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反派》她乡旧纸

51、第 51 章

　　周家小姑娘今年八岁，打小知道怎么讨人喜欢，沉静坐在周婆婆身侧，浅浅一笑。

　　可当抬眸看向神虞怀里的容慈时，眸底却有了艳羡之意。

　　她知道曾祖母口中大的那个是指后山的大哥哥，可大哥哥若知神女有了一个容慈，必定会伤心。

　　神虞也知容慈人前人后两幅面孔，放下手中杯盏，轻刮一下她的翘鼻，嗔怪道：“不许胡说。”

　　十九位峰主近些年才不明争暗斗，背后纵去山下做了一些事，她只当不知便罢了。

　　只要不伤大雅，她也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明月低垂，高悬在夜空。

　　宴席灯火昏红。

　　除容山主外的十八位峰主，皆举杯大笑。

　　到底是神女亲手接生，亲取名的孩子，虽可恶讨人嫌，她们多少要顾及着神女。

　　她们笑罢，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夸赞道：“容慈是个好孩子，瞧她多招人喜欢，往日嘴甜着呢。”

　　容慈坐在神虞怀里，真当自己受了夸赞，抬头看神虞，自豪道：“神女，她们夸容慈呢。”

　　神虞从桌上拿起一枚红果子，塞她嘴里，无奈道：“也不知你像谁。”

　　容慈将嘴里的红果子吐出，咬上一口，脸颊鼓鼓的，自豪道：“像赢厌！”

　　红拂姑姑前些天背着她和绿梧姑姑说话，说她背着神女对别人说话的模样，很像麒麟神子。

　　她不认识麒麟神子，也没见过他，既然两人很像，她想，这位麒麟神子，一定是个与她一样好的好孩子。

　　神虞乍听赢厌的名，由衷愣怔了一下。自从接到师兄的信，她心乱得厉害，现在回想起来，她脑海的赢厌面容一片空白。

　　绿梧将捣乱的容慈抱到一旁，小声提醒道：“神女，今年您似乎将麒麟神子忘了。”

　　红拂今年没点引神香，神女也没要她去黑云山去问麒麟神子的近况。

　　两人一年前做了左右护法，山上山下不停忙碌，忙里偷闲时，她们提醒过神女，可神女似总也不往心里去。

　　神虞愣怔一下，垂了眼帘，问：“麒麟还在黑云山？”

　　容慈被绿梧抱开后，又颠颠凑了上来，绿梧趁神虞没瞧见，一脚将她踢开。

　　看着主位的容山主，脸色很是难看。

　　她可是到了中年才得一个女儿，平日宝贝得不行，女儿要月亮，她绝不摘星星。

　　自从得了这一独女，山下的容廷，早已被容山主抛到了脑后，眼底心底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

　　绿梧那一脚，好比踹在了她的心口，坐在容山主身侧的容夫君，心疼得直掉眼泪。

　　红拂向次席看了一眼，唇角噙了一抹冷笑，复恭敬回神虞：“麒麟神子自来听从您话，您没命令，他不出黑云山。”

　　神虞淡淡道：“知了。”

　　她再度举起杯盏，向次席的众峰主道：“今夜不论尊卑，有苏虞只敬各位的日后忠心。”

　　她要下山了，以百国神女的身份去齐国，她们中的半数人，要随她一起下山。

　　山下不比山下，她们家在云榭天，势必要远夫君、舍女。

　　此一去，她不知自己几时归，她得谢她们，谢她们仍忠心有苏氏族的后人。

　　次席的众峰主，年轻的早已忘了第一代神女的来历。年迈的，如黑云峰的峰主周婆婆，对于长辈口中的过去，还有些记忆。

　　她举着酒盏，站起身，向主位的神虞，高举手中酒，面带追思道：“其实大家都是有苏族的后人，老身大胆说上一句，只要神女您在，有苏之魂永不熄灭！”

　　次席的众峰主，忙跟着站起身，一起举起手中酒，跟着附和道：“属下们敬神女。”

　　宴席灯火昏红，神虞离她们很远，纵是坐得最近的容山主，在昏红的灯火下，也难看清她面容神态。

　　神虞与她们同举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远远地，丝竹声响起。

　　一群身着轻纱薄衣的俊俏男儿步履清雅，似从天界而来，伴随着丝竹声款款起舞。

　　云榭天的男儿更善舞，他们的舞姿灵动而有力，尽显阴柔之美。

　　若换往日，在坐之人可没这个好眼福，独属神女的舞姬，更像是神女私有之物，哪会轻易给下属看。

　　神虞倚在椅上，向下位看去，就连容山主的夫君也看得如痴如醉。

　　她看红拂：“拿本尊的琴来。”

　　绿梧见她难得有了兴致，忙将桌面清空，摆设熏香、古琴。

　　神虞净了手，双手轻压琴弦，试着拨弄一下，琴音颤动，发出一声残音。

　　她收神，正要拨琴弦，忽又停顿了一下，无奈道：“拿来一枚贝壳。”

　　她幼年便可空手算天卦，龟贝之壳随着上一代神女的陨落，早已收入箱中，落了陈灰。

　　绿梧匆匆向神女殿去寻，待寻到最大的那枚带来宴会，摆设古琴的桌面，多了不少空酒壶。

　　红拂似是没劝动她，眉眼处多有无奈。

　　神女成人那日喜上了饮酒，也只一年就可千杯不倒。

　　两人从未见她流露过酒醉之态，可今日，她偏就醉了。

　　那双清亮的凤眼，潋滟了清醒，多了几分旁人看不清的迷离。

　　绿梧将贝壳面朝琴弦放在桌上，见她欲再饮一杯，劝道：“神女不该。”

　　酒不醉人，人自醉。

　　她双眼迷离着，向绿梧微微一笑：“绿梧，人若太清醒极累，本尊今夜只想放纵一次。”

　　她手举酒盏，将杯中酒再度一饮而尽，这才双手置放在琴弦上。

　　她双手长而修美，却算不上细嫩，故而连抚琴也可不带护甲。

　　食指轻挑琴弦，另一手调音，待拨弄，已是音符乍泄。

　　宴席正值酣畅时，舞姬腰身轻摆，红色的璎珞随广音飞舞。

　　她身着七彩神女衣，远离众人，眉目低敛，唇角的笑意似有似无。

　　众人抬头看她，只觉她很是模糊，许是头顶的明月太圆太大，她似坐在月中抚琴，留给众人的只是一抹剪影。

　　琴音低沉而悠远，如古寺之钟，空灵禅意。

　　没人听懂她琴音在倾诉什么，可待有人听懂，大抵已成了另一个故事。

　　彼时的众人，只是虔诚看着她，揣摩着她琴音向谁诉。

　　神女峰山脚下，有个黑影，站在树上，抬头向上看。

　　卫灵唤黑影下来，将贝壳递给他，告诉他：“神女有令，让您再在黑云山耐心等上一年，这一年神女不想您出黑云山，更不准您偷偷跟随。”

　　贝壳很大，饶是他那样的大掌，也需两手托着。

　　他双手托举着贝壳问：“阿虞今年为何不来寻我了？”

　　卫灵低头，回：“属下是平风阁的阁主，只管平风阁的事，旁事不知。”

　　他耳力好，能听到峰顶的热闹，那份热闹里有他的阿虞，可是他的阿虞并不想见他。

　　他心觉讽刺，本想将手中贝壳还给卫灵，可这念头不等传达到手上，便被他粉碎。

　　他冷声道：“回去告诉阿虞，麒麟曾被囚寂渊，平生最恨被困山中，可这里是她的云榭天，想困麒麟的是她，麒麟情愿被困。”

　　一场盛宴散去，主客皆尽了兴，神虞醉了，被搀回神女殿睡下后，卫灵想向她回话，却又被自己妻主扯到了殿外。

　　绿梧搂着卫灵的纤腰，杏眼满是温柔。谁能想到，云榭天最好看的男儿，最终嫁了她。

　　卫灵才从母亲手中接过位，这两年也有了时间与绿梧相守。两人成婚有了数载，他仍脸皮薄，唯恐外人看到，失了自己卫阁主的威严，红着脸故作严肃，喝道：“右护法自重，本阁主有话向神女禀告。”

　　绿梧深感男儿色好，见夫君生气，不顾他挣扎又将他扯到怀里，捏住他下颌，色眯眯道：“神女今夜不少饮酒，来日再回一样的，卫阁主今夜可有事？”

　　这几日她忙碌于神女下山之事，夜间没空于自己夫君温存。眼看要下山了，自家夫君这样的品貌，她不放心，打算今夜卖力造造人。

　　卫灵羞红了一张俊脸，双指一夹她腰间软肉。

　　绿梧自感是个武夫，仗着皮糙肉厚也不喊疼，仍把他搂在怀里，似真似假地道：“神女此番下山是去齐国，麒麟神子不去最好，这话晚一夜回干扰不了神女的决策。”

　　她直接将卫灵拦腰抱起，向自家殿走，又意味深长地道：“所以啊，灵儿，今夜是你我夫妻二人的世界……”

　　神虞早起点了人，她闭关前说过，有心下山的，三年后向她请愿。可当看到神女殿门外乌泱泱的女儿家，各个穿盔戴甲，对她翘首以盼，还是惊了一下。

　　红拂与绿梧大早就在殿门前候着了，因要下山，皆换上了五彩神衣。

　　云榭天，只有历代神女可着七彩神衣，倒非历代神女刻意追求品级分明，着实汇聚七彩极难。

　　那身神女白鹤氅，用了二百余年才织成，云榭天共七代神女，七人加一起的神衣也不过十身。

　　卫灵站在玉阶下，手里牵着神鹿狗儿，头顶盘旋着仙鹤猫儿，怀里抱着两只尚取名的仙鹤。

　　神虞瞧他一眼微微一笑，复看等她下山的众人，道：“本尊只有一个规矩，你们下得山去，不准拈花惹草。”

　　那群女儿家多是山中的光棍，听到这话苦了脸。

　　十九座山峰的峰主，随她下山的只有三人。

　　三人穿银甲披银披风，恢复了将军派头，站在众人之前，一起向她单膝下跪回道：“末将们昨夜点了花名册，共有三万人一千人愿随神女下山。”

　　她们低着头，恳求道：“还请神女为此军赐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