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楔子上:不健康的师徒关系 ...

  •   邪不压正,是这世间的至理。

      然而,偶尔也会有惊才绝艳的恶种破土而出,在种种机缘巧合之下,竟然成就一番邪魔歪道的大业——

      “很久以前,世间诞生了个大魔头。”
      “不知从何而来,一出世便踏破上三州大小宗门,而后断绝丹盟万载道统。”
      “天下因此大乱。”

      ……

      往东看是环着的山,往西看是绕着的水。水畔乱石丛中斜插着字迹模糊落魄不已的一块旧碑,依稀可见上书‘松陵’二字,便是松石坊了。

      “然后呢?”
      小铃铛就捧场地问道。

      她是个善良的小姑娘,所以尽管这个本来就内容邪典的故事被她爹讲得愈发无聊,她还是很乖很乖地坐在那只卖相寒碜的矮凳上,假装听得很专心。

      “你这讲的什么跟什么?”
      小铃铛的娘提着丹药从家那头匆匆赶来,叉腰一个暴栗敲在夫的脑袋上,却好像敲一块榆木。这大抵是师兄师妹间英年早婚所留下来的固有后遗症:小铃铛的爹呆了呆,反倒小心抬手捻去沾在妻发上的黄叶,甜蜜黏糊地傻笑了一下。

      “哎。”
      已然看透的小铃铛鼓着脸蛋哀叹一声,熟练地用双手假装捂住眼睛,别过脸去——山风怎就合当萧索,偏吹得她小铃铛十分多余,心拔凉拔凉!

      说来也是时节入秋,正该探索北地大泽的队伍从外围回返的时候,连松石坊这样的穷乡僻壤都能沾到些热闹气。此刻坊间往来修士约十七八个,多是境界筑基前后的宗门弟子,出完任务趁机在外闲逛,三三两两攒在一起,却有年少之气盛,谈笑无忌神采飞扬,十分引人注目。

      “小师叔上回斩的白蛇可稀奇。”

      “听说就是从那蛇口中取出的怪珠,性寒无比!置入鼎中炼了三刻,反倒把小师叔丹室里的灵火都给冻得邦邦硬!”

      “什么?小师叔是丹修?”

      其实也不算多么顶稀奇的事,但小铃铛听这些可不觉得无聊。于她而言,这比她那对糊涂爹娘的恩恩爱爱要有意思得多:毕竟从记事起她就没离开过松石坊,自然对外头更新鲜。

      唉!什么时候能出去玩呢?
      心里想入非非,前番事便被小铃铛给忘了。这不天下就算大乱,也没乱到松石坊,乱到她家里来吗?至于大魔头,肯定也已经痛改前非,好好做人啦。

      “小师叔练出来的那些丹一不留神就炸,我还以为是什么丹药形状的法器……”

      众人都笑起来,四下里都是快活的空气。误打误撞成为小铃铛爹娘play一环的无辜黄叶趁机悄然飘过还算平坦的坊路,却被一个如幽魂般冰寂的少年用足尖压住。

      ……

      江挐云不知何时已在那倚了半天。

      他是个很俊俏很俊俏的少年人,修为也已筑基圆满。然而,在这正该闯荡天下、享受青春、追机觅缘的年纪,却莫名其妙跟他师尊一并隐居在松石坊最靠山的偏僻处。

      而且更古怪的是,平日独来独往无声无息也就罢了,即使偶尔在坊中出没时,这个少年的脸上也从无笑痕,冷寒寡淡得似乎正要讨一笔千难万难的债。

      这真是很装样子,很讨人厌的。
      但也是很可怜,很令人同情的。

      无论旁人怎么想,江拏云似乎都已下定决心让自己成为一柄活生生出鞘的剑,无论好坏善恶都随时要将那些胆敢对他投以目光的旁人刺上一刺。

      可这里更有些残忍戏谑之处:却说,在这广有九州的辽阔世界里,松石坊其实不过是个穷乡僻壤里的穷乡僻壤。是以,会出没在这里的自然也只有各式各样没见识的破落户……

      这样一来,除非彼世彼时的局外人,又有谁去看他,去识货他那身锋锐的剑意呢?

      唉,真可惜!
      倘若这世上有这样一个说书人,而这说书人正要从这里开始讲这个故事,便要这么说:
      明珠蒙尘在匣子里,纵使在过往将来里光彩再怎么摄人心魄,此时此刻都是不为人知的。而江拏云这样的少年人,在这小小松石坊里有着再怎么偏执不屈的剑意,也是没人在意的。

      或许其实还是有一个。

      但,仇人。
      难道还能算得上人么?

      江拏云此刻并没有理由去思考这个无聊的问题。他甚至没发觉到自己已经无意识地碾碎了那片黄色的枯叶,只是自以为克制地站在暗处看着小铃铛一家人。

      不知何时,小铃铛的爹娘已然注意到了宝贝女儿可疑的沉默。发觉小铃铛捧着脸看‘外面的世界’,夫妻俩便也步调一致笑吟吟地躲在后面捧着脸看女儿。

      江拏云觉得口舌发痛。
      他抬起右手,短促地吸了一口气,左手却紧紧地黏在腰侧的长剑上——

      剑鞘的寒冷迅速钻入他掌心,而后融化进血管,回流入他的心脏,变成某种沉默悚然的心悸,仿佛有某个人正从他身后微笑着扼紧了他的脖颈,迫使他此刻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仅僵硬地微微抬了一下手。

      而后颤抖着蜷缩起五指。

      【大笑声。】
      幻听!

      【鲜血迸溅,剑骨摩擦。】
      这只是幻听!

      仅一个心神失守的瞬息,无形的猩咸潮水便淹上江拏云的眼鼻,令他咽喉像喘不过来气一样痉挛。挣扎久,他猛然回头转身,瞳孔终于倒映出空无一人。

      那根紧绷到了极致的弦缓缓松开。是,什么都没有。那人不在他身后。

      ——是吗?

      用力闭上眼睛再睁开,松石坊每个空旷破败的摊位,空地上或坐或吆喝的潦倒散修,满脸蠢样笑得东倒西歪的宗门弟子,所有倒影都从江拏云的眼瞳中划过。

      不知过了多久,他汗津津地吐出一口气,若无其事回头。

      “我把鸢鸟做好了。”
      他看到那人在对小铃铛微笑。

      ······

      男人说不上年轻,长发呈现一种衰败式的花白,可是仿佛也并不老。许是因为上半张脸从额头到鼻梁都蒙着黑布,单看翘着的唇角的确什么都看不出来。

      “我还以为你忘啦!”
      小铃铛欢呼。
      她的爹娘正将一只明显被扎得很仔细的灵竹鸾鸟往天上放,旁边好奇的人都斜头歪脑地一起来看,简直热闹极了。

      “我答应你了的。”
      男人依旧只是微微笑。乌黑的硬质木钗松垮地插在他的发环边,已经掉到后颈处,歪歪扭扭地将他蓬松的头发勉强别到那件已经洗旧了的宽袖器修袍外面,近乎风雅。

      似有所觉,他看向这边,和江拏云对视了一眼,仿佛又回过去和小铃铛说了什么。

      江拏云已经全都听不见了。

      他当真是极擅用剑的。
      可此刻却连自己的剑也拔不出来。

      他怎么会拔不出自己的剑?
      原本他的剑就是为杀陌枯兰的。

      幻觉如潮水般再次清晰地漫过口鼻,像是汩汩的血。过往漫长又无甚大区别的一天又一天从眼前快速翻过,江拏云突然分不清时间,也分不清自己身在何方,直到,他听见悠长的魔气与剑气交错的声响,从仿佛很远又很近的地方传来。

      他看见一对夫妻倒在血泊里。

      随后那对死去的夫妻同时悲凉地转过沾满鲜血的脸怨怼地凝望着他,露出他爹娘的面容。

      【宗门大殿的禁制已被毁坏殆尽,一处接一处坍塌。行凶的魔修提剑坐在尸体上方的废墟里,披头散发,纵声狂笑。他的眼突然转过来看他,像两丸猩红的玻璃珠,映着粘稠的黑发,扭曲地高高牵起两侧的唇角。】

      他的‘恩’师陌枯兰。

      【“我真感觉无聊。”
      笑够了,就露出那种极尽轻佻、目空一切、百无聊赖的恶毒神情。】

      杀害他父母的凶手。

      【无动于衷地背对着他而坐,上半张脸从额头到鼻梁都蒙着黑布,御使木钗动作迟缓地收拢花白的长发,漫不经心,古怪地微笑着:“难道我是谁很重要吗?”
      自己竭尽全力的挥刺,剑尖却轻而易举地被对方凭虚定在空中,再无寸进——】

      就这样开始了莫名其妙的扮演。

      【“你只用记住你与我有深仇血恨。然后,我会尽心教你。”】

      什么?为什么?

      【“无聊得想死。”】

      ……综上所述。

      江拏云。
      松石坊最刻板印象的天才剑修。
      其真实身份:
      乾元宗前少宗主。

      陌枯兰。
      松石坊最没存在感的隐居器修。
      其真实身份:
      曾于天地间掀起某场可怖的动荡、臭名昭著偏又无人能敌、相当遗憾并没有被‘邪不压正’掉的大魔头。

      彼此关系为师徒。
      以及,绝对的血海深仇。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楔子上:不健康的师徒关系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