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反派》她乡旧纸

35、第 35 章

　　背对着烨帝的神虞与赢厌，一起抬头看天，拒绝之意不言而喻。

　　官道上躲在石狮子后面的神阙，探头探脑看着神虞，浑然不知自己早已暴露。

　　烨帝未听两人回答，摆出长辈的威严轻咳一声，两人只得乖乖放下头，站在他一左一右，一起搀扶上他手臂。

　　烨帝向远处的石狮子喊：“你过来。”

　　神阙这几日跟在三人身后，亲眼所见神虞待烨帝十分亲近，心底隐隐猜出他身份，却又不好戳破，来近后，先向烨帝行了礼：“神阙见过爷爷。”

　　烨帝自见神阙起便将其认为成别人家的好孩子，他对神阙十分满意，碍于神虞不喜他，只得板着脸训道：“你既唤老夫爷爷，爷爷问你，你为何跟着老夫的孙女孙儿？”

　　神阙在他面前很是乖顺，垂下头答：“爷爷口中的孙女是孙儿的师妹，孙儿有事求她。”

　　神虞孩子气的扯着烨帝就要走，赢厌作势就要背上烨帝，烨帝忙退了半步，对两人喝道：“没规矩！”

　　神虞只得作罢，气鼓鼓地道：“孙女早就说过，他要孙女救的那人一心求死，孙女救不了。”

　　烨帝不知其中缘故，劝道：“虞儿，你是百国神女，身肩重责怎可任性而为。”

　　神虞委屈道：“可是今年我才十三岁，还是个孩子啊。”

　　烨帝顿感语塞。

　　的确，他这孙女固然是百国神女，沉稳到时常让人忽略了她年岁，可她今年方十三，任性点也情有可原。

　　神阙低垂的头微微抬起，好奇端详着神虞。

　　这样的评价，他时常在外人口中听闻，不同的是，他们口中身肩重责是他。

　　他能明显感知到，她与他是相同的，可哪点相同，他现在尚且想不清。

　　赢厌忽然将身挡住了神阙的视线，森然道：“神阙，本神子若是你，绝不会多看阿虞。”

　　这几日阿虞夜夜让他守夜，他不好杀他，可他再敢接近阿虞，纵惹阿虞不开心，他也会杀了他。

　　神虞也知这样下去不能解决问题，傅无疾快死了，神阙不会不管他，明知希望渺茫也会缠着她，让她去救傅无疾。

　　傅无疾她可以救，可神阙要求她，她可不是这样好求的。

　　神虞将赢厌扯了回来，对神阙冷淡道：“师兄大可继续跟着，本座还要陪爷爷游玩。”

　　神阙略显错愕的打量着三人。

　　这三人同着灰白道袍，赢厌手中举着江湖骗子必备的幌子。神虞身上背着药箱，烨帝双手空空，不像是爷孙三人，更像是老师傅带着两个小徒弟街巷行骗。

　　他跟了三人已有几日，烨帝有时也会让师妹为人看病，口里说得是：“看得好分文不取，看不好诊金百两黄金。”

　　他还是第一次听说，为人看好病不收钱，看不好反要收人百两黄金的。

　　这几日，三人走街串巷，愿意让三人看病多是穷苦百姓，他们可付不起百两黄金。

　　他更加不解是，师妹这样的身份，怎会任由爷爷胡闹。

　　站着的三人，谁也没心情为他解惑，烨帝大手一挥：“跟着看，日后对你有益。”

　　神阙埋头称：“是”，上前接过神虞身上的药箱。

　　烨国不大，以至于这天子脚下的京城纵然鱼龙混杂，却鲜少有什么热闹事。赶上先帝国丧新帝登基，才举行过典礼与庙会，也没几个不怕死的敢趁着不知秉性的新帝才登基闹事。

　　顺天府府尹才从新帝登基之中的忙碌缓和过来，衙门口无事，几个巡街衙役也不知谁先开了话茬，谈起了这几日街头来了一老两少三个道人，为百姓看病，看得好分文不取，看不好百两黄金。

　　顺天府府尹听了一会儿，一身官仪地慢声问：“此事可真？”

　　几个巡街衙役忙恭敬回：“属下们起初也以为是江湖骗子，可那老道的女徒任是何种病，哪怕只剩一口气，只需吃她一个黄符，听她说上几句话便可妙手回春。”

　　府尹心底一惊，后又难掩喜色。

　　他为官三十载，人至中年方得一女，独女自诞生日便害了病，虽有双目可双目不可视物，如今双十年华，他虽在朝中听政，够格上得太和殿，家中独女却至今未曾婚配。

　　独女目残，高得自然挑剔，低得他自然看不上。一来二去耽搁到今日，万般无奈皆有目残起。倘若他女目残可治，依他女之姿色才情，纵年长些，也不愁没人提亲。

　　京城一条旧巷，木门大敞，赢厌拿在手里的幌子放在门前。

　　门内三屋破败，院内杂草丛生，正堂阴暗，正堂一侧摆着木床，木床前神虞让赢厌将老人搀扶起身，面朝北，左手掐咒，右手下沉。

　　她声音轻而空灵，念诵祝咒时，古老而神秘的韵律世人耳闻不识，只觉玄而妙。

　　淡淡的紫光自天外而来，朦胧罩在她身，随着咒起，被药水覆盖的银发银眸慢慢褪去黑色。

　　十言咒，神虞念诵完最后一言，一身紫芒慢慢转过身。

　　神阙看到她第一眼，面色惊白，骇然后退一步。

　　赢厌搀扶着老人，冷着脸喝：“神阙你滚出去！”

　　神虞近乎无色的银瞳，悲悯看神阙，问：“师兄认为本座是妖？”

　　神阙忙将头垂下，将药箱递给她，艰涩道：“是有些像，师妹是神女。”

　　这几日，赢厌也曾目睹过神虞使用祝由术为人治病，他初见她银发银眸之容，并不觉诧异。他的阿虞本就该与众不同，这样的她，高贵神圣，只有有眼无珠之人才会认为这样的阿虞是妖女。

　　他从袖中掏出准备好的黄符，塞入昏迷的老人口里，将老人放下后，熟练从药箱取出药水，开始为神虞染发、盖瞳色。

　　神阙一直以为药箱里背着的是为人治病的药材，直到赢厌打开药箱他才明白，神虞为人治病只需动动口，喂一枚黄符便可符到病除。

　　想到这里，他心底难免不忿，也顾不得震惊她的发色瞳色了，怨气道：“师妹为人治病如此简单，为何不愿为无疾治病？！”

　　赢厌没有一双巧手，可真要下定决心想学什么，定然不会太差。

　　他见过红拂为神虞盘发，关上门后，自己费心琢磨了许久，而今为神虞盘得一头好鬓，盘好的鬓他用道冠盖上，这才转头去看神阙，不无讽刺道。

　　“神阙，阿虞凭什么因你为病秧子治病？你下了山是齐国太子，与云榭天的百国神女再无关系。”

　　神阙本来无心与赢厌斗嘴，可听到他讽刺自己神子身份，回之讽刺道：“孤尚且与师妹同处一山十年，纵然下山仍是神阙，敢问沥国的赢小王爷与师妹同处过几日，何以仍是赢姓？”

　　赢厌本来也没觉出改姓神有什么好的，他恨赢祁，却认自己的人魔身份，认为自己叫赢厌也没什么不好。

　　可这话从神阙口中吐出，他马上去看神虞，问：“阿虞，我日后叫神厌可好？”

　　神虞不愿显露虚弱之态，笑道：“你仔细读读这两字。”

　　他若姓赢，叫赢厌，纵天厌之，尚且有一线之机胜天，若改了她姓姓神，叫做神厌，这一线之机全然没了。

　　天厌他，神也厌他，他这人魔日后只有死路与绝路可走。

　　赢厌回过味来阴鸷看神阙一眼，后又会转过头来，向神虞一笑，如变戏法似得从后腰处拿出一个鹿皮水囊递给神虞，道：“阿虞定是口渴了，这是我早起为你准备好的另一种晨露。”

　　另一种晨露？

　　神虞颇感诧异，还是接了过来，拔开囊塞，放鼻下嗅了嗅。

　　她嗅到那股奇异对她蛊惑力十足的味道，又惊又感动，站起身将水囊递回给他，用两人可闻的声音小声道：“麒麟猜错了，本座不需要。”

　　赢厌不愿让神阙见，直接将神虞拉出房间，来到荒院后才道：“阿虞不试试，怎知麒麟猜测为错？”

　　早在他第一次看见阿虞为人看病改变了发瞳色，他就看出了阿虞使用祝由术为人看病后会受伤，可碍于她是为了哄爷爷开心，他不可拦阻。

　　他拥有双目时，她为他动用了祝由术，他的手腕破了，她的手腕也破了，后又有山中人说她是银发真神女。

　　他想，阿虞的血怕是真没什么作用，他的血才有用。

　　神虞直接将身子背转，冷声道：“麒麟猜错了。”

　　赢厌拿着水囊走到她身前，将拔去囊塞的囊口抵在她唇上，霸道问：“前世你扒光朕衣服，从来不是为了非礼朕，而是为了寻找它是不是？”

　　他从不是一个愚笨之人，更何况见生观后她不少教他东西，有些事情，读多了书，目清了，脑子想事的方式也变了，他不再看表面，也学着开始思想背后涵义。

　　她若需要，除了他的命，他什么都可给她。

　　神虞将脸转过了过去，再次冷漠道：“麒麟，阿虞不需要它。”

　　赢厌上手将她脸掰了回来，让她看着自己，冷声问：“阿虞你在怕什么，你是人间之神，有什么是你不可舍弃的？你不敢喝，可是心底打定了主意来日必会舍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