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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理亏(已修) ...

  •   一路跟着走到书房前,忽的有声音从屋内喝住了她。

      “郡主留步。”声音中的厉色被病气压倒了大半。

      像个病入膏肓的人。晏婉听着很是耳熟。

      一阵激烈的咳嗽后,昏腾腾的声音再次传了出来。“子渊,我只见你一人。”

      晏婉诧异,书房中的先生,竟是檀阁老。

      声音沧桑如许,晏婉差点听不出。

      “郡主见谅。”奇安出手拦住了她探究的脚步。
      解释道:“先生前些日子刚丢了孙女,如今又遭了牢狱大罪,这会儿身子骨和精神都不大好。”“他既提出了要求,还请郡主止步。”

      檀阁老的这场大灾全因镇国公府而起,晏婉去了怕是会愈发激怒于他。
      奇安没有退让的意思。

      晏婉止了步。

      近日京中女眷接二连三下落不明,圣上已派了大理寺严查。

      没想到严查期间,檀阁老的孙女竟还是失踪了。

      此案甚大,晏婉亦有所耳闻。

      可是,檀阁老居然遭了牢狱大刑?晏婉浮上惊疑。

      闻渊回城那日,他还健步如飞地为他去奔波,如今怎的一下卧床不起了。
      听声音,病势怕已侵入内里,五脏六腑皆有损耗。

      晏婉不由得喃喃感慨,“怎会如此……”

      闻渊脚步一顿,“郡主何必明知故问。”回首瞧她一眼,道:“那日不正是郡主差人去送的信吗?”

      撇下她,大步进了屋。

      闻渊立身秉正,祖制所训夫妻一体的道理他自然明白。
      檀阁老因为晏婉这则传信的缘故遭了罪,他心中亦深感愧对。

      静了会儿,晏婉也意识到,这事可能跟她有些干系。

      在园中思量再三,还是绕回了书房后侧,挪步到侧门,犹豫要不要进去解释一下。

      刚靠近,便听到里面只言片语传了出来。

      “……去杭州这一路一定要尽心寻找,否则我怎么对得起……”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闻渊沉声说:“学生知道。”

      “先生千万保重身体。”言语间,似有所感应,眸光清清冷冷射向门口。

      晏婉收回了想要敲门的手。

      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

      檀阁老和镇国公一向不对付,她作为镇国公之女,又早有权奸作风之名。

      恐怕怎么解释也不过越描越黑罢了。晏婉想想,何必又去惹得人心烦。

      檀阁老不想见到她,她也没必要去自讨没趣。

      以檀阁老眼下的身体状况,万一气出个好歹,就更说不清了。

      索性离开,在园中赏起花。

      只有些残菊抱香枝头,倒是和主人相配,只是太过荒芜寡淡了些。没有镇国公府热闹。

      前世这园子便是如此,满园菊花,平时好看,一到冬日未免显得萧索。

      但顾及闻渊喜好,晏婉从来没改动过。

      如今不由得感慨:“菊花太寒,不若种上金灯盏,四季皆好。”

      “郡主说得是。”康姝接话道:“金灯盏热闹,有喜气儿。”

      主仆二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闻渊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

      “奇安,吩咐下去。”

      晏婉回头,见他已从书房中过来了。

      下面的人领了命,开始收拾起这些残菊。

      晏婉不解瞧他。只听他道:“夫人喜欢什么,只管吩咐便好。”

      清冷言语里带着一丝淡漠意味。

      晏婉发觉他的目光越过自己,落在了身后。

      晏婉回头,这才看到了宫里来的曹嬷嬷。

      明白过来。他不过在做面子功夫。

      不过晏婉也稍稍放了心。

      看来有一点二人还是心照不宣的——维持在外人面前的夫妻体面。

      “夫君既这么说,那我便不客气了。”晏婉乐得顺坡下驴。

      直接开始“只管吩咐”道:“来人,将罗姨请来。”

      然而还不待请,只见罗姨已经拿着白醋匆匆过来了。

      “公子怎么这么不小心,快叫老奴瞧瞧伤得怎么样。”罗姨请求查看闻渊手上伤处。

      闻渊挡回了去,似不耐于这些妇人之仁道:“无碍,一点烫伤罢了。”

      方才在书房,檀阁老的茶水打翻了,倾倒在了他过去相扶的手上。

      “这怎么能是简单的烫伤呢!”罗姨着急,一下脱口而出。

      府上大夫过来送伤药时,被罗姨截了下来。她问清了情况之后,便火急火燎赶过来了。

      闻渊看看她拿的白醋,袖中手指捏揉了捏揉。
      心下明了,这确实不是烫伤,而是灼伤。

      锐利眼神瞧向她。

      罗姨自知失言的住了嘴。

      喃了两声,解释道:“老奴,老奴也是刚才看公子伤口不对,猜的。”

      闻渊接了白醋,沉默。垂眸转了转瓷瓶,抬眼道:“下次别猜了。”

      念罗姨是奶娘,多年操持,还是给她留了些情面。没有当面戳穿。
      但该有的戒罚还是要有。

      “自己去戒堂领罚。”

      闻渊留下这淡淡一句,带着奇安离开了。

      他还有许多事要做,没空分神于后宅。

      其实这件事,晏婉本想点到为止,谁料这么巧,垩灰还没散尽,闻渊便真的沾了茶水。

      晏婉想,也好。

      御史府里出了心术不正之人,就该由他亲自感受感受。

      毕竟前世她说破了天,他也未信一言。

      罗姨诺诺称是,目送闻渊离开。
      等到了晏婉面前,姿态又摆了起来。

      “郡主。”这时曹嬷嬷也行完了礼,拿出了《女诫》和戒尺。

      只见她木着一张脸,准备开始说教。

      晏婉先一步打住道:“曹嬷嬷,我大病初愈,记忆还有些跟不上。”

      温和又有条理道:“罗姨是御史府的老人,以后定是要辅佐于我左右的。”
      “不若你先说与罗姨,日后由她将心得编纂成册,一并教导于我。”

      “这怎么可以?”曹嬷嬷和罗姨异口同声。

      晏婉瞧着二人,“怎么不可以?”

      “郡主既已嫁为人妇,便要修好妇功妇德,以后好有个主母的样子。”
      曹嬷嬷先开了口。

      罗姨接话道:“不错。日后升为主母,郡主不以身作则,让下面的人怎么学?”

      晏婉笑了。

      道德绑架她们是会的。
      御史府从来不是她掌事,她算哪门子的主母。

      侧头道:“现在御史府后宅谁管事?”

      罗姨昂首,“是老奴。”

      “那不就得了。”晏婉点点头,道:“既如此,那便请曹嬷嬷先教一下罗姨。”

      “待教好后,由罗姨以身作则。”

      “我日后做了主母,也好再跟着学。”

      晏婉不吃她们那一套。反正根本不会有那一日,空话随便说。

      “郡主怎可如此胡闹。”罗姨看似语重心长,实则暗贬不满道:“郡主声名在外,本就已诸多议论。”

      “御史府向来以清名著称,郡主既嫁入了咱们御史府,理应……”罗姨皱眉。

      她这副语重心长的样子令晏婉想起前世她的嘴脸,立刻厉色肃了面。

      打断道:“嫁入了御史府又如何?”

      “这婚事说到底是我纡尊降贵,高抬了你们御史府。叫你一声罗姨,那是我尊长。”

      “你既知我恶名在外,就该明白,今天你的脑袋还能在脖子上好好待着,全赖我心情好。”

      “册子编得好便罢,编不好,那我的心情可也就说不好了。”
      晏婉冷着脸瞧她俩。

      恶人还需恶人磨。恶名在外,有时也是有些好处的。
      世上就是有那么一种人,从不把好人放在眼里,可一遇到恶人放狠话,便马上软骨头地跪了。

      曹嬷嬷惯在宫里,是个欺软怕硬的。马上改了口道:“奴婢一定尽力教好罗妈妈。”

      拿出戒尺,对罗姨木起脸,“开始吧。”

      曹嬷嬷看出了晏婉不喜罗姨。
      既然郡主要把自己当刀用,那便依她,明哲保身。

      心里虽不满,但眼下不敢再言语什么。
      只想着回宫后,定要在昭慈皇太后面前好好说道说道。

      晏婉冷笑。

      几个月后,风云变幻。连昭慈皇太后还有没有命都要打一个问号。
      她这软骨头的奴才,怕是连尸身都无处裹。

      罗姨亦没料到晏婉连太后跟前的人都不怕,也不得不收起了那副嘴脸。
      哪怕大字不识几个,也只能垂首接下了这差事。

      曹嬷嬷见罗姨竟连字都不认得几个,挥起戒尺便打,毫不留情。

      “啪啪”的皮·肉声响起。看着前世困住她的这座御史府,晏婉突然便意兴阑珊了。
      起身道:“我乏了,你们且教着学着。”

      晏婉厌了眼前的这番整治,命康姝扶她。

      康姝上前扶道:“也是。”

      “郡主还要动身去杭州,这两日且得多歇歇。”康姝按照晏婉先前的嘱咐,自然接了话。

      ……

      晚上,晏婉披着金裘,赏月。

      不多时,便见闻渊果然进了院。

      “康姝,去把房门打开。”晏婉捧了手炉,吩咐下。

      康姝打开门,乐了:“郡主怎么知道郡马爷来了。”

      这一天下来,康姝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如今看到晏婉贴心地等着闻渊回来,一副妻子等待丈夫归家的景象,才终于放下心喜了起来。

      闻渊到了房门前,停步。

      晏婉遣康姝退下。

      闻渊先沉声开了口:“郡主也要去杭州?”脸色淡淡。

      晏婉知道他在不高兴什么。
      他此去杭州,除了办理赈灾银消失一案,还要找表妹。

      自然不想晏婉跟去。

      晏婉搁了手炉,望他。
      她当然记得前世他是如何劝说她不要去杭州的。

      但不想再听第二遍。

      于是冷下脸,点他:“不然呢,留在你的御史府处处履薄冰吗?”

      罗姨的垩灰香意欲整谁,他不会不知。

      但最后还是略施薄惩便放过了。

      在一切纷争中,她从来都不是被他优先选择和袒护的那个。

      这是他理亏之处。晏婉有意点出来。

      闻渊果然没了言语。

      片刻,从怀中拿出一贴药,垂礼道:“今日之事,是在下疏忽。”

      “婚事既成,责任已在。”

      “在下并无将郡主独留府中之意。”

      晏婉接过药,仔细一瞧,除了彻除垩灰余迹的,竟还有些许晕船药贴。

      闻渊顿了顿,简淡道:“此行杭州,舟车劳顿。”

      意谓难免会有顾及不周之处。

      晏婉收了药贴,明了,这大约是在担心她拖他后腿。

      想到他说的“责任”,便道:“大人放心。”

      “大人便只管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晏婉此行主要是去见高人治病。”

      “身子尚弱,怕有分神大人的地方,不妨先分房而卧吧。”

      出于责任的一切,晏婉并不想要。

      重新回到御史府,重新见到这些人,晏婉心情难免落落。

      面对闻渊的时候,亦被旧事旧情牵扯,总归无法做到全然的平静。

      毕竟稀里糊涂付尽痴心而死,谁又能完全的甘心于没得一个真相呢?

      唯有远离,方得心静。

      既不能做到马上和离,分房总是可以的。

      她今夜等在这里,便是为这一点。

      闻渊抬头。淡淡眸色中一丝微波一闪而过。

      体弱,分床说得过去。但分房多少过于严重,就有些不那么体面了。

      可晏婉没有再多解释,以身子乏了为由,将他关在了门外。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理亏(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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