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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死里逃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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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踢掉的门在空中飞转,落到袁熙脚下,他提气到嗓子眼,把拳头攥到胸前,直等到门板没声响了,才放掉拳头,吐掉嘴里的气,旋即表情骤变,变得尤其愤怒,三步作一步跨到曹子桓面前,吐沫飞溅:“这门用推的推不开吗?”
曹子桓没正眼看他,侧掌劈在那单薄无力的肩上,啪叽,袁熙当即伏趴在地,只剩哼哼唧唧的力气,曹子桓抽出利剑,剑刃抬起三寸,正要落下。
“够了。”甄宓走到二人中间,挡住曹子桓的杀势。
“够了?”曹子桓的愤怒里夹杂着更多的嫉妒猜疑,“为何说够了?”
“他并不是个无名之辈,冒然杀死了恐有后患,还是交给父王发落吧。”
甄宓语气沉着,眸子清澈冷静,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若我就是要杀呢?”
“剑在子桓手里,你执意要杀,谁又拦得住呢?”甄宓藏住心情,款款提裙,回到原先坐着的椅子里,“这话本不该我说,我说的多了,不免要惹你怀疑,以为我与他尚有旧情,事实上,我现在是子桓你的妻子,所言所行皆是为了你。”
“死一个袁熙不足惜,但天下局势尚不明晰,若四方诸侯以此为借口兴兵,你便会被推上风口浪尖,天子会否治罪?父王会否责怪?”
曹子桓冷笑:“我何曾在乎过天子如何?至于父王,他向来不喜我,再厌恶几分也无妨。”
“怎么会无妨呢?我的夫君独出手眼,架海擎天,是独一不二的魏王府世子人选,往后定有开天辟地一番大作为,何必为区区一个袁熙耽误大好前程?照我推断,方才门外,瞧热闹的人那样多,八成袁熙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稍后父王便会来要人。”
长剑垂低,剑尖指地,曹子桓正犹豫时,副将来报魏王府派人来了。
甄宓旋即勾住曹子桓一只胳膊,说话间空气中飘动幽幽香气,“与其等他来要,不如主动送去,也算为父王尽了忠孝之心,三弟的那些幕僚要是想拿这件事打压你,可就不能如愿了。”
提到子建,曹子桓心中一怔,把剑放回剑鞘——他还是忌惮弟弟。
“子建讨父王欢心不假,可大哥死的早,你就是长子,长子为继,古往今来都是,所以只要夫君不犯大错,任杨修之辈再怎么筹谋,世子位都落不到子建头上。”
“这个道理我怎会不知?只怕......”
曹子桓踟蹰再三,决意放了袁熙,“我虽恼恨但心中明白,他这样的废物,但凭一己之力怎可能冲破层层守卫来到这里?怕是在大门口就被拿下了,是有心人做了局,叫我们夫妻离心。”
甄宓缓过气,轻轻抱住曹子桓,“你我本是一体,我对子桓知无不言,希望子桓往后也不要疑我。”
魏王府,谋士大臣齐聚一堂,商议如何处置袁熙,有人说要杀,“袁绍与我军大大小小的仗打了十几场,少说也死了几万个弟兄,袁绍已死,没办法再杀一次,那就拿他儿子的命来告慰我军亡灵吧。”
有人说要放,“若只为意气,大可不必,挥刀一斩容易,可刘表要是打着为外甥报仇的由头,联合刘备或者东吴举兵,咱们又怎么应对?自然,与孙、刘一战势不可免,但我军人马粮草皆没准备好,还不是时候,不如拿他跟刘表换些东西来。”
曹孟德思虑良久,认为袁熙不能文不能武,与废物没什么两样,绝对不会有放虎归山的隐患,另者,一代枭雄已不比往年,体力和精力都渐渐衰退,偶尔会想死后的事,怕他日黄泉之下见了袁绍无颜面对。
于是暗自慨叹:“本初,虽斗了一辈子,但孤心中,少年为伴倾心相谈的人唯你一个而已,孤就饶了侄儿这条性命,替你保全血脉。”
“都不必多言了,孤已有决定。”曹孟德环顾堂下,清清嗓子道:“杀他无益,留他无用,至于与刘表换东西,未免小家子气,损孤英明,先遣人医治,治好了派个可靠的人,带上一百个随从,仍然送去刘表那里。”
有曹子建一派的谋士禀道:“二公子一掌威力巨大,劈的袁熙现在还没睁眼,兴许等会死了也不定。”
“二公子看似稳重,但这回也太心急了,不先请奏,就动了私刑,若袁熙有个好歹,少不了要与刘氏动干戈了。”
曹孟德猛拍桌,胡子朝四周炸开,“你妻子的旧相好找到你家里,你会不会稳重?着太医立刻去治,其余的话不必再说,孤头疼,都散了吧。”
到了卧室,曹孟德额头敷一方帕,咬牙闭目,对伺候他的常氏道:“你总夸甄氏美丽贤良,我却无法喜爱她,此女子嫁入曹家以来,几番惹事生非,搅动朝堂。”
常氏温柔如常,将冷掉的方帕换下来,敷上一片刚烫好的,“生是非是真,可没有一次是她去惹的,魏王洞若观火,定也能瞧出她的无辜。”
“纵然无辜,也不吉利,孤早有想法,想替子桓换一门亲事,夏侯家有一女,姿容俏丽,人品贵重,是绝佳的新妇人选。”
“那......甄氏将安于何处?”
常氏跪在床沿,请求魏王三思,“女子被遗弃,无非两个结局,或死或改嫁,咱们这样的门第,决然不会叫媳妇改嫁,那么甄氏唯有一途——死。”
曹孟德的眼睛半闭半睁,表情里些许不屑,“区区一女子,名不见经传,死就死了,有什么可说?”
“我瞧着甄氏与子桓最近情意相投,甚是恩爱,处死甄氏,会伤了您与子桓的父子之情,何况,文人多情种,就怕子建也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冲儿,他很喜欢甄氏,家宴上见到,总二嫂长二嫂短,粘着甄氏非叫她抱,吃食非得是甄氏喂才肯下咽,若然她死了,冲儿久久见不到二嫂,势必要大哭几场。”
曹孟德拿掉额上方帕,兀自笑出声来,“这个冲儿,屁尖大的孩子,也知道爱美丽的东西,不愧吾儿。罢了,叫夏侯氏自己择婿去吧,既然冲儿喜欢二嫂,孤暂且不提为子桓另娶的事了。”
袁熙养病第二日,简良子被送了过来,这对主仆都瘦了不少。
“世子好些了吗?许都终是虎狼地,咱们略养一养就启程回去吧。”
“‘回’字你已用错了,没有家,谈什么回去?”
那张无忧无虑英俊的脸庞上写满愁绪,有几根青青的胡茬从下巴上钻出来,显示出袁家世子从未有过的沧桑,声音也比往常低沉沙哑。
“我如今真不知何去何从了?”
“因为甄夫人?世子,没有甄夫人,您还有刘夫人、许夫人,茹夫人,廖夫人,她们都在荆州等您呢,还有戚夫人,她早对您芳心暗许,只消招一招手,就能得到。”
袁熙啐了一口,“你还是个人不?我虽荒唐,但行事也是有讲究的,戚氏仰慕我,那是个瞎子都看得出来的事,我岂会不知?可那是我老子爹的遗孀,是我弟弟的亲娘!”
说话震痛伤口,他捂着肩头长久缓慢的呼吸吸气,疼痛平息后,也不敢大声语。
“这个曹子桓,好大的劲,险些把我劈死,唉,劈死就好了,为我的好甄宓死,死得其所,死的壮烈,好过这样游魂一般地过活。”
简良子慌忙跪下,头一个接一个地磕,“世子,您可不要想不开。”
袁熙平躺下,眼睛黯淡无光地盯着房梁,“这个你放心,本公子是觉得活着没意思,可也不舍得去死。”
彼时,天色渐晚,来送饭的太监拎着食盒到了门外。
“进来吧。”袁熙懒洋洋躺着,上半身倚在床头,那太监的身材对于他的职业来说未免也太高大了些,长的也面色如玉,甚是风流,太监打开食盒,掏出鸡鸭鱼粉蒸肉,两样甜点心,甚至还有一壶酒。
袁熙注视着太监,觉察出有些不对,使了个眼色,简良子心领神会,从后头锁住太监的脖子,两腿夹住其腹部,手掏其档,大叫:“不出世子所料,是个冒牌货!快说,你是谁?菜里是不是下了毒?”
太监并不慌乱,掰开脖子上的手,简明扼要地介绍道:“我叫司马懿,是来跟袁公子谈买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