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腕骨》聆眉

8、C07

　　洗完澡后，沈逾晟换上了干净的睡衣，被尹煜柃催促着上床。
　　他今日穿的衣服不仅弄脏了，还破了个洞。
　　卧室内光线柔和，尹煜柃拿着他的衣服坐在窗边的木椅上，仔细检查衣服的破损处。

　　“小晟，你跟妈妈说，到底是谁欺负的你，妈妈替你出气。”她深吸一口气，把衣服放在腿上，看着他说，“还有，除了忘记的那回，最近我不都一直接送你吗？”
　　沈逾晟眨了眨眼，什么都不解释，只是小声同她商量：“那你可以站在校门口等我吗？”

　　尹煜柃从线盒中挑出与衣服颜色相近的细线，用牙齿轻轻咬断，拇指和食指将线头捻得又细又尖，不容置喙，“那你得先告诉我，今天发生了什么。”
　　沈逾晟抿抿唇，仍在纠结。
　　就在这时，他听见她又说：“小晟，无论是谁，妈妈都会替你出气，你不用担心，有我在，没人能欺负到你头上。”

　　他深吸气，这才温吞道：“……今天过生日的那位同学叫陶韬，他跟我们说在教室里集合，今天早上我带上给他的礼物到教室等着。后来嘴巴有些干了，我就拿着保温杯去饮水机那里倒水，灌完水后返回教室，不小心把水洒出来了些，正好溅在他的身上。”

　　“然后他就开始欺负你了？”

　　沈逾晟点了点头，“他今天是寿星，见自己干净的一身衣服被我弄湿，心里忿忿不平，就和我吵起来了。然后见我衣服干净，就和他的朋友一起拿水杯朝我的衣服泼水，正好有位同学在吃饭团，他就拿饭团往我身上丢，所以衣服才会脏的。”

　　一手持针，一手捏线，指尖微不可察地颤抖着。
　　尹煜柃抬眼问道：“那衣服是怎么坏的？”

　　“……后来陶韬和他的朋友想教训我，我想逃的，可是被陶韬抓住衣摆一把拉了回去，几个人把我围住，对我拳打脚踢，衣服可能是过程里勾到什么地方才被弄坏的。”

　　顿了顿，沈逾晟解释道：“我把衣服弄脏了，还弄坏了，我怕回来惹你生气，又怕待在那里挨打，就躲在厕所躲了好久，所以才回来那么晚的。”
　　“……有没有哪里受伤？”
　　“没有，就只是衣服坏了。”

　　盯着针眼，尹煜柃小心翼翼地将线头穿了过去，“还记得当时把水溅到他身上的具体情景吗？”
　　“……我也不太清楚。”沈逾晟仔细回忆着，语速放缓，“当时我看见陶韬在教室后门，怕撞着他，进去的时候特意往边上让了让。明明有一段距离，可我缓过神的时候水还是溅到他身上了。”

　　耐心地一针针缝合，女人神情专注而宁静，对这件事心中已有答案。
　　边将针往头皮上蹭，尹煜柃边看着他问道：“上次偷偷拿我的钱就是为了给他买礼物？”
　　“……嗯。”沈逾晟老实承认错误，“你打我吧，我肯定不哭。”

　　“蠢不蠢？就知道挨打，不知道还手。”破损的地方慢慢被缝合起来，尹煜柃停下来，没好气地说，“别人打你，为什么不还手？”
　　“……上次我拿靠枕砸了二叔，你生气了，我发誓不会再冲动的。”
　　女人微怔，“……我那天不是因为这个不理你。”
　　男孩神情突然明朗，“那是因为什么？”

　　正准备回答，尹煜柃却突然顿住，把话咽回去，转而继续刚才的话题，“可以跟我说说，为什么一直犹豫着不把这件事说出来？”
　　“我不敢。”沈逾晟说，“我感到压力，又没法跟父亲说，给季姨她们说了以后又感觉很抱歉，觉得给人添麻烦了。”

　　那为什么不和她说呢？
　　他更是怕自己给她添麻烦，怕别人去报复她，怕看见她受伤。

　　沉默很久，沈逾晟渐渐低下视线，不自觉地抠着手指，“……我不知道我哪里做错了。”
　　用牙齿轻轻咬住线头，将多余的线剪掉，尹煜柃说：“逾晟，你没有错。这叫校园霸凌。”
　　他抬眸，低声重复一遍，“校园……霸凌？”

　　“你是不是很想和陶韬做朋友？因此便主动去靠近他？”尹煜柃问。
　　迟疑会儿，他点点头。

　　“在他眼里，他是强者，你是弱者，你的行为在他看来单纯是种讨好。他会觉得你是在希望他能可怜你不再欺负你，而不是做朋友。只是闷不做声的承受这一切，忍受着被别人排挤，被别人言语伤害，被他人行为捉弄，只能换来对方的变本加厉。”
　　尹煜柃说，“所以小晟，你不能懦弱，你要勇敢起来，以后遇到这种事，遇到相同情况，立即告诉老师，告诉家长，寻求他人帮助，知道吗？”

　　“……万一他们不信我呢？”沈逾晟缓缓问道。
　　尹煜柃抬手摸摸他的脑袋，温柔而坚定地注视着他，“那以后有什么事，第一时间就告诉我。妈妈信你，你以后有什么事就跟妈妈说，好吗？我一定站在你这边。”

　　话落，她轻轻拍了拍衣服，检查着每一处细节。原本破损的衣服已经焕然一新，仿佛从未受过损伤一般。
　　大功告成，突然想起什么，尹煜柃抬眸冲他笑着说：“以后要用钱也跟我说，别偷偷摸摸的，知道吗？”

　　沈逾晟安静地注视着她，月光倾洒，她的轮廓格外柔和动人。
　　“……谢谢。”他突然有些哽咽。
　　下一秒，尹煜柃揪了下他的脸，“傻小子，跟我客气什么。”
　　“……”

　　第二天放学的时候，尹煜柃站在沈逾晟学校门口，双手叉腰，格外有气势地把沈逾晟揽过来，把那几个小朋友拎了过来，排排站在校门边。
　　“谁往我们家逾晟身上泼的水？又是谁往我们家逾晟身上踹的打的？都给我站出来。”
　　“大妈，你谁啊。”其中一个歪七扭八地站着。
　　“我是逾晟的妈妈，你们别以为自己是未成年就可以为所欲为，学校完全可以让你们停课停学，谁以后再敢欺负我们家逾晟，我一定会追究到底……”

　　后来，尹煜柃还去找他的班主任说明了这件事，希望学校加强教育，不要再出现类似的情况发生。
　　遥遥注视着尹煜柃的侧影，沈逾晟默默攥紧了手。
　　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什么时候才能有足够的能力帮她解决所有麻烦……而不是笨手笨脚地，一味给她添麻烦。

　　/

　　那日过后，沈逾晟就没再烦扰她了，想着她眼不见为净，便忍着与她说话的冲动，总远远地躲着。
　　尹煜柃也不知道这小孩怎么突然害起羞避躲起自己来，又觉得小朋友都天真烂漫，没几天估计就恢复如初，便没放心上。

　　转眼便进入了寒假，清晨，沈宅内盛满温和日光，空中颗粒尘埃悬浮可见。
　　几日前季姨同尹煜柃提起乡里亲戚在老家办满月，想请五天假，今日转眼已是第四天。

　　尹煜柃头发低挽，拿着扫帚在家里头打扫卫生，一侧短到无法扎起的碎发随着下倾的动作滑落，遮挡住视线。
　　她直起身，伸手随意将其朝后撩。
　　然后放下扫帚，单手叉腰，右手按至左肩，歪头扭了几下脖子。

　　她总有股松弛感，骨相清冷气质明艳，美得毫不费力，只要站在那儿，无论周围有多美的景色，她都是他眼中唯一无法忽视的存在。
　　沈逾晟心不在焉地吃完饭，将碗筷收至水池中，走到她身边轻声说：“家里有扫地机器人，不用亲自扫的。”

　　尹煜柃动作一顿，脑海中逐渐浮现出模样来。
　　她其实见过那个扫地机器人，听季姨说，这是沈志宗三年前国外出差时买了带回来的。

　　不过她自小是在杏楪城南落后的小破巷里长大的，没有怎么见过世面，没有玩过很多东西，很多东西都不会用。
　　老城的教育也比城北这边落后许多，奚荣贵和汤梅平日里又拉她去打工，不让她好好念书，机器人上面的按钮还全是英语，她看不太懂。

　　要是同沈逾晟老实说自己没好好学习看不懂，不仅没给他树立榜样，小孩子好奇心重，他怕是会问为什么不好好学习。
　　要解释学习差，就不得不提起奚荣贵和汤梅。但她并不想为这件小事回忆从前。
　　于是尹煜柃心虚地笑笑，拒绝说：“没事，妈妈马上就扫好了。”

　　沈逾晟见过她这种笑，是在沈志宗葬礼上时，她应付沈家亲戚时见到的。
　　眼角微弯，礼貌却疏离。
　　他眼睫低垂，是因为这几天自己和她话说得少，所以和她的关系才变成这样的吗？

　　季姨回来后，家务活也就没有尹煜柃的事儿了，她便惬意地躺在沙发上抱着手机追剧。
　　手机屏幕不大，看得久了，眼睛有些疲劳，加上空调暖风干涩，她用力眨了眨。

　　暖气充足，平时尹煜柃在家就穿条褐色针织长裙，贴合皮肤，勾勒出身体线条。
　　她个子高，头靠抱枕，横在沙发上，细白长腿露出一截，想忽视也难。

　　沈逾晟从屋里出来时视线不自觉地率先掠过那处，耳朵不禁一热，逐步踩上台阶。
　　尹煜柃并没有注意到他略显僵硬的避躲。

　　来到楼下，沈逾晟问季姨：“她平时在家经常看电视剧吗？”
　　季姨放下手中的活，“你去补习班后，夫人一个人在家也没事干，不想看书的时候，每天都会追剧追番。”

　　沈逾晟若有所思地点头，鼓起勇气，走回沙发旁，扯扯她的衣角。
　　尹煜柃侧过手机，稍稍抬头，“怎么了小晟？”
　　沈逾晟拉她坐起来，“家里有投影仪，这样子对眼睛不好。”
　　没等她再开口，就已经被沈逾晟牵着走。

　　沈宅实际有阁楼，那里空间小，作为家庭影院被利用起来，多点位灯光搭配墙壁淡雅布艺装饰，装潢色调温润，删繁去奢，没有多余的装饰，纯净温柔。
　　坐上皮质米色沙发，沈逾晟递给她一个黑色遥控器。尹煜柃犹犹豫豫接过，拿于手中，视线落在遥控器上密密麻麻的几串英语，眉头微凝。

　　家庭影院是国外设计师设计的，设施全是英语，遥控器简约到连图案都没有。
　　她不知道该对着哪里按钮，又不太想说出口，小心翼翼悬在空中，随便对着一个地方按。
　　……等了会儿，毫无反应。

　　高中没好好学习，那么多年过去，当时会的英语也早还给老师，就连基础的几个词组都不太认得了。
　　略微有些窘迫，尹煜柃低下头继续研究琢磨，耳朵微微发热，欲盖弥彰般的，嘴里一直咕咕哝哝：“这个是音量键么……按一下试试……”

　　尹煜柃稍稍抬头，指腹落在其中一个按键，用力一按，结果灯光被调节成诡异的红色。
　　她心弦一颤，又按一下。
　　结果吹来阵阵冷风，改变了空调原先的暖风。

　　尹煜柃默默把遥控器往身后藏了藏，心虚地将沈逾晟往外领，“突然不太想看电视剧了，补习班作业写完了没？妈妈陪你做作业去。”
　　沈逾晟被她拉着，半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抿抿唇，顺着她乖巧回屋。

　　/

　　隔日起床时，他在写字桌前忙活好一阵，然后又在杂物间里蹲了半天。
　　季姨路过时注意到这一幕，有些惊异：“小少爷你在这儿做什么？该吃早饭了，夫人在那边等你呢。”
　　小背影看着格外认真，朝后说句：“马上就好！”

　　一顿早饭，沈逾晟心猿意马，吃得格外快。
　　吃完饭放好碗筷，尹煜柃在厨房间刷碗，一眨眼的功夫，沈逾晟又不见了。
　　她喊沈逾晟，却无人回应，四处找不着身影。

　　“季姨，你见到小晟了吗？”尹煜柃立在客厅中央，纳闷问道。
　　季姨回忆说：“好像看见小少爷……往阁楼去了。”

　　沈逾晟在校学习成绩优异，次次名列前茅。尽管如此，到寒暑假，依旧会给他报补习班。
　　本来尹煜柃没这打算的，觉得放假就是用来放松的，但季姨说沈逾晟每年都是这么过来的，报班也是为他增长课外知识。
　　随后同他商量时，沈逾晟露出乖巧可爱的八齿微笑，没有任何异议，她便也没多管。

　　此时听闻季姨的话，尹煜柃插了插腰，好小子还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学坏了，知道逃学了是吧。
　　她抱臂气势汹汹走到家庭影院，沈逾晟果然蹲在那里，露出颗鬼鬼祟祟的脑袋。
　　“沈逾晟，再不走就要迟到了，信不信我让李怡乐找你教她做题。”她压低声音，幼稚威胁道。

　　李怡乐是沈逾晟补习班同学，尹煜柃有几次去补习班接他时见过。
　　小姑娘和沈逾晟同龄，看起来还挺喜欢他的，每次下课都喜欢缠着他教自己做题，沈逾晟无可奈何，看起来很崩溃，拉着尹煜柃就往车里逃。

　　毋庸置疑，这时沈逾晟立即慌乱起来，急忙说：“马上马上！”
　　尹煜柃歪歪嘴角，眉眼染上深深疑惑。
　　这孩子，今天怎么鬼头鬼脑的，古灵精怪打什么主意呢。

　　给沈逾晟送去补习班回来后，尹煜柃再次来到家庭影院，确实觉得手机屏幕看剧不太方便，于是打算拿翻译软件查查单词，尝试投影。
　　沙发上放着遥控器，然而上面与昨天她使用时不太一样。
　　远远看去，原本漆黑的遥控器居然变成五颜六色的。

　　逐步走近，尹煜柃将其拿起，发现所有英文上方都被彩色便利贴条覆盖，上面写着中文翻译。
　　中文字很稚嫩，甚至称得上潦草，很丑很难看。
　　心中仿若被投入一颗石子，泛起层层涟漪，很久都没有平复。

　　尹煜柃小心翼翼按下其中写着“打开”的中文，紧接着，眼前缓缓降下一块投影幕。
　　这时，楼下传来季姨惶恐的喊叫：“夫人！你在上面吗？”
　　尹煜柃问什么事。

　　季姨说她本来是想用扫地机器人的，结果见“鬼”了，昨天还好好的，刚才一看，上面居然贴满了五花八门的便利贴……
　　她将尹煜柃带至“案发现场”，原本光秃秃的扫地机器人像是被套上一件绚丽外衣，跟遥控器的现状相一致。

　　倏然间，尹煜柃眉眼翘起，发出细碎笑声，“小晟早上是不是待过杂物间？”
　　话落，季姨恍然大悟，“啊……我说他早上在那里做什么呢……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说着便红着脸略显尴尬地走开了。

　　沈逾晟自知最近给尹煜柃增添不少麻烦，就想弥补一下过错。
　　他还在她的房门上留了张浅蓝色便利贴，上面写着：我知道最近自己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实在对不起，可不可以不要生我的气？可不可以不要不理我，我们和好可以吗？

　　字的末端还被画上两个丑丑的火柴人。
　　一个有两根辫子，一个胸前有领结，互相牵着手。

　　尹煜柃大拇指与食指轻轻一捏，将便利贴从门上撕下，被他逗乐。
　　她什么时候生他气了。

　　后来，那张便利贴被贴在沈逾晟桌子正对着的米白色墙面上。
　　稚嫩的字体下方多了两个成熟有力的字——可以。

　　/

　　沈逾晟总是会不经意间让她软下心，然后露出毫无戒备的一面。
　　自那以后，尹煜柃便下定决心要对他好，好好地养他到成人。在他成人之前，不会再起离开的念头。

　　她是行动力很强的人。正因自己糟糕的家庭环境，所以更想要为沈逾晟营造出幸福美满，良好的生活环境。既已下定决心，便为他改去自己的很多坏毛病与不健康的习惯。
　　她没有再抽过烟喝过酒，腰间的纹身也被她藏起，衣着打扮得体美丽，一副温婉妈妈的模样。
　　那枚先前一直随身携带，并一同带来沈宅的打火机，最终被她塞进抽屉里，和那封信放置一起，同时锁起。

　　锁的时候她并没有刻意回避。
　　沈逾晟有些好奇，忍了一路，最终下车前小心翼翼问她，打火机和信的事情。
　　她的睫毛轻轻颤动：“这枚打火机，是别人送我的。”
　　“……很重要吗？”
　　“很重要。”

　　无论是打火机还是人，都很重要。
　　至于那封信，尹煜柃说是个秘密，不能告诉他。

　　她的眼底藏着让人看不懂的情愫，眉眼黯淡略微伤感。她不为人知的秘密太多，他无论如何想破脑筋都想不出来。
　　打火机是谁送的？到底是谁送的？
　　心中愈发焦躁，想了一节课都没能想清楚。

　　补习班下课时，已是晚上。
　　寒风蓦的吹起长街上的雪沫，随着冷冽的晚风飘起飘落。

　　沈逾晟从电梯里出来时，透过玻璃大门，看见尹煜柃就站在路口，千鸟格纹大衣外裹条浅灰围巾，黑发披散，一侧头发理至耳后。
　　陈叔就把车停靠在路旁，视线偏转，发现她身边还站着个喋喋不休纠缠不清的中年男人。

　　“我们周末补习班经过相关部门的认证和许可，具有丰富的教学经验和实力雄厚的师资队伍，都是专业领域内的资深教师，拥有多年的教学经验和独特的教学方法——”
　　尹煜柃背过身，不假思索地拒绝：“不需要。谢谢。”

　　男人抱着宣传单再度绕至她眼前，滔滔不绝，口若悬河：“我们最近还有个优惠活动，报名的学生可以享受不同程度的优惠，共同迎接美好的学习时光！您要是想考插考研，还是给自己报一个吧！”
　　尹煜柃低眸看着手机，屏幕光线映照出她略显不耐的神情。见此幕，沈逾晟沉着脸，快步向前，然后挡在两人中间。
　　他背着小书包气呼呼地仰头，心中烦闷情绪在此刻悉数宣泄出来，冲那老男人大喊：“走开！她是我的！”

　　尹煜柃微怔，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走。
　　不小心将心里话说出口，后知后觉有些耳红，沈逾晟气急败坏地拉她上车。

　　尹煜柃自然是察觉不出他的异样，只是站在他身后抱着看热闹的态度。
　　嘴角笑意还未来得及敛起，便被他气鼓鼓地带上车。还是第一次见沈逾晟这样，她都快被他可爱晕了。

　　车内打着暖风，尹煜柃将围巾解下，侧身放置时眼睑微抬，注意到沉默不语望向窗外的沈逾晟。
　　她朝那儿凑凑，尾音微扬，“小晟？”

　　他不说话。
　　余光里注意到她的脑袋歪过来，朝自己这里靠近。
　　“在生气吗？”

　　沈逾晟偷偷看她一眼，抿抿唇，然后才点了几下头。
　　“生我的气？为什么呀，吃醋了？”她玩笑道。

　　对她来说不过是一句玩笑话，可对沈逾晟来说，却是心思被戳穿。
　　他低声嘀咕：“下次不要和别的男人靠那么近。你就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尹煜柃捏捏他肉嘟嘟的脸蛋，笑着哄他：“好好好，我听逾晟宝宝的。我们逾晟知道保护妈妈了，妈妈好感动，想要什么奖励？今晚给你煮排骨汤好不好？”
　　他想要的奖励，说出来，她怕是会觉得他奇怪……怕是还会被吓跑。
　　沈逾晟没说话，轻轻点头。

　　这话确实没错，她是他的，妈妈而已。
　　尹煜柃是这么想的，可他不是。

　　他不想她不开心，于是听她的话，让自己做什么就做什么，简单来说，就是想留住她。
　　尹煜柃与他承诺过自己不会走，他也看见她在便利贴上写的字。
　　但她不知道，他如此不安，是因为他私心作祟——意思是，他想她一辈子都能留在自己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