不罢休,言之凿凿道:“佛曰,修佛菩萨者,应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及见诸相非相,方能见如来。凡修佛菩萨者,应除十六相,断四惑,弃五毒。法师以人之生命分轻重贵贱,自行其是,决人生死,贪慕虚名,执着利弊,岂不知已然着四相,陷五毒,还谈何修业礼佛?谈何普渡众生?”
      那张绝心冷峻的金刚佛面倏忽崩裂,逆浮屠眼瞳骤缩,终是勃然大怒,“你放肆——”
      这一声原是禅宗佛门寻常的狮吼禅功,但由霸佛使出,有其冠绝天下,举世无双的磅礴内力加持,其声犹若九霄雷动,八荒狂风,这摧枯拉朽的冲击未至,众人就觉一阵神昏目眩,脑颅欲裂,一股绝强的力量洪流横冲直撞,天倾地陷之间,摇摇欲倒。
      绝顶窥真的无上威势轰然奔流而至,隐含风卷残云,地裂山崩之能,直向雁妃晚倾轧碾压过来,要将眼前所见之物尽数粉身碎骨!
      这是先天之境的境界!
      不过只是将真气向外释放,就足以泯灭出神入化境界以下的战意。
      一瞬间,骤起凄厉苍凉的凤啸龙吟之声,犹如万剑同时出鞘齐发,至高剑意显现,刹那间将霸佛逆浮屠移山倒海般的境界击溃、粉碎。
      两股当世最绝顶,世间最强的内力相撞,众人但觉地动山摇,耳边雷鸣风吼之声,渺然的身躯仿佛被撕扯进深不见底的漩涡,身在其中随波逐流。
      突然剑鸣骤响,拔地而起,身体负荷万钧之重陡然一轻,众人站定身躯,抬眼去看,却见风剑心绝美的容颜冷若冰霜,直视面前的佛陀。
      逆浮屠满面怒容涨的通红,而脚下居然退开两步!
      这次交锋,竟是天衣更胜一筹!
      原来风剑心先前吃他始料不及的暗亏,这次早已暗暗凝运太虚真气防备。她内力虽还不如逆浮屠精深纯厚,但论太虚真气的驱使运用,当世也无人能与她这位神玉“归藏”的持属者相提并论。
      这次境界交锋,她还胜出一筹。
      因此,天衣也暗生恼怒,“贪、嗔、痴、慢、疑,法师这是在犯嗔戒?你恼羞成怒,是想要杀人灭口咯?”
      谁也意料不到,这位号称当世武林正道巅峰的第一强者居然会如此不顾身份,怒起伤人。若非她以绝顶境界相抗,那种恐怖磅礴的威压倾轧过来,就如在战场上那样施为,这里的人恐怕非死即残,至少武功修为是要废的。
      风剑心将右掌往地面一探,就听一声铮鸣剑啸,霜翎剑拔地而起,重新落回她的掌中。
      天衣执剑指向逆浮屠,身姿凛立,寒声肃然道:“既然法师不顾身份,以强凌弱,就由我和法师一决胜负如何?”
      这话一出,满场尽皆愕然。纵是小龙王也不禁惊忙叫出声来,“师父!”
      她虽满腔悲愤,报仇心切,却也知这恶僧武功超绝,是当今武林推崇的天下第一高手,睥睨群雄,纵横宇内,当世绝无抗手。
      就算她认为师父的武功绝不输这恶僧,但也没觉得师父就有必胜他的把握。
      逆浮屠冷眼微抬,沉声道:“你应许何物?”
      出家之人不言赌字,逆浮屠既然问她应许何物,就是已经应承挑战,要她赌注。
      风剑心目光冷冽清寒,直视他道:“若法师败,我要你自承己过,承认错害良人,虔诚悔悟。”
      “师父……”
      萧千花闻言,不禁动容。她天生孤苦,无父无母,上苍虽然狠心,夺走她唯一的至亲,却也还给她一个如母如姊的师父,她的关心爱护,小龙王萧千花铭记在心。
      逆浮屠唇角浮现极浅的冷意,却是答道:“好!若是贫僧败给你,再奉上一条手臂!”
      逆浮屠答应的如此果断狠绝,想来他要的代价不小,风剑心凝眉,“你要什么?”
      逆浮屠寒声道,“若是小施主落败,贫僧要废去你这身修为。”
      风剑心眸光微漾,还未反应,众人已是骇然失色。她们身在江湖,当然深知失去武功对江湖中人,尤其是风剑心来说意味着什么。
      从冠绝当世,傲视群雄的天衣沦为弱不禁风的美娇娘。尤其她出道以来,击退邪道七宗,打败祝元放,诛杀西陵三凶,一路来斩妖除魔,名声极盛,俨然已是邪道的心腹大患。
      一旦她武功尽失,就算剑宗愿意顾念同门之谊,能护她一时,也不能护她这废人一世。到那时,邪道势力找上门来,她的结局不堪设想。那必将是极其可怕,极其绝望,也极其悲惨的。
      修行练武殊为不易,想要成就天衣这等绝顶窥真境界的人不说亘古未有,空前绝后,也是震古烁今,当世绝无仅有的天纵之才。
      逆天而行的天赋和勤功苦练的努力都还在其次,若无她那样得天独厚的福缘气运和千载难逢的机遇,想要在这种年纪达到先天之境可说难如登天。
      “师父,我……”小龙王张嘴启唇,恐她应承,一时情急,险些就要说出放弃报仇的话,风剑心却极其冷静的回道:“好!一言为定。”
      “心儿——”洛清依立时露出忧心惶惶的神色,听她慨然答应,登觉那颗心都要跳将出来,满眼忧虑的望着她的心上人,剪水秋瞳泛漾着怜爱和畏怯。
      若论私心,她绝不希望风剑心冒着这等风险和霸佛逆浮屠这位当今武林的绝顶人物决战。
      她身在名门剑宗,深谙所谓江湖豪杰拜高踩低、趋炎附势的本性,若是不幸失败,今日的荣誉即是他日的非难。到时口诛笔伐接踵而至,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天骄一旦陨落,那就是身败名裂,万劫不复的下场,从此身魂俱碎,不为江湖正道所容,更遑论恨不能将其杀死的邪道势力。
      但是,她也深知,若她的小师妹是那样畏强凌弱,明哲保身的人,她也不会喜欢她。
      所以,她最终选择信任和沉默,相信她的女孩定能胜过那位高山仰止,号称不可战胜的正道之巅!
      雁妃晚流光溢彩的星眸若有所思的望着风剑心的纤细容姿,那纤影分明娇弱怜爱,直面那尊怒目金刚时,将众人护在其后的姿态却如此伟岸而坚不可摧。
      所以,舒绿乔和萧千花心急如焚的忧虑与不知所措的惶恐就此渐渐平复下去。
      至今为止,风剑心已经击败过众多名震江湖的元凶巨恶、邪道枭雄。她们此刻能做的,仅仅只是对她充满信任,即使天衣要去挑战的是霸佛那样的当世最绝顶的强者。
      “不可!”
      秦照颜却在此时断然劝止。天衣与霸佛发动境界相撞,引起的冲击威势极其可怕,她伤重未愈,不能抵挡,若不是姚萱凝将她护在身后,恐怕伤势还要更重三分!
      她必是不想霸佛与天衣同道相残的,何况是这是一场赌上逆浮屠一条手臂与风剑心一身修为的决斗。
      日前她亲眼所见,霸佛与天衣联手拥有的恐怖力量。刀光枪影之中纵横来去,万军兵马之间取敌首级,八千铁甲更不能挡!
      这样的武功,如此的神通已然远远超乎她的想象,令人心惊胆战,叹为观止!
      祜尔哈齐虽然已经溃败而逃,然北部荒原二十万蛮兵将至,禁关之围还远远未到可以高枕无忧的地步。
      这次她以酬功的名义在银霜楼设宴邀会,其一当为谢恩,其二就是想要探明霸佛与天衣是否有为国效命的意愿。即使只存在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她也想将二者收归己用。
      那时如虎添翼,禁关玄军更是所向无敌,北境防御更多一道安全的屏障。
      秦照颜道:“二位同属正道,怎么能轻易相残?此战无论谁胜谁负,对武林正道力量而言都是有损无益。若正道痛失顶尖高手,江湖折损左膀右臂,如此岂非令亲者撼,仇者快?照颜还请霸佛和天衣一再三思。”
      风剑心闻言略有动容,生出犹疑。霸佛虽然霸道强横,却非邪恶妖人,若非是关乎花钰和芊娘的死还有小龙王的私怨,他们也没到殊死相斗的地步。
      其中安有两全之法?
      霸佛目光高高在上,直视天衣与玲珑,沉声冷道:“尔等薄见短识,区区鼠目寸光,管窥蠡测,岂知我禅宗佛法妙谛?天衣这般感情用事,任意妄为,如今虽在正道,功高绝顶,但他日必成我正道灾殃!”
      这话说的甚重,舒绿乔和萧千花听罢,都抢出来道:“恶和尚!你胡说八道什么?”
      霸佛却无视她们,向秦照颜礼道:“将军盛意,但道不同不相为谋,请恕贫僧欠会,就此告退。”
      再向天衣道:“你我今日元气耗损,不宜再战。一月之后,晋城关外,请君赴会。”
      说罢,转身昂然离去。
      风剑心向秦照颜欠身道:“今日之会不欢而散,实在对不住二位姐姐,我们,也就此告退了吧。”
      天衣和玲珑要走,却听秦照颜呼唤道:“各位妹妹请留步。”
      “请到银霜楼一叙,我还有要事与各位相商。”
      剑宗众女环顾相视,霸佛已不能赴会,此时也无法再拂她盛意,只能随她走上银霜楼。
      银霜楼上早已设宴准备好,虽称不上奢侈华贵,倒也素雅别致,众人依请落座。
      坐定之后,秦照颜单刀直入,先开宗明义道:“实不相瞒,这次银霜楼邀会,所为何事,料想以各位之智,已经有所悉知。”
      众人略微思忖,颔首称是。
      秦照颜道:“其一,秦某谢各位女侠拔剑援手,纾我禁关之围,功在社稷,名扬千秋。”她捧起案上香茗,敬道:“请恕姐姐伤势未愈,还不敢沾酒,就此以茶代酒,敬各位妹妹一杯,请!”
      秦照颜盛意,众人自然不会回绝,皆以茶代酒,捧杯一饮而尽。
      秦照颜放落茶杯,道:“其二,想来你们知道,我确有劝说各位投身军伍,保家卫国,共镇雄关之意。以霸佛和天衣的武功,列位也是有目共睹的,他们拥有左右一场战役胜负的能力,不止是我,就是玄军各部也是翘首跂踵、望眼欲穿。若是各位妹妹愿意报效国家,从军入伍,北境玄军真能如虎添翼,势不可挡。于公于私,姐姐也必然不会轻慢你们。”
      风剑心道:“江湖儿女,行走天涯,无拘无束,庙堂虽高,高不可攀。天下之大,人外有人,我恐怕不能为姐姐效命,望姐姐恕罪。”
      秦照颜早知她们心意,故而也无意外,只是表示遗憾,“此事全凭各位决断,无需道歉。你们有你们的志向,我有我的责任。此役照颜已身受天高地厚之恩,万不敢得寸进尺,再强人所难。”
      玲珑见她其一其二都是一言带过,似乎并不执着,心知这其一其二其实都非她真正所求,遂疑惑道:“那姐姐所言,可有其三?”
      秦照颜和姚萱凝互换眼神,随后站起,夜罗刹和琴阵双绝同时向着众人躬身要拜,风剑心等人受宠若惊,连忙从座位站起,双掌托住二人肘部,没让人拜下去。
      “两位姐姐这是做什么?”
      秦照颜道:“承蒙抬爱,你我既然以姐妹相称,照颜也不敢相瞒,这次银霜楼邀会,一是谢你救命之恩,二是敬你退敌之功,三是,姐姐有要事相求。”
      风剑心疑惑道:“秦姐姐身居高位,掌握玄军,一令出,千军动,却不知有何事能让你为难?”
      秦照颜视线扫过众人,“素闻天衣武功卓绝,玲珑智计通神。天衣玲珑,智勇双全,从来无往不利,姐姐想望风褱久矣。此事关系甚重,非各位妹妹,我无可信可用之人。”
      见她此言甚重,众人遂也正色肃然起来,“姐姐但说无妨。”
      秦照颜和姚萱凝重新落座,终将事情始末原委款款道来。
      “你们知道,玄军的最高统帅原是我的祖父,当朝骠骑大将军燮国公上秦讳冲,老国公镇守禁关,鞠躬尽瘁,威震北境。然祖父以年事已高隐退幕后,坐镇帅府,现在由我忝掌帅印,调度军马,抗击蛮夷。北境玄军的统制构成是一员上将军,分制三员副将,即是虎威、云麾、麟德。三将原是先父的旧部,勇谋兼备,志虑忠纯,这些年来战功赫赫,可谓劳苦功高。副将之下再设六名参军,参赞军务,运筹帷幄,这其中我最为倚重的正是军师祭酒和一名咨议参军。”
      剑宗一行将她言外之意听得分明,麾下三员副将虽则战功卓著,终是亡故父亲的旧部,未必与她同心协力,但这位军师祭酒与咨议参军恐怕就是秦照颜最为信任的心腹之人。
      秦照颜的眼神落在身边的女人身上,眸光温柔,“担任祭酒的是姚萱凝,萱姐姐。”
      众人呼吸微顿,心里却暗道如此,正是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说到这里,秦照颜神情惋惜,抬起眸,与众人道:“我要请求的事,正与这位咨议参军相关。”
      剑宗一行闻言尽皆坐直身体,肃然倾听。
      “在晋城的四月之末,将府的铜匦收到投书,告发四月二十三日夜时,禁关的东门守军私纵北贺净世道的百名僧侣入关……”
      “什么?”
      秦照颜话到此处,剑宗一众除却小龙王以外俱都大惊失色,尽数愕然相望。
      秦照颜不意她们有如此反应,面露不解,道:“怎么啦?我这话可有不妥?”
      雁妃晚回道:“不敢相瞒姐姐,我等此行北上,正为这妖僧入关之事而来。”
      秦照颜讶然,“你们怎么知道?”
      北境西原相距六千里之遥,禁关失察,西原是怎么侦知此事的?甚至还是为此而来?
      风剑心道:“三个月前,我从既昌高阳镇南下,正遇到净世道的妖僧,从他们那里知道禁关守军私纵妖僧入关之事。唯恐此中另有蹊跷,祸连北境,遂禀明老宗主,他让我们北上详查此事。”
      秦照颜闻言,不由感慨:“剑宗无愧正道领袖,当真侠骨丹心,各位妹妹更是女中豪杰。”
      秦照颜如此盛誉,让众女粉颊薄红,当然也没好说这次北上,一为详查净世道的真相,二是为探望许久不见的故人而来。
      “北贺妖僧助北域蛮夷侵边犯境,掠杀齐民,本是大齐不共戴天的仇敌,若是禁关守军胆敢里应外合,引寇入关,如此祸国殃民,其罪当诛!”
      秦照颜慨然愤道:“我命咨议参军去察查此事,侦知四月二十三日当值镇守东门者,原是当时的昭武校尉,尤盛。”
      玲珑柳眉微动,问道:“就是那位,潜逃溟关,躲进居茫山的反贼叛将?”
      “正是此人。”
      秦照颜颔首,“我让将府传将令,拘捕尤盛,谁知此獠预知事败,居然在当夜逃之夭夭。我遂命人依例搜查尤盛宅邸,这一搜,就从他住所的暗室之中搜出了意外之物。”
      玲珑心思百巧千机,见她玉颜生寒,遂问道:“事关那位咨议参军?”
      秦照颜神色微讶,似乎对她这般聪慧甚为惊异,随即释然,颔首道:“尤盛的暗室内不仅遗落着许多未及挟走的金珠玉器,甚至还落下了他与那位参军互通款曲的书函,”夜罗刹的眸色极冷,说的话淬冰也似,“最要命的,是一封索勒兀尤拉部落的昆德塔王暗中联络参军的密信。”
      玲珑秀眉微敛,眸含疑色,问道:“就是这样?如此拙劣的反间构陷,即使不能立刻缉拿那名叛将归案,只要提问那位参军,构陷之计也就不攻自破了。恐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吧?”
      秦照颜看向她的眼神更加钦佩欣赏,“不错,我初时也以为只要询问参军真相即可。事关国防军机,尤盛逃遁隐走,只能循例将咨议参军提堂过讯,但让我始料未及的是,那位参军居然在将府堂前缄默不言,既不供认,更不抗辩,无论将府如何审讯始终都一言不发,无奈之下,只能将其暂时收监幽禁起来。”
      剑宗众女各自相觑,皆是疑惑不解,秦照颜续道:“我也考虑到她是受人胁迫,或有难言之隐,便将其家中幼女接到将府保护起来,还曾亲到监牢,暗中相询,不意她还是三缄其口,我依然茫无头绪,一无所获。”
      秦照颜神色痛惜,道:“里通外国,罪诛九族。她既然不能言明真相,玄军将士当中虽多是出生入死的同袍,此时也不免义愤填膺,多有劝我将其枭首正法,以儆效尤者。众怒难犯,我虽有意相护,然北境军队合部二十万众,其中兼有北定王府和青寮卫士,并非姐姐一己之言可以自行其是,因而缓兵之计,终不能久。”
      玲珑恍然,“我明白了,姐姐不惜以身犯险,孤身进入溟关,追缉那个反贼叛将,就是想为那位参军洗清冤罪?”
      秦照颜苦笑,神色冷然道:“不错,然不曾想,我虽能避过禁关各部势力的耳目,却正踏入溟关叛贼鲁德和北部破军勾结设下的陷阱之中。若非那位猎户姑娘与剑宗的各位妹妹相救,姐姐早已身首异处。”
      雁妃晚沉道:“如此看来,这还是连环毒计?”
      秦照颜点首,“不错,草蛇灰线,能见端倪。贼人先设计构陷我的部下,再利用我急于救人的心态,抛出尤盛为饵引我犯险擅进溟关,最后在居茫山设伏,取我性命,再以我的首级击溃玄军士气,叫开禁关城门。”
      众人闻言,不禁倒抽凉气,犹然心有余悸。
      “这显然是经过周密策划的阴谋,”玲珑叹道,“若不是姐姐吉人天相,恐怕就让北部蛮夷的毒计得逞了。”
      秦照颜不以为然,“恐怕我的性命只是其一,北部蛮贼所图,还有更凶更毒的阴谋。”
      见众人疑惑的望来,她说道:“各位有所不知,我这位参军的身份非同寻常,牵连甚广,一旦此人深陷囹圄,后果绝非折损一员大将而已。”
      “她虽在玄军麾下,却也是江湖中人……”
      众人闻言神色讶然,却听秦照颜说道:“此人,原是皇帝钦封的正四品刑部督捕使,后来远嫁青寮,三年前投身玄军,随我征伐北部蛮族。其人骁勇无双,曾立过赫赫功劳,因此我请奏将其擢升为咨议参军……”
      听她一言一句的款款道来,众女初时还云里雾里,越听到后面,剑宗众人的脸色就越是惊骇惶惶。
      终是听见她说道:“此人出身中京上元御刀府,号为追魂,名叫公孙繁!”
      这话飘飘落地,却似一道惊雷,剑宗姑娘们赫然站起,惊声叫起来,“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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