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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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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梨月原本想直接回去,不料路上不知谁家车队塞了路,一时半会的过不去,只好调头去烩百味用饭。
从烩百味出来后,路竟还没通,婉碧只好驾车绕行。
“小姐,咱们得从小巷子里绕一段才行。”
施梨月却要婉碧停车,“小路马车不好过,回去将车停在烩百味,绕一小段路走回去算了。”
婉玉也知道想绕路回去许多地方马车都走不了,好在用饭时雨渐渐停了,走路回去也使得。
婉碧只好调转马车回烩百味,这么来回一耽搁,已经暮色半垂,她在酒楼拿了灯笼才脚步匆匆地出来。
“咱们快些走吧,天都快黑了,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这路堵了这么久。”
好在婉碧对这些七绕八扭的小路都挺熟,不用多走冤枉路。
因为带着施梨月,婉碧也不敢为了快一味钻小路,几人转进一个胡同,“小姐,从这里出去就快到了。”
施梨月没有婉碧走得稳,石板路上有许多积水,不一会儿就踩湿了鞋,月白的披风下摆也溅上了泥点。
婉玉怕她湿了脚着凉,“小姐,还是我来掌灯,让婉碧背着你吧。”
施梨月两三步就走到前头,“不用,走快些。”
三人正走着,迎面走来一个背柴的人,施梨月侧身避了避,这人却停在几步外将柴放下,试探着问了句:
“可是婉碧姑姑?”
婉碧一惊,挑高灯笼照亮了眼前的人,原来是个半大小子,看着还未成丁。
“你是?”
这孩子却不顾地上脏水,跪下铿然磕了头。
“见过三小姐,见过婉碧婉玉两位姑姑。”
施梨月刚想拉住他,但毕竟离得远些,还未等她伸手,这孩子已经跪下了。
“诶你快起来,别跪着。”施梨月从怀里掏了帕子给婉玉,婉玉从善如流,上前帮他擦了擦沾湿的额头。
“我记得你,你是叫顺子不是?”
“回小姐,我确是叫顺子。多谢小姐大恩,当时发了银钱我便给爹娘买了药。”
“你爹娘可好全了?”
婉碧这才想起这小子是谁,当时烩百味一个帮工伤了手,掌柜的想临时找个人顶上,她们几人去用饭,正好碰上顺子。
当时赵掌柜原本不想要他,婉碧看他可怜,就提了一嘴,施梨月便开口留了他。他一直在烩百味做到原来那帮工回来,后来就不知哪去了。
“劳您挂念,他们没多久便殁了。我有了银钱,买了两幅薄棺将他们体体面面送走了”
这么一说,几人都有几分唏嘘,“你如今在何处?家中可还有人,靠什么谋生?”
“家中姐姐欣娘前几日出嫁了,现下剩我一人。我平日里给人挑柴挑水,日子也还过得去。”
施梨月见他目光清明又念旧恩,说气话条例清晰,虽然穷苦但将自己收拾得利索,起了提携之心。
“你可愿继续为我做事?”
顺子一脸喜色又要磕头,被婉碧一把拽住,便作长揖,“多谢小姐,您大恩大德小人没齿难忘。”
“你明日来施府见我,走西北角门,会有嬷嬷带你进来。”
灯笼映着顺子闪亮的眼睛,“不敢欺瞒小姐,小人答应了帮李老爷家挑三月水,明日才期满,小人只能后日再去您府上。”
听他这么说,施梨月更满意了,这孩子诚实重诺,日后定然不会差。
“无妨,你后日再来便是。”
顺子连忙点头将柴火挪到墙角,“前面不好走,小人送您出去。”
婉碧认得路,也不需要他送,“你的柴还在这里呢,小心被人背了去。”
“不怕的,巷子里都知道是我挑的柴,没人动。”
施梨月也推拒:“不用送我,天色不早了,你早些回去。”
顺子只好遗憾地背上柴走了,没有灯笼也没有月亮,听他脚步走得却不慢。
婉碧挑着灯走在前头,直到听不见声音才开口,“真是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见他。当时赵掌柜说他走了,我还想过几天呢。”
施梨月也满是感慨,“没想到他父母已经去了,真是世事难料。”
三人顶着夜色走了许久总算回了清芳院,小厨房早就备了热水,一进门婉玉连忙喊人倒水伺候施梨月沐浴更衣。
待洗漱完婉碧拿着干毛巾替她绞头发,有一丫鬟进来回话。
“前头有丫鬟来送信,说是柳府的小姐邀您后日去郊外温泉庄子,大夫人已经应下了。因为来时您还未回府,我便说您早早歇了打发了她。”
施梨月随手拿了串珠子拨弄,“知道了,下去吧。”
婉玉又端了浓姜茶来灌她,怕她起夜麻烦,只有半碗,不错眼地盯着她喝了。
“小姐早些休息吧,待明早问过去庄子上几日我再收拾东西。”
次日,婉玉早早便打发丫鬟去大房问清楚,原是柳小姐这次去庄子上要住三天才回来,来去的两天不算,这么一算,前后得五天。
待那丫鬟回来,婉玉开始装东西,衣服首饰自不必说,常用的药物必须得有,小姐爱吃的零嘴点心也要带几匣子。
施梨月起身时,婉玉已经满满当当收拾出两车来。
她哭笑不得看着院里的东西,“我不过小住几日,也不用带这么些吧?”
“引枕,软靠,厚衣,首饰这些哪个是能落下的,小姐不必操心,我已经收拾妥当了,你只管玩便是。”婉玉还在忙着往空隙里塞被褥,说话时头都顾不上抬。
施梨月知道拗不过,只好随着她装。
*
出发那天施梨月还记挂着顺子要来,怕他不赶趟。没成想她刚用过饭,角门的婆子便进来通传,说是有个小子求见。
婉碧去领了人回来,顺子还是一进门便要跪下磕头,这次被婉碧拉住了。
“小姐平日不喜欢人跪来跪去的,你站好了说话。”
顺子一身补丁却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头发沾水梳得很是光滑。他个子生得高,恭身站着已经比婉碧高出不少:
“见过小姐。”
“嗯,可用过饭了?”
“还未用饭,怕耽误小姐的事,来得早了些。”
施梨月将手中念珠放在膝上,端起茶盏,“婉玉,传饭给他。你可有大名?”
“自小就叫顺子,没什么大名。”
她思忖片刻,“君子敬以直内,义以方外,你以后便叫方义吧。”
顺子一幅要哭出来的模样,哽咽着:“谢小姐赐名。”
手中念珠被她捏在一起发出清响,“瞧我这记性,还忘了问你姓什么。”
“小的姓陶,家在猫儿胡同。”
施梨月神色一动,姓陶,姐姐叫欣娘,又刚出嫁,“你姐姐可是嫁去了杏儿胡同冯家?”
陶方义满脸惊愕,“是,小姐怎么知道?”
婉碧听了也笑起来,“可真是有缘,没成想那欣娘竟是你亲姐姐。”
施梨月也失笑,“婉碧,包一份贺礼等会儿给他带上,正巧那天被打搅了,还没来得及去。方义,这是给你姐姐的贺礼,你帮我带给她,不要推辞。”
“谢小姐。”陶方义一脸不明所以,倒也没冒然开口询问缘由。
有了这一出,施梨月说话也随意了些:“方义,我给你两条路,一条是跟在我身边,但只能跑腿打杂;另一条,是去跟着别人学点本事,以后替我办事,你想走哪条?”
陶方义攥紧拳头,想了许久才艰难开口,“请小姐见谅,我想选第二条。”
“说说看。”
“跑腿打杂谁都能干,小姐身边不缺这样的人。我想报答小姐恩情,就要有点用处。”
他仿佛忘了规矩,抬起头望向坐在桌旁的施梨月:
“还请小姐成全。”
施梨月莞尔一笑,“很好,算我没有看错人,去跟着婉玉用饭吧。”
等陶方义退出去,婉碧才含着笑开口,“这小子真是机灵,小姐随手就捡回个好苗子。”
“等他用过饭,你将他送去冬镖头那里,让他好生管教,镖局文武师父都有,看他能走哪行。”
“是,小姐。”
婉碧趁着这功夫去后面包了一锭银子,一套描金带彩梳具,一把剪刀,一只嵌珠簪并一把铜镜。
等陶方义用完饭,就带人去了杨善镖局。冬镖头正好不在,婉碧便将他交给高镖头,匆忙交代几句就赶回去。
巳时刚到,柳府的马车就到了门口,今日难得放晴,照在施梨月银丝柳枝裙上,就像湖面在她脚下铺展开,微风摇动涟漪横斜。
柳夫人言明请三小姐,大房二房只能皮笑肉不笑地送施梨月出门。
她也懒得客套,念了声“阿弥陀佛”就上了柳府的车。
她走动间扫了一眼,发现柳府单拉东西的马车就有四辆,她腹诽道,看来婉玉已经很克制了。
婆子打起帘子扶她上车,施梨月刚进去便被柳茹挽住胳膊。
“施姐姐,我等你好久了,你怎么都不来看我。”
施梨月轻笑,“哪里是我不来看你,我递了几次帖子,可巧你都不在。”
柳茹身着豆绿缎绣桂兔袄,带着赤金嵌宝璎珞圈,头上插只碧玺梅花簪,明艳富贵,晃得马车里都光彩不少。
衬得旁边施梨月愈发素净,但她气质不俗,动静之间自有韵味,却是不曾被柳茹压下一头。
婉玉也进了马车里,挨着柳茹的婢女坐下,婉碧却坐在外面前室,看着车夫驾车。
她在外素来小心,车夫若不是信得过的人,她绝不会一同进车厢。
施梨月与柳茹两人说说笑笑,一会儿功夫就出了城。说起昨日城里堵了的路,柳茹才告诉她,
“是那条路下水不通了,原本地势就低排水不利,两旁住的人又时常往渠里扔东西,堵得更严实,昨日一下雨水就漫出来了。听我爹说,昨儿上朝时有人上奏要疏通水道,免得引起时疫。”
施梨月恍然大悟,怪不得昨日堵了那么久也没人闹事。看来朝中没人,消息就是会差上些。
她轻声回道:“也不知多久能修好,这路堵了怪不方便的。”
许是旁边没有婆子盯着,柳茹胆子大了不少,她压低声音凑到施梨月耳旁:“我爹说的,太子领了这差事,昨日好像是定国公府严大公子领了人在做活呢。我娘说你与严公子定了亲,怎么最近也没听到你们的消息,你爹娘对这亲事不满意?”
“阿弥陀佛,你倒打趣起我来了”,施梨月伸手拍她,“前面三礼已经走完了,说是等我爹娘回来再纳征。”
“那你可见过人了?”
施梨月一怔,纳吉那日她远远瞅了一眼,严亘身量高挑挺拔,背影看着就气度不凡,她只在严亘转头时瞧见个侧脸,却也是剑眉星目,鼻梁又高又挺,是个俊俏郎君。
“没见过。”
柳茹嗔笑,“哼,施姐姐骗我,你这表情,可不像没瞅着人。”
施梨月无奈笑笑,“只匆忙看到个侧影,哪里算见过呢。”
那日匆匆一瞥,她对这婚事的满意程度又上升几分,又俊朗又能早早给她清静,满京城估计也挑不出第二个人来。
出了城后马车明显变抖许多,直到太阳跌下山,总算到了柳府京郊西山的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