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C3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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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液体淅淅沥沥输入体内。身体里正有场狂风暴雨。
额角跳动的青筋慢慢被驯服，那个温度很熟悉。
梦醒时，尹煜柃只觉浑身是汗，手不自觉地紧攥着。睁开眼，盯着前方一动不动地缓了好半晌。
沈逾晟就坐在自己左侧的座位，安安静静地写作业。作业被他放在腿上，脊背弯得很低，额前碎发朝下垂落。
长时间保持一个僵直的姿势，觉着脊背有些酸痛，于是她动了动，想坐直些。
怕打扰到周围其他病人，尹煜柃边小幅度挪动边低声说：“你先打车回去吧，这样对视力不好，缩着费劲又难受。”
摆在椅子手上的双手不知不觉中借着力，以此带动自己起身。也是这时，她才发觉盐水还未挂完，不仅如此，身上还多了件外套。
听闻窸窸窣窣的动静，沈逾晟侧眸。
尹煜柃神情恍惚凝重，没插针的那只左手拎起身上盖着的外套，下意识往他怀里送。
沈逾晟抬起胳膊，伸出长臂，又把她的手塞进外套里，顺带替她掖了掖。
他没回她的话，而是问：“做噩梦了么？”
隐约有些梦境片段涌入脑海，她仍旧没有缓过神，并未回答他的问题。
沈逾晟右手轻轻盖上她的左手手背，安抚似的拍了拍，语调温柔：“放心，刚才只是场梦。”
视线下移，卫衣袖管被他挽至手肘，青筋脉络分明青筋，像是蜿蜒的几支流水，从手臂一直延伸至手背，手指修长，指骨明晰，指甲修剪的很整齐。
那是从前她可以握于手中的小手，可如今她却成为了被轻而易举包于手心的那个。
紧绷的心弦被他这样一触，悠悠地松懈下来。
尹煜柃再次把手伸出来，嘟哝着说：“好热，一身汗。”
“不可以，”少年拒绝，把她的手塞回去，“出汗说明要好了。这是正常的反应。”
沈逾晟俯身从保温袋里拿出盒饭。先前见她睡着，就没将她喊起来，又怕饭冷，便出去买了个保温袋装在里面。
他什么都没有解释，只说：“趁热吃吧。”
一盒麻婆豆腐鸡排，一盒番茄炒蛋牛柳。尹煜柃看他眼色，默默将后者拿过来。
传来声塑料盖揭开的清脆声响，沈逾晟帮她打开饭盖，又将另外一份拆开，麻婆豆腐令人充满食欲的香味朝她飘来。她佯装闻不见。
紧接着，少年将那盒未动过的盒饭朝她边上伸了伸：“浅尝辄止。”
默了几秒，尹煜柃抬手夹几块，这才注意到左手起肿。
大概是做噩梦时没留神，输液过程中手部活动度大，针头位置松懈，导致药液渗入肌肤内，出现鼓包。
沈逾晟按下座椅边上的按钮，护士过来拔出针头，稍稍热敷鼓包位置，又在右手重新扎针输液。
“输液的时候手尽量不要乱动哈。”处理完后，护士视线落在她身上，带了些笑意，“要不要给小姐姐你也绑个小朋友用的那种小盒子，固定在手底下？”
尹煜柃不太明白这话的意思，还没等她有个思考，只听沈逾晟语气带笑：“谢谢，不用了。我会看好她的。”
护士走后，后知后觉感受到额头上的凉意，尹煜柃下意识伸手去够，但被沈逾晟拦下。
看着尹煜柃，他满意地笑笑：“这样贴着很可爱。”
尹煜柃火速拿起手机，对着屏幕照了照，一张儿童用的冰冰贴像是封印般贴在自己的脑门上。
来的路上她有注意到外头有家药店，猜都不用猜，肯定是他去便利店的时候去隔壁药房顺带买来的。
“哪里可爱了，我这样感觉笨笨的好幼稚，小朋友才用这种啊，我都快三十的人了。”
下一秒，他转移话题说：“吃饭。”
“……”
迟迟没有动静。
沈逾晟望着她那哀怨的眼神，就好像在说：右手被扎着针，要她怎么拿筷子吃。
喉咙里发出几声零碎的低笑，少年将作业收拾了下，“我去便利店给你买个勺子。”
准备起身时，手被人拉住。
知道沈逾晟今日为她操劳许多事，一面来来回回奔波着，一面要顾着她，一面还要学习……
捉着他的手腕，尹煜柃说：“别跑来跑去了。你喂我吃吧。”
一勺勺喂给她吃时，番茄炒蛋粘稠的汤汁总会不小心沾到她的嘴角上，沈逾晟从旁边抽张餐巾纸小心翼翼地替她擦拭。视线稍稍往上，便与她对视上。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沈逾晟低了低视线。
尹煜柃无声地嚼吧着食物，“什么？”
仓鼠？兔子？还是大老虎？
沈逾晟却摇头，视线蜻蜓点水般落于她额头，语气含笑，静夜里声音干净清透，像被水汽润湿过般微哑：“更像小宝宝了。”
一字字近距离地落入耳中，像是坠入火星，从最里层开始灼烧，逐层扩散，从内到外，耳根被烫得不受控地红起来。
尹煜柃彻底陷入沉默。沈逾晟看着她越来越红的脸，得逞似的抿嘴笑了笑。
不过下一秒就被她制裁了。
“你小子翅膀硬了是不是，敢笑我！”
“真的很像，不信你自己看。”
“我不看！”
“……”
两人静音打打闹闹着，手悬到一半，望着装模作样往后缩的沈逾晟，她却突然停了下，顿住动作。
不合时宜的，思绪再度飘回先前那场梦境。
所以……她究竟为什么会梦到他？她不明白，为什么那个人偏偏会是他？
这几年在沈家，她与蒋今澈没什么联系，心中却总是万分思念，很想见一面，等一场阔别已久的重逢。
她以为做梦也是先梦见他才对，他才是最应该出现在自己梦中的人。
听说梦境源于现实，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仔细想想，今天这场梦，似乎确实能寻出些征兆。
她抱着这样万分苦痛的分离感过了七年，本以为生活会过得很慢、很乏味，结果好像也并没有那么糟糕。
好像不仅仅是她在教逾晟做人做事，在逾晟这里，她也似乎学会了很多东西，生活得充实。
小时候的逾晟带给她的是天真与童趣，少年时期的逾晟带给她的是新鲜的热血和澎湃的活力。
在漫长的岁月里让她的心一点点融化，让她变得重情感，对所有人都能够做到礼貌温和，不自觉地露出好看的笑容。
甚至……还会像小孩子一样嬉笑着打打闹闹。
她突然发觉，自己真的因为他改变了好多好多。
这是蒋今澈从未做到过的程度。
她突然又想，那成人后变成大人的逾晟又会带给她什么？
七年时间在混乱的思绪内横竖穿梭，她垂下悬空的手，轻轻笑了声，似是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有些荒诞离奇。
她想，将来她应该再没机会与他相遇。
不知为何，心中被一种莫名的情绪填满，竟有些空落落的。
沈逾晟默默把向后缩的身子坐正，注视着她。他什么都没问，只是安静地等待她开口。
沉默半晌，尹煜柃将饭咽入喉，咀嚼的速度慢了许多，“逾晟……我好像梦到你了。”
“噩梦里？”
“梦的结尾还挺甜的。”她前言不搭后语地说着。
但那是梦。
人们常说，梦都是反的——她坚信这点。
/
后两天是周末。
发烧期间，沈逾晟时时刻刻陪着她，在挂盐水时坐在她的旁边，拿手机给她看喜欢的电视剧，她不想看了就会主动跟她分享最近学校的生活，总不会让她感到无聊没趣。
对于害怕打针这件事他从不过问。
挂完水回到家里，已过中午饭点，沈逾晟准备给她煮粥。
毕竟小时候闯下不少祸，怕他将厨房间给炸了，尹煜柃放心不下，总会跑到厨房间想要帮忙。
在此之前，他依旧给她贴上儿童用的冰冰贴，这让尹煜柃有些哭笑不得。
从来都不是沈逾晟一人在长大，刚进沈家二十岁的她如今也已二十八岁，眼看将近三十，是陪伴着沈逾晟一同成长的。
她总以“不可爱”“装嫩”来形容冰冰贴与自己的关系。
少年只套上围裙，背过双手打个结，拿起锅像模像样地放至水池里冲洗，总结说：“哪里都可爱，一点也不刻意。”
流水声充斥着整个安静空间，沈逾晟背影忙碌。
“我发现了……”思索半晌，尹煜柃恍然大悟，“你小子是不是报复我以前总给你戴粉色小蝴蝶结！”
“哪有。”
“就有！”
就在她喋喋不休准备要跟他争论个胜负时，沈逾晟便让着她，不再有所话语，默然地笑着。
尹煜柃拍下他的脑袋：“不说话就当你承认了啊。臭小子。”
放下手中的活，沈逾晟往围裙上擦擦潮湿的手，然后轻轻按上她的双肩，“我是为你好，生病了就要乖乖听话，快回房间休息嘛，不要再待在厨房间啦。”
尹煜柃脸上写满不信任：“你一个人真的可以？”
“你就放心吧。”
然后就被他推拉着，催促着，哄骗着回到了房间休息。
注视着尹煜柃进了屋，少年才偷偷摸摸找来季姨，在厨房间里忙碌起来。
转眼又要迈入冬天的大门，如果说，六年前的冬天格外的寒冷。
那么这一年，她相信，一定会是最温暖的冬。
沈逾晟依旧在厨房，尹煜柃躺在床上轻阖眼眸，总是放心不下他，时时刻刻吊着自己的心思，始终没有困意。
于是她从二楼下来，悄悄坐在饭桌前等待。
透过玻璃，能略窥探些厨房里的情况。
少年气质清隽，暖黄的阳光汇聚于他身上，白卫衣干净纯粹，黑色刘海乖巧而整齐地落在眉头上方。
在季姨的帮助下，他仍旧有些手忙脚乱，摸不着头脑，比如择菜时错误地将需要留下的部分丢掉，留下不能吃的部分；比如一个没注意，粥的汤水漫出锅盖，把大理石操作台弄得一团乱……
里头时不时传来些“乒铃乓啷”的清脆动静。
面上不自觉地染上笑意，收回视线，尹煜柃看起酒吧经营的书。
半小时后，沈逾晟把菜端出来时她下意识收了收。
菜端上桌后，视线徘徊一圈清淡而丰盛健康的餐食，她愣了愣。
沈逾晟总是很心细。
他竟然知道她不爱吃芹菜，而是配了酱菜。
从前他年纪小，避免他挑食，也避免自己做到反面教材，便硬是将那讨厌的芹菜吃下去。
季姨平时煮粥都喜欢炒芹菜肉丝作小菜，下筷时她总会有所犹豫。可她自认为没有将其表现得如此明显。
沉浸于心中震惊，这时少年开口问：“有什么想法吗？”
尹煜柃回过神，“什么？”
“开酒吧的事。”
她摇了摇头，“没这方面的经验，所以得看点书学习学习。还没看完，也没有具体的规划。”
“怎么想开酒吧？开家酒店不是更好。”沈逾晟背手，作势摘下围裙，“我爸不就是干这个的么。他要是没给你留什么名分，就算你是自己另创生意，也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见状，尹煜柃替他解开身后的结，起身自下而上帮他取下围裙，“我是外人，你就一点也不介意？”
挂在脖上的细带撩起少年后脑勺的碎发，他弯着眼角：“我从没把你当外人，既然是家里的企业，以后也都会交到我手里。我的就是你的。”
他想，她将他养那么大，说他是她的也不为过。
连人带心都是她的，他又怎么会同她介意什么。
立于餐桌前，沈逾晟将筷子与勺子分与她，主动给出建议：“想开酒吧，就得先了解市场特色。酒吧增量市场有限，所以得对比其他家酒吧，然后创造优势。”
尹煜柃问：“比如？”
“比如服务、装修、风格、价格等方面是否有明显优势，像年轻人就喜欢复古时尚现代风格，像些老板这种高端人群就喜欢奢华、高端感。”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另外就是酒吧运营管理，”注意到她的沉默，沈逾晟不紧不慢地拿起她的碗，侧目解释说，“从广义角度说，运营就是围绕酒吧，动用可利用的全部资源，对产品进行的人工干预。”
“说点我听得懂的行不行？”尹煜柃没好气地揪他一下。
沈逾晟“哦”了声，将盛好的粥递给她，然后缓缓坐下，“其实就是如何带来更多客户、如何让顾客有个好体验，如何让用户重复购买。”
她挖勺粥，含糊不清地说：“这我知道，上回我去酒吧里就是向他们学习这个的。”
“接着就是酒吧活动策划，你可以把它当作一次战术安排，好的战术可以带动酒吧氛围及人气。可以定期举办单身派对、化妆舞会。”
沈逾晟又用干净的勺子为她舀些酱菜，继续说：“当然，你也可以分时间段分主题开展活动，例如以月为单位，进行情感类主题的活动，比如老同学、兄弟情、爱情，让场内的顾客参入进来，给予奖品。”
尹煜柃眉心微聚，咀嚼了好几下，迟迟没有下咽的动作。
他了然于心，补充道：“至于奖品，不比如可以选择今日免单，这周酒水打对折。虽然看似你好像亏了，但你吸引来的人群所产生的效益远远大于你的牺牲。”
尹煜柃听得天花乱坠，颇为钦佩，胳膊肘戳戳他的手臂，歪头说：“你小子，还挺会啊。你们学校还学这些？”
“之前去我爸屋里整理东西时见过几本书，季姨说泛黄了，留着也没用。闲来无事，我就拿走去读了。”
顿了顿，沈逾晟话锋一转，笑着说，“所以，你是在夸我？”
“那不然呢。”尹煜柃垂手将椅子偏向他，往他身边凑近些，露出讨好的笑，“刚才有点没听清，我一把年纪也记不太住，你看你方不方便……”
话未说完，便听少年说：“方便。”
思索半晌，他又说：“到时候我写在文档里发给你。”
尹煜柃自下而上审视着他，狐疑道：“那么爽快？藏什么坏心思了？”
沈逾晟放下手中的筷子，看着她说：“正当交换。”
“……想换什么？”
“真心。”
他从不慷慨。
他对她坦坦荡荡，连人带心都交给她，他也要得到她的相应酬金。
想起医保卡上的那个陌生的姓名，沈逾晟说：“不过不是现在。我知道有些事你不是很想说给我听。我只是希望你可以不要骗我。”
他会等她主动告诉他。
默了几秒，沈逾晟再度开口：“不瞒你说，我看见你那张医保卡上的信息了。也知道你那天是在试探我有没有察觉出来。”
心底微微泛起层涟漪，一圈一圈，愈荡愈大。
尹煜柃缓缓抬眸。
少年目光宁静幽深：“你不用这么紧张，也不用总那么小心翼翼地试探我。对我，你尽管放心大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如果你问我，我一定会告诉你的。就算你不问，我也会主动跟你说的。”
眼睫微颤，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回什么，垂下满是愕然的双眸，陷入沉默。
静谧午后，客厅内时钟嘀嗒作响，随着阵阵微风自远处飘来。后方斑驳的树影透过雕花木窗映在餐桌上，阳光照射下，显得明亮而温暖。
“所以，”沈逾晟不紧不慢道，“我希望真心换真心。”
尹煜柃捏着勺子的指腹稍用力，“你想知道什么？”
他想知道的事仍旧有很多，她等待破解的秘密也有许多。
可沈逾晟却口是心非地说：“暂时没什么好奇的。等你哪天想说的时候再说——就像和朋友间聊天时随口就能聊起的那样。”
良久，尹煜柃问他：“如果我永远都不想跟你说呢？”
“那我也等。”
“凭什么？”
她凭什么值得他等那么久。
少年眉眼沉静，深邃而炙热，好像要将她融于自己眼底。
——“因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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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又是喜欢。
他对她的喜欢，是孩子对家人的那种。
那她呢？她曾同沈逾晟说过很多次，无论别人怎样，她也定会“喜欢”他。
可直白地说，这只是她不带感情的一句空话。
她始终认为，男女之间的关系可以不只是恋人，也可以是默契的朋友。
母子之间不必存在长者对年幼者的规训教育，也不用存在年幼者在长者面前的庄重，也可以像男女一样存在一种朋友的模式。
她自认为可以很好地控制自己，转眼已将近相处七年，难道真的对沈逾晟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她喜欢着蒋今澈，同时，沈逾晟也是很好的小孩。人总是有情感的动物，不得不承认，她对他是有感情的。
喜欢分为很多种，比如好感型、亲切型、朋友型、爱慕型、亲情型。
对沈逾晟的喜欢，她想，可以是相处时觉着亲切的亲切型，可以是朋友型，也可以是对家人的那种亲情型。
无论怎样，那一定是纯洁单纯的，也必须是单纯的。
从前是，现在是，也不会有其他多余的可能性。
吊完三天水后，烧彻底降下去，又持续大概一个礼拜，尹煜柃才算彻底结束感冒，整个人满血复活。
不过她总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
洗完澡后又懒得吹头发，仅仅简单擦拭几下滴水的头发后便从浴室里穿着拖鞋拖着拖拖拉拉地到沙发那儿坐下玩手机。
想拾起些记忆，便重新开始玩起那款与蒋今澈共同玩过的游戏。
游戏总会让人特别上头，包括她，一玩就会格外入迷，于是也忽略了一旁从未闭合的窗户直吹进来的夜风。
前几天她便一直这样，有几回被沈逾晟看见了，他就唠叨她怎么不好好吹头发，这样冻着怎么办，然后把窗户关上。
这回也毫无例外。
沈逾晟从房间出来倒水喝，一出门，视线便习惯性地率先朝沙发那头看去。
注意到尹煜柃散着的，甚至还在朝下滴水的长发时，眉头轻轻蹙起，然后走至她身边，“怎么又不好好吹头发？”
尹煜柃手指灵活地点击按键，抽空回道：“诶呀懒得吹啦，让我的头发吸收大自然之灵气，自然干，这样多健康。”
“冻着怎么办，还想生病吗。”
“我已经有抗体了，一时半会儿不会再生病的！”
见她打游戏打得上头，沈逾晟没有再接她的话，转而走到卫生间，把吹风机拿到沙发边插上电。
也不打扰她玩游戏，只温柔地拉着她叫她转个身。
尹煜柃忙着操作游戏，没空思考其余事情，没多加思虑，乖乖照做。
不过她的头发有些长，吹头发的过程总会格外漫长。
好在她遇上了对她总是很有耐心的人，沈逾晟轻轻地顺着她的湿发，用木梳将打结处理顺。
帮她吹发时，怕头发吹到前方挡着她的视线，就用一只手挡在她的额前，任凭水把他胸前的衣服打湿，
他不生气，只是专心为她吹头发，耐心地将她的长头发擦好、吹干。整个过程安静得只有吹风机略显刺耳的噪音。
沈逾晟衣服微湿，她偶尔后靠时会贴到他紧实薄肌。
不过尹煜柃并没有放在心上，过程里她游戏中操作的人物死过无数回，每一次她都会生气地大喊大叫。
“怎么又死了啊啊！”
“对面残血了啊，就差一点。”
“这人我还没骂他卖队友，怎么还挂上机了！气死我了啊啊啊，我要举报他！举报！”
“……”
她打游戏的时候，菜菜的，就跟她打篮球的技术差不多。
吹完头发后，少年手指轻轻插入眼前柔软细腻的黑发间，自上而下地轻轻梳理，用橡皮筋缓缓扎起。
沈逾晟将吹风机收至卫生间，回来时注意到尹煜柃把手机丢沙发上的举动，看那模样，似乎是真的生气了。
于她身边落座，拿起手机看了眼她惨淡的战绩，以及灰暗的屏幕画面，溢出些许笑意。
“又死了？”
尹煜柃闷闷不乐地打开电视，“对啊，我无语了，不想玩了。”
看了会儿电视，沈逾晟依旧坐在一旁，余光瞥见这一幕，投去个疑惑的眼神，然后向他凑近些。
沈逾晟不仅在替她接着打刚才那把游戏，而且战绩还被挽回变得好看了许多。
此时，他随口一问：“你也玩这个吗？”
“嗯，之前跟同学玩过。”
沈逾晟没说话。
没过多久，大概是一局游戏结束了，手机从旁边伸过来，屏幕上显示着“胜利”二字。
尹煜柃还沉浸在先前被队友坑了的气头上，没有立刻接过来，唇线拉平：“不玩就放那儿吧，我不想玩，玩得心堵。”
然而下一秒，手被轻轻拉过。
少年柔声道：“这确实不好玩。我教你玩个别的。”
他会和她画下新的画卷，而不是沉溺于从前的那段感情。以后回忆起来，她首先映入脑海的也会是他，而不是别人。
尹煜柃有些犹豫，不过最后还是将手机接了过来。
游戏依旧为战斗向，但比起先前那个，沈逾晟推荐的这款轻松舒缓很多。
刚开始，她操作着游戏，沈逾晟只在一旁告诉她应该去做什么应该往哪里走。
新手上路，她还是有些晕头转向的，没能及时赶到配合队友。
沈逾晟便靠近些她，长臂越过她的双肩，两只手分别轻裹着她的手，带动她操作着游戏，连同她拿着手机的手一同握着。
他的手很大，从她的腕骨到指尖，将她的手完完全全裹于他的掌心。
此时此刻，少年与她靠得很近，现在的姿势，她几乎整个人都缩在他的双臂臂弯中，洗发水的浅淡香味萦绕着他，而她也只要稍稍动一动，脸颊就会贴到他的肌肤。
高二学业繁忙，沈逾晟担忧她休息不好，已很久没让她陪着一起送他上学。
他低沉的嗓音于女人耳畔盘桓，“可能你醒的时候，我已经去上学了。以后要是做噩梦了，就玩这个吧。”
这样即便他不在旁边，也能想起他教她时的场景。也就不再沉浸在噩梦之中无法缓神了。
遇到噩梦，遇到困难，遇到不开心的事，就多想想他吧。
他亲密接近的举动是如此自然，在他双臂之间，她面容上的笑容莫名凝了凝，嘴角逐渐下垂。
无端的，她突然记起梦境中少年的身影。
她为什么梦到的人会是他？她好像有了答案。
就算是养的宠物，不用七年就会有感情，更何况是人。
又想到他那句真心换真心。从他眼里，她似乎看见了异样的情感浮动。
会是她的错觉吗？
她为什么会看到那些？她为什么会将他下意识的一个举动、一个眼神作出这样的理解？
她有怀疑过沈逾晟，可他表现得太过自然，自然到足够令她消除疑虑。
所以，一定是她出现了问题。
此时此刻，她感到心跳很快，连呼吸都觉得困难。扎根于灵魂的种子不知不觉中生根发芽。
她察觉到自己的这种异样。与六年前察觉到沈逾晟带给自己改变时的感觉并不同。
他说喜欢她，她并不认为是男性对女性的那种，她对他好，他的喜欢来自于孝顺。
而她呢？
脸红心跳是很正常的生理反应，仅仅是因为异性的靠近才会脸红心跳的吗？
可是，从前为什么没有这种感觉呢？这场发烧真的将她烧迷糊了吗？
那个她主动经营维持着的平衡，现在难道要被她打破了吗？
她暂时还想不清楚。
第一时间竟也没有挣脱开的想法。
一种细微的情感慢慢流淌，不受控地滋润着她封闭的内心。很温暖。就像她曾经日日夜夜渴望的温度一样。
短暂地贪念一瞬。
窗外有阵夜风吹进，钻入衣领，划向身体，浸透进体内。心脏再度被冷却，头脑也被吹得清醒过来。
她突然躲开了。
略显慌乱地推开他，尹煜柃欲盖弥彰般将耳廓后的头发整理出来，遮挡住自己的耳根与脸颊，“有点不舒服，我先睡了。”
少年愣在沙发上：“是哪里不舒服……”
是头疼吗？还是……
望着她再度离去的背影。
这种感觉，他感到很熟悉。
就像六年前遥遥地望着立在窗边吸烟的她一样，美丽，却又带着旁人难以接近的疏离。
作者有话说第37章 C36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