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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落花时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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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姐,大姐姐,看我和小妹采的花儿!”
那是一个春日的午后,阳光看着正好,但还尚有些凉意。傅元霜正对着窗前绣花,两个满身是泥的孩子跑到她的窗下,向她递了一捧灿烂的野花。
傅元霜放下手中的针线,笑吟吟道:“六弟,你又带着小妹悄悄跑出去野,她是女孩子家,一会儿母亲发现又要责罚她了。”
“母亲才不会生小妹的气,母亲最疼小妹了,再说了,还有我在呢,”傅元杰向傅元霜举起一捧花,露出一个傻笑道:“这是最大,最好看的一束花,给大姐姐。”
彼时的傅元杰还是个孩子,所以并未注意到傅元霜嘴角的笑容淡了些。她没有说话,只是起身,向窗外伸出手,接过了那一捧还沾着些地上泥土的花儿来。
看着两个泥孩子开心地跑远了,傅元霜吧花束放在桌上,对一旁的丫鬟道:“把窗户关上吧。”
丫鬟关上窗,就喜爱地把桌上的花拿起,道:“这是霖姑娘摘来的花吧?都说霖姑娘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这花可真好看,闻着也香,我在太太那里也看到过。我听嬷嬷说,大姑娘小时候也采过这样的花儿吧……”丫鬟说道一半,突觉自己失言,她记得嬷嬷还说过,大姑娘幼时贪玩悄悄跑出去,采了花儿来给太太。太太却把花儿都给绞了,说大姑娘贪玩,失了大家闺秀的规矩,还把大姑娘关在祠堂里一整夜。
丫鬟住了嘴,小心地注意着大姑娘的神色,却见她波澜不惊,只是依旧绣着花,甚至还对她笑了一下,道:“去把花儿插到那个白玉瓶里头去吧。”
“是。”丫鬟这才放下心来,欢欢喜喜地把花儿摆在了大姑娘闺房最显眼的位置,来人都要夸这花好看。
翌日,微凉的春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丫鬟起身来到大姑娘房里,却见桌上摆在白玉瓶里的花儿尽数被扯下,零落一地。
她惊呼道:“大姑娘,大姑娘,这花……”
……
……
……
“大姑娘,大姑娘。”
“六爷又来了,说是想在大姑娘去北关前再见大姑娘一面,要…要让他进来吗?”京郊的一处别院里,丫鬟正对着塌上面色苍白的女子说话,语气有些紧张。
塌上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前阵子在秦王之乱终受了重伤的傅元霜。秦王出了这样的事情,她本是要被一同问罪的。可害她受重伤的不是别人,正是秦王。且据平秦王之乱的功臣宋知意上书说他那日在地下救出被秦王囚禁的傅元霜,两人应该是不睦已久。后经查证,傅元霜却未参与到这次的事件中来。于是她便被放回了家,但她身份尴尬,并未久待在傅家,而是搬了出来在京郊的一处别院独居养伤。
在旁人看来,原本温和的傅元霜在那次之后,性子便变得很是古怪。不愿见人不说,性情也是阴晴不定,动辄便将房间里的东西砸个稀乱。
傅元霜正在绣花,却没听到似的,毫无反应,只专注地低头将细细的针缓缓刺进洁白的帕子里。
丫鬟见她这模样,有些害怕,试探问道:“那,大姑娘,我让六爷下次再来。”
傅元霜依旧是没有反应,丫鬟就当她是默认了,匆匆退了出去。
……
“大姐姐还是不肯见我吗?”
“六爷,您过几日再来吧。大姑娘现在,身上还没好,不便见客。”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傅元杰垂眸,低声喃喃。与他一同来的宋知意只能安慰道:“你别太自责了,你那日虽不甚射中了傅大姑娘,但这错本是在秦王。我想她是知你的本意的,只是一时间想不通罢了。”
“不止这些。”傅元杰有些痛苦地摇摇头,回想起那日,傅元霜在秦王府遇险,他带消息回去,可祖父,父亲,甚至是母亲,都不肯派人去救傅元霜出来。他没办法,只好悄悄跑出来,打晕了一个落单的军士,换上了军士的衣服,到秦王府去救人。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自己射伤了傅元霜……
直至现在,他仍旧想不明白为何家人对傅元霜如此冷漠。也难怪,那日傅元霜在重歌楼会是那般反应。
“也不知,大姐姐去北关之前我还能不能再见她一面,”傅元杰苦笑了一下,对宋知意道:“多谢你和守徽愿意在圣上面前进言,能让大姐姐去往北关。京城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好地方,也许在那里她心绪也更开阔。只是她身上有伤,一时半会儿怕是好不了,还要劳烦守徽能够照顾一二。”江守徽前阵子已经抵达丹山县,而宋知意也被任命为凉州府通判,今年殿试之后随新科进士一同赴任。
宋知意答道:“那是自然,我到了那边之后也会留意傅姑娘的情况,你不必忧心。”
傅元杰最后望了一眼傅元霜所在的别院,春华寥落,绿暗红稀,寂寂庭院,只徒增感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