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反派》她乡旧纸

12、第 12 章

　　神虞在他们身上扫量一眼，道：“本座不认为神子会被饿昏。”

　　御医们对视一眼，纷纷跪了下来，俯身在地，一起回：“神女，微臣们诊治结果并无错。”

　　神子看似一身伤，满身血，可大多是些皮肉伤。他们也去看了神子破阵，阵法凶险，阵阵可要人性命。

　　他们曾亲眼所见，千把钢刀从天而落，神子躲避不及，至少被几十把钢刀同时插中。

　　纵是绝顶高手也要重伤不起，神子却可带着几十把钢刀继续破阵。

　　在他们看来，这位人魔神子更像是有不死之身，任何致命伤到了他身上只可伤他皮肉。

　　他们也想不通，这样强悍到无敌的人魔神子，好端端怎会吐血昏迷了。

　　他们想到这里，一起抬起头看神虞。

　　是神女背神子回得殿，然后神子就吐血昏迷了。哪怕神子不是饿昏迷的，他们也要众口铄金。

　　神虞俯瞰他们，意味深长地问：“正常人一个月水米不粘牙，仅会被饿昏吗？”

　　御医们一起郑重颔首，异口同声回道：“神女有所不知，正常人自然会被饿死。可人魔神子不同，他是您的神子，阎罗可不敢收神子性命。”

　　神虞见他们信口开河，似笑非笑地道：“各位尊国主之令来到本座的云榭天，一待十年，对云榭天的风土人情，有何看法？”

　　他们纷纷低下了头，闷声回：“神女的云榭天堪比人间仙境。”

　　他们来自山下百国，哪怕是最强国的大沥，莫说让每个百姓吃饱了，能让百姓少被饿死些，已是奢望。

　　三百年来的战乱，百国百姓民不聊生，饿死人早已成了司空见惯之事。

　　而云榭天的百姓几十万，耕田风调雨顺。读书有义学堂，甚至于连山下皇帝都奢求不来，拥有最全的，最多书的闻道藏书阁，在云榭天人人可进。

　　哪怕在青史上，也没有哪国百姓可以不愁衣食住行的。偏小神女做到了，这已不可称为盛世，他们更愿称之为人间仙境，地上天国。

　　他们是在小神女继位的第一年来到的云榭天，是亲眼见证，她用十年打造地上天国的见证人。

　　这年小神女十三岁，他们发自内心地认为，她就是人间之神，连二代神女也不可及她。

　　神虞笑道：“你们既认本座的云榭天是人间仙境，本座有意让你们回山下。”

　　他们猛地抬起头，惶恐看她。

　　小神女知道的，他们可是带着命令上的山，无功回国，等待他们可就是满门抄斩。

　　神虞端起桌上茶盏，浅啜了一口，道：“他们想知本座是否是父亲所生，这个问题本座不好回答。你们在云榭天待了十年，心底想必早有了答案。”

　　御医们马上义正辞严道：“神女，微臣们可没有什么答案。”

　　小神女到底是老神女所生，还是六代神子所生，他们可不知情。

　　他们就知一点，山下百国遥传，百国会诞生一位真龙天子，人间人皇。人皇可一统天下，也可让云榭天上的神女，如山下女子般生出孩子。

　　他们这些人，被自国皇帝派上山都得了死命令——

　　当年他与六代神女的露水情缘后，云榭天有了一位小神女，这位小神女到底是不是他的公主。

　　虽说这事，大多是皇帝们的一厢情愿，想往自己脸上贴金。万一，小神女真是六代神女所生，他们这几十位，可都有可能是人间人皇，来日可以一统天下的人皇。

　　绿梧站在神虞一侧，冷笑一声：“小神女是不是六代神子所生，先不提，本姑娘却可向你们担保，你们的主子一定不是真龙天子。”

　　就那群连自家国土都治理不好的，也敢妄想自己是真龙天子。要她看，来日天下在小神女手下一统了，他们做个诸侯都难。

　　御医们一起瞪绿梧，转而又去看神虞，委屈道：“神女，您可要为微臣们评理。”

　　神虞轻斥绿梧：“不可胡说。他们之中，多少也有咱们云榭天的上代神子。”

　　虽说，上代的神子，大多被父亲赶下山了，神子殿也仅剩了两座，她多少要给他们留些情面。

　　红拂见此笑道：“各位，老神女在老神子过世后，不准山中百姓再提旧事。至于小神女到底是谁所生，就连我等伺候小神女的属下，也不敢妄下定论。”

　　她看神虞一眼。

　　神虞清亮的凤眸，含笑看她。

　　她心领神会，向御医们道：“当年小神女出世，老神女与老神子一起失踪了。至于后来，各位也知，老神女曾去信烨国，向烨国皇帝讲述了老神子的仙去之因。”

　　神虞几不可察地满意颔首。

　　她前世怎可忽视，红拂早在这时就可独挡一面。

　　神虞见他们不愿下山，往身侧看了一眼，角落里，只有莫念一人。

　　她出关已有大半日，容廷还没从霄云峰回来。

　　她微蹙了一下眉，示意地上的御医们起身，道：“你们既暂不想离山，姑且先住着。神子的病，你们说是饿昏了，本座现在认为你们的结论很对。”

　　他们起了身，再次向神虞一拜，感激道：“谢神女肯定。”

　　神虞放下手中杯盏，站起了身，去了寝卧。

　　狭小的寝卧，赢厌一身血衣，躺在床上，那双长阖的双眼，藏在干涸的鲜血中，还是异常诡异。

　　神虞将撩起的帷幔悬挂在银钩上，看了他一会儿，叹道：“麒麟，本座尚不记恨你杀了本座，你为何还要恨本座？”

　　回应神虞的是赢厌的腹鸣。

　　神虞只当没听到，继续道：“你让本座放你出来，本座放了你。你让本座背你，本座也背了你。你路上对本座图谋不轨，本座也仅对你略施惩戒，你仔细想想，本座对你可好？”

　　赢厌再难装昏迷，猛地坐起身，怒声道：“本王饿了！”

　　神虞负手看他，蹙眉道：“麒麟，正所谓君子不食嗟来之食。本座在与你商讨正事，你怎可谈及这等小事。你于山下是第一强国，沥国的小王爷，来到本座的云榭天，又是仅在本座之下的神子。你这样的身份，纵再饿上一个月，又有何妨？”

　　赢厌胸膛一阵剧烈起伏，拿手指着神虞，不敢置信地道：“我懂了，你杀不了我，所以想饿死我！”

　　神虞四下看了看，从桌上拿来烛台，敲到了他指向自己的手指上，斥道：“本座如此待你，你竟如此质疑本座，该打！”

　　纯金的烛台，雕刻着栩栩如生的九爪龙。赢厌没有双眼，看不到那物到底多奢美绝伦，却能感受到，这物打在他手指上，生疼无比。

　　他倒抽一口冷气，想去吹手指，一不小心用上满是银针的左手，顿时疼出一声惨呼。

　　神虞有些绷不住了，强压着上扬的唇角，故作才发现自责道：“瞧，本座也是心忧麒麟，竟忘了让御医为麒麟拔去银针。”

　　她向外间喊：“红拂，御医们可在？”

　　红拂看了眼满殿的御医，忙挥手示意，让他们悄声离去。这才扬声回：“神女，御医们刚走。”

　　神虞无奈道：“御医们大多年岁大了，他们才走，本座怎好让他们再回一趟。”

　　她向赢厌迈进一步，关切道：“本座医术尚可，不若本座为麒麟取下银针吧。”

　　赢厌耳力过人，怎会不知御医们是在她喊话后才开始走的，他将双手伸到神虞面前，道：“有苏虞，这双手我不要了，你不是想吃人掌吗，我把双手送你给吃。”

　　神虞往他脸上拍了一下，感动道：“好麒麟，如此孝心，本座心领了。可本座怎舍真吃你手，你也知道本座这人喜洁，吃不了脏东西。”

　　赢厌心死如灰地道：“有苏虞，我真的饿了。你想怎么折腾我我都认了，能不能先给我吃点东西。”

　　他活了两辈子，从来不知饥饿会如此难耐。整整一个月，他连口水都没喝过，她说过一个月后要给他吃食的。

　　她又骗他。

　　神虞轻声问：“麒麟知错了？”

　　赢厌心死如灰地点头。

　　神虞蹙眉：“说话。”

　　赢厌想笑，却笑不出来，他实在是太饿了。

　　他实在佩服神虞，她从不食人间五谷，辟谷多年，竟能生生忍饿十多年。

　　他叹道：“有苏虞，赢厌只服你。”

　　神虞见他这话倒是发自真心，从袖中掏出了一块点心，递他唇边：“吃吧。”

　　不知何花制成的点心，红白交错，呈现着牡丹图案。

　　赢厌就着她手一口吞下，鼻头顿觉一阵酸涩。

　　他吸了吸鼻子，问：“还有吗？”

　　神虞喊道：“红拂。”

　　红拂双手端着木盘，木盘上放着三碟点心，每碟点心各有花色，无不精美绝伦。

　　赢厌将三碟点心一扫而光，腹中见了食，说话也有了底气。

　　他坐起身，冷冷道：“有苏虞，你这云榭天的点心的确可以入口。可本王吃过更好吃的点心，所以，别以为本王吃了你的东西就会不恨你了。”

　　神虞看了眼他丑陋的嘴脸，冷笑：“今日本座可饿你一个月，他日本座也可饿你两个月。你如此不识好歹，本座吃一次亏，自不会吃第二次。”

　　赢厌丝毫不怕，他下了床，自信道：“有苏虞，本王不做你的神子了。你这云榭天，本王三年后再来。”

　　他一把推开神虞，迈步就往外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