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斩意中人》玛丽莲聪聪

3、陷入爱情的大姐

　　“我是担心大姐嘛。”甄宓拿着伞往甄荣跟前凑。

　　“你是什么东西！滚开！”甄荣像是刚受过什么打击，情绪很不稳定，眉毛眼睛倒立着，浑身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质，她从甄宓手中夺过伞，撑在自己头上，即便她现在已经淋透，没有一块衣裳是干的。

　　“管好你的嘴，只当今天没有见过我。”甄荣狠狠盯着甄宓，身上的婢女服哗哗往下滴水。

　　“大姐为什么穿成这样？”甄宓故作天真，“是要去干什么秘密的事情吗？”

　　“你耳朵叫驴毛塞住了？没听到我叫你管好你的嘴！想不想叫你娘脸上再挨几巴掌？”

　　“驴毛？”甄宓歪着头，无邪地发问：“驴毛是什么？”

　　甄荣高高扬起手，要落下时，甄宓一溜烟跑开，“大姐别动手，我这就去问问我娘，什么是驴毛，它为什么要塞住我的耳朵。”

　　甄宓衣服被雨水淋的半透，回到住处，心中却有种得偿所愿的快感，她捉住了甄荣的痛脚，能为常氏报那几巴掌的仇了。

　　甄荣以为她还是小孩，什么都不懂，焉知她已经历经过一生，饱尝过人世间的冷暖苦甜，流过血，杀过人，生生死死的事见过无数遍。重生前，她姓武，名曌，是大周的女皇帝，曾是太宗的才人，高宗的皇后，称帝后塌上男宠不计其数。

　　对男人女儿之间那回事，了若指掌，怎会看不出甄荣脖子上的红痕是怎么回事？怎会不明白甄家嫡长女正经历着一段叫人伤心疲惫的感情？她甚至推测出甄荣的男人并不爱她，不然怎么会惹得一个名门贵女穿着丫鬟衣裳在大雨里痛哭？

　　接下来几日，甄宓分外留意甄荣的行踪，这天傍晚又见她穿着丫鬟衣裳出门，便悄悄尾随，来到城外，空旷无人的大道上停着架马车，马背上是个极高极瘦的男人，甄荣见了男人很欢喜，小跑着奔过去，张开双臂。

　　男人却没有表现出同等的喜悦，懒洋洋地从马背下来，单手搂住甄荣，“军营里这样忙，若不是为你，断不会出来的。”

　　甄荣听了这话，全然忘了前几日被爽约的事，翘起脚亲了亲男人的嘴唇，“袁大哥，不如让我舅舅把你从曹家军营里调出来，调到衙门里，咱们就能天天见面了。”

　　男人脸色一沉，语气带着几分怒气，“妇道人家，只知道男欢女爱，我跟随曹公，是为了做大事，男子汉大丈夫当驰骋在沙场，窝在衙门里算怎么回事？”

　　“只是听说曹孟德得罪了天子身边的红人，跟着他，很是凶险，万一......”

　　“你身在闺阁，不识大局，就别妄议，咱们好不容易能见上一面，真要如此扫兴吗？”

　　甄荣满脸娇羞，偎在那男人怀中，被横抱着上了马车。

　　甄宓躲在不远处的大石后头，伸头查看，只见马车摇摇晃晃，吱吱唧唧，隐隐还能听到粗重的喘息声。

　　长孙夫人收到密信的时候正在泡脚，嬷嬷支走伺候的丫鬟，惶惶地将密信呈上，“老奴已经看过了，是胡编乱造的东西，但事关大小姐的名声，所以也不能作等闲事处理，请夫人示下。”

　　长孙氏扫了一眼信，便气的浑身发抖，“谁递的信？敢诽谤我女儿清誉，败坏甄家名声。”

　　嬷嬷答：“并没见到递信的人，老奴是在偏厅拾到的，依老奴说，此事不宜宣扬，谁递的信已经不重要了。”

　　“你的意思是？荣儿她......不会的，荣儿是我亲自养大的闺女，女诫女德背的滚瓜烂熟，谁犯男女之忌，她都不会。”

　　“夫人，虽说知女莫若母，但小一辈的心思咱们已经摸不透了，老奴说句僭越的话，您就没瞧出来，大小姐最近不一样了吗？”

　　长孙氏沉思片刻，想着最近甄荣种种行迹，心中起了怀疑，便领着嬷嬷风一般地到了甄荣闺房，等了一个多时辰，终于等来了穿着丫鬟衣裳发丝凌乱双颊飞红的甄荣。

　　“跪下！穿成这个样子，干什么去了？”

　　甄荣跪下，支支吾吾说不出理由来，嬷嬷上前嗅嗅，说大小姐的身上有男人味道。

　　“说！”长孙氏大吼：“到哪一步了？可叫人占了便宜？你别忘了，你早就许给你舅舅家的表哥了，若是婚前破了身，叫我怎么给你舅舅交待？到时只有一根白绫叫你吊死，好保我们甄家清誉。”

　　甄荣抖抖索索颤颤巍巍地说：“没......没叫他占便宜。”

　　“那个野男人姓什么叫什么，住在哪里？你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他死了，才能保住你。”

　　“母亲，饶了他吧，饶了他吧。”甄荣扑在长孙氏膝盖上哭，“袁大哥待我很好，他不是坏人。”

　　“亏你是甄家嫡长女，从小识文断字，七八个先生教你，竟教成这样！一个阿猫阿狗似的男人，你喊他袁大哥？呸！得亏你爹死了，不然也得叫你气死！说，他此时在何处？嬷嬷，带十个下人，要年轻力壮嘴巴严实的，找到务必打死！”

　　嬷嬷领了命，劝甄荣赶紧招了吧，“大小姐，说出来您就没事了。”

　　“我不会说的，母亲，就算您把荣儿打死，我也不会告诉您。”

　　长孙夫人抬腿一脚正中甄荣的心窝，“好哇，我养出来的好女儿！骄纵的你无法无天，胆敢忤逆父母！嬷嬷，给我掌嘴！”

　　嬷嬷踟蹰着捋起袖子，对着甄荣的脸啪啪十来下，一张粉桃似的小脸被扇的老高，又肿又红。

　　“你该明白你是我嫡亲的第一个女儿，我与你父亲对你寄予厚望，自小到大，要什么不满足你？你目无一切，动辄就打骂下人，你庶母和你庶出的几个妹妹，也挨过你的打，我可曾因此责骂过你？”

　　长孙夫人吁口气，表情严肃说道：“咱们这样人家的女儿，嚣张些不怕，跋扈些也无所谓，只有一条，要守妇道，你要是这一点做不到，那再温顺贤良也不配做我的女儿，你舅舅家也不会要你，从今个起，你就在这儿，哪里也不许去，嬷嬷，将房门上锁，三顿饭按时送来。”

　　甄荣在地板上枯坐一夜，到第二天变成鬼一般的模样，头发像稻草一样杂乱，不仅脸肿，眼也哭肿了，饭就摆在桌上，她一粒米也吃不下去，满脑子都是袁大哥，他现在在干什么？会想她吗？今夜等不到她会不会着急？

　　时间对甄荣来说是种煎熬，她从日出等到日落，嬷嬷来送晚饭的时候，她用铜盆砸烂了嬷嬷的头，逃了。

　　可偌大的甄府，里三层外三层，处处都是人，道道门都有人守着，怎能轻易就逃出去？何况嬷嬷只是晕了，并不是死了，她总会醒的。

　　天色渐暗，甄荣躲进假山里，约莫半个多时辰，终于见到了人，“四妹妹，四妹妹。”见到甄宓，如同见到救星，她摇着手臂，小声呼唤着，“四妹妹到这儿来，我有话对你说。”

　　甄宓进到假山中，作出吃惊讶异的样子，大声叫道：“大姐姐怎么这幅模样，我还以为是家里烧火的丫鬟。”

　　甄荣蹲着，眼泪滴答，用恳求的神情望向甄宓，“四妹妹小点声，别叫人看见。”

　　“为何不能叫人看见？如今府上的下人全出动，都在找大姐姐呢，听说大夫人发了火，砸了好些东西，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甄荣万念俱灰，身体抖个不停，攥住甄宓肉乎乎的小手不放，“四妹妹帮我个忙，为今之计只有你能帮我了，把这个送到城外曹军军营，找羽林郎将袁凤行。”

　　甄宓捏着信，没有应声，迟了好久才说：“我是庶母生的，出身卑贱，比府里的婢女高不了多少，哪配替大姐姐办事？不如叫旁人去吧，谁不巴结大姐姐，我去喊一声，立马就会跑来一堆人替姐姐送信。”

　　“不，千万别，四妹妹是不是怨我？我待你和你母亲不好。”甄荣可怜巴巴地说：“现在知道错了，因果报应，循环往复，那日我打了你母亲两巴掌，昨日挨了嬷嬷十几个巴掌，脸肿的碰不了枕头，你看我这个样子，也该消气了吧。”

　　甄宓想着那封告密信，心中快意无比，高高在上的嫡出大小姐终于为那两巴掌付出了代价。

　　“我知道四妹妹怨我，此时不应拿姐妹亲情来请求你帮我，就看在我快死的份上，可以吗？可以帮一个将死之人送这封信吗？”

　　甄宓有些吃惊，“大姐姐要死？”

　　甄荣目光空洞，惨白的脸上浮现一个苦笑，“你年纪小，有些事还不懂，我已经是袁大哥的人了，迟早会被发现的，世人眼中不贞不洁，为这个家所不容，唯有一死。”

　　甄宓心想我怎会不懂？可贞洁算个什么东西？那只是男人戴在女人身上的枷锁。

　　“死我不怕，我是母亲亲生的，她不会叫我死的太疼，只不过，袁大哥那里我要有所交代，这封信就是最后的诀别。”

　　甄宓嗤了一声，笑她傻，“信中你没叫他来救你？姓袁的若是个有担当的男人，单枪匹马也会来，万丈深渊也会来，豁得出去一切也会求得长孙夫人把你嫁给他，或者干脆掳了你走，只怕他是个孬种，关键时候只懂保全自己。”

　　甄宓把信揣进怀里拍了拍，“信我帮你送，城外曹营羽林郎将袁凤行，是吧？再往里躲躲，最好能等到他来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