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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今朝有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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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医生说不是直肠癌的时候,余华南本来悬在嗓子眼儿的心重新落回肚子里,在听到“不过”两个字的时候,他的心又悬起来,不过什么?你倒是说完啊,说话说一半,跟拉屎拉一半就被人打断的感觉有什么不同,真是急人。
医生领着他出去了,后面的话也没有继续说完的意思。余华南着急得不行,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裤腰太大,走两步提一下,不过什么,你倒是说啊,别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的裤子太大了,再小两个码会更适合。”
医生冷不丁来这么一句,余华南手指搅着裤子耳朵发红,不知道是窘还是其他的,默默地跟在医生后面出去。
两人出来,那老医生正好进门,只是没看到刚才那个女医生,老医生拉开椅子,端起桌上的茶盅喝了一口,往垃圾桶呸呸吐了一口茶叶渣,开口问:“这次进去这么久,这小伙子的屁股到底怎么了?是有什么问题么?”
年轻医生说了一下他的诊断结果,大体和余华南说的一样,没什么大事儿,还说了一些专业名词,余华南不懂,反正就抓住了关键信息-——没事儿,不管是直肠癌、痔疮还是其他的,通通都没事,他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
老医生点了点头,眼中藏不住对年轻男医生的似乎很是赞赏,他又转向余华南,把“你这个屁股没什么大问题,是不是平时不爱运动,不爱喝水?”
余华南想了想自己的作息时间,确实好像是,微信步数全靠去厕所的距离积攒,除了就是动动手指的运动,至于喝水,那完全就是看心情,想到了就喝,想不到就算了。
看余华南的样子,老医生心里有了数,继续说:“年轻人,你现在问题不严重,平时注意饮食,多吃蔬菜,多喝水,不要久坐,多动一动,自己的屁股自己要照顾好,自己都不爱护,你还指望别人替你照顾?。”
余华南感受了一道凌厉的视线,抬头的时候正好和对面那医生的眼对上,那双眼睛闪过一丝胸有成竹的自信,对视不到一秒,余华南慌乱地移开视线,余光看到那年轻医生在轻抚自己的指头。
不知想到了什么,余华南不自觉地咳嗽了一下,“就这样就可以了?”
老医生头也不抬,一根笔在本子上龙飞凤舞写着,然后把写的纸撕下来递给余华南,还不忘叮嘱:“你去药房拿点药,擦一擦,多注意一下,没啥问题。还有,遇到问题来看医生,不要没事就去网上搜索,要上网有用,还要我们医生干嘛那我们不是要集体失业了?。回去记得喝水,不喝水拉出来的东西跟金刚钻一样,铁屁股也受不住,怎么可能不流血。”
老医生直白的话让余华南一口口水呛在喉咙,咳嗽不止,接过医生递过来的纸,低着头脚步轻快出了诊室,一分钟也不想待。不知道是不是余华南的错觉,总觉得口罩下面那张脸在笑,有道视线一直跟着自己,直到出了门,那种被注视的感觉才消失不见。
对老医生的告诫,余华南连连点头,他心里还是有点不放心,反复确认了好几次,才把心完完全全放回肚子里,脚步轻快出了诊室。
看等余华南一出来,斜靠在墙上玩手机的王大发立马把手机收起来,迎上来急切问:“怎么样,医生怎么说?”语气中的关切真真切切。
余华南今天的心大起大落,现在跟踩在棉花上一样,有点恍惚的不真实感,轻飘飘道:“医生说,不是直肠癌。”
“那没事了,晚上回永安路,我给你摆一桌,庆祝一下,哈哈。”王大发的声音没有克制,又尖又沙的声音传了很远,走廊尽头的人都在看他。
“在医院,注意影响。”
“好好好,”王大发继续追问道:“那是啥原因啊,你就没问问?”
余华南的脚步没有停留,边走边说:“问了,医生说,我就是久坐不动,不爱喝水导致的。”
王大发跟在余华南后面,一个胳膊揽着余华南的肩膀,笑嘻嘻道:“这不是好事么,你怎么还垮个脸?”
余华南揉了揉自己的脸,努力挤出一个笑脸,不过他没心思跟王大发打闹,他一直在想那医生没说完的话是什么?像猫爪子挠得他心痒痒。
“算了,你别笑,笑得比哭还难看。”王大发嫌弃地看了一眼余华南,又挤眉弄眼地用胳膊肘顶了一下余华南,“哎,老大,刚我去上厕所碰到两个壮男,卧槽,你猜他们来这里干嘛的?你猜我刚才看到什么了?猜一猜。”
听了王大发的话,余华南一把推开王大发破口大骂余华南翻了个白眼:“不知道。”按照他对王大发的了解,你越跟着他走,他越小人得志,越表现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他自己就会急不可耐地告诉你。除此之外,这医院他一分钟也不想多待,消毒水的味道他不喜欢,像一个冰冷没有温度的牢笼。
王大发几步追上来重新勾着余华南的肩膀,凑近他的耳朵,:“花露水瓶,往里面塞了个花露水瓶,取不出来,牛逼啊三个男人,你猜是什么样的,男上加男,成川字了,不对,应该说是州字,你是没看到,啧啧啧……”见余华南对这似乎没多大兴致,远远把他甩在后面,他止住话头,“。哎,老大,你慢点走,别扯着蛋。”
余华南停下来回头道:“不走还干嘛,留在这里过年啊?”
两人的大嗓门引得路人纷纷侧目,两个男人,还是肛肠科、举止亲昵,众人皆眼神暧昧。还是王大发先反应过来,快步跟上,压低声音:“小声点,老大,人都看着呢。”
余华南把那张写着药单的纸揉成团儿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他才不管是不是在医院,照旧大大咧咧:“看就看吧,管别人干嘛,我以后要早睡早起了,医生说再这样下去,要常驻肛肠科。”
那检查,余华南打死不想再做第二次了,还有那医生,打死不想看到第二次,真丢脸。
王大发讥笑一声,毫不留情地说:“可得了吧,就你,还锻炼?睡到十一点起,晚上玩到两三点,你打游戏都没时间,还锻炼……”
“滚。”
“哎,老大,我刚在外面等你的时候,在网上查了一下,肛肠科检查都很社死,给你检查的是男医生还是女医生啊?”
“不知道。”
“老大,你给我说嘛,是男医生还是女医生。”
“这个很重要么,一直问问问,烦人。”王大发太聒噪了,在余华南耳朵边一直嗡嗡嗡就没停过,他现在只想快点回去,好好睡一觉,晚上再去巷子口点点小串,放松放松。
“重要,怎么不重要。”王大发快步跑到余华南面前拦住他,“女医生的手温柔,男医生手重,痛得要命,你给我说一说,等以后我进肛肠科也好有点心理准备。”
“男医生女医生都一样,哪有人诅咒自己进医院。”
“不一样,真的,网上有人说,男医生故意弄得人很痛,因为怕……怕做检查的人爱上这种感觉。”
“大发,哈哈哈,你从哪看的歪理。”余华南想到刚才的检查,羞耻的姿势、搅动的手指、尴尬得抠脚,怎么会有人爱上这种感觉,“你只要做一次就知道了,你是绝对不可能爱上这感觉的,太他妈社死了。”
不过,那医生的手很温柔,除了那一巴掌……
“网上说的,你自己去看,又不是我说的,没办法嘛,现在社会包容性强,那些人不用隐藏自己的喜好,喜欢男孩子还是喜欢女孩子,大大方方……”
等两人吵吵闹闹回到店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五点了,日头已经偏离到楼的后面,把周围的云也染成淡红色,再一点点时间,会有大批大批的人从各个楼宇房子涌出来散入城市的昏暗褶皱中。
王大发拿了一个祖传的茶缸在喝水,两人从医院回来各自找出自己喝水的家伙接满,各自两人都喝了一肚子水,“老大,看样子今天是不会开张了,要不晚上去钓鱼,运气好可以改善一下伙食呢,好久没吃油炸小鱼儿了。”
余华南看着王大发跃跃欲试的样子,忍不住泼他一盆冷水,“得亏是自己开店,要不然就你这个工作态度,老板早把你炒鱿鱼了。”他不理解,怎么会有人喜欢钓鱼,钓鱼有啥好玩的,冬天冷,夏天坐在那里喂蚊子,风吹日晒,半天还看不到鱼儿上钩,还不如待家里躺床上刷手机,太阳晒不到、风也吹不到。
王大发抽出店里唯一的一把椅子反坐着,下巴放在椅子靠背上,“老大,你这算是说对了,我就是被老板炒鱿鱼,我才出来自己单干,开了这十元快剪店,反正我也没什么大的追求,就让自己高兴,让我家老头高兴高兴。”
“明明就是你家老头的店,要不要脸,你自己是开心了你家老头可不见得开心,天天看你混日子。”
“不要嫉妒我,你跟我,半斤八两,大哥不说二哥,你这纹身店,开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比我的理发店还不如……”
确实,纹身店和十元理发店都开在巷子尽头,平时很少有人会深入巷子里面,十元理发店好歹还有周围的老头照顾生意,还算过得去,余华南这刺青店,只能说呵呵呵。
余华南托着下巴,脸上挂着愁苦的表情,看着天空一群鸟儿飞来飞去,表情也变得愁苦,“行了,你就别戳我肺管子,幸亏是你家的铺面,给我算的租金低,要不然我也得跟你去挤桥洞,想想只是下个月的生活费还没着落,哎。”
闲暇的时候,余华南会去找点零工,也有固定的地方去,只是两年因为某些原因,老板自己都垮杆成为打工人,再加上之前出的一点事情,把余华南攒下来的家底掏干净了,要是再找不到工作,他真的要卷铺盖滚蛋了。
他的刺青店不大,只有十来个平方,吃喝拉撒都在这个刺青店里面,前面是工作的地方,用后面有个帘子隔开,里面有一张一米五的床,就是他睡觉休息的地方,地方不大,这里条件不算好,但好歹有个容身之地,还有一个玩得好的兄弟,余华南也很满足。
“下个月还没到,想那么多干嘛,明天我问问徐嬢,看看它那里需要发传单的人不,实在不行,你去发两天传单。”
徐嬢是这一条巷子的零工王者,这一条街道的老头、老太太都在她手里接活,哪家开业需要秧歌队,找徐嬢;哪家需要发传单,找徐嬢;哪家的小伙姑娘要脱单,找徐嬢……徐嬢不单单只一个人,她手里握着这条街的命脉,徐嬢一吼,这条街的老头老太都得跟她走。
徐嬢,是这条街道的王。
发传单、跳开业庆典的活儿,一群老头、老太太聚在一起,顺便还把这条街道不少单身青年的终身大事解决了。
余华南一想到自己可能会加入徐嬢的这个队伍,穿着红色的喇叭裤、脸上两坨夸张的腮红,敲着鼓扭来扭去,他整个脸垮得跟坨不成形的泥巴一样。
王大发上手强行用手指给余华南撑出一个笑脸,自己也咧个大嘴,“老大,你笑一个,哭丧着脸,会倒霉的,来两把,去去霉运。”
余华南心痒痒,但还是拒绝了王大发的邀请,“不行,医生说了不能久坐,打起来就没完没了,你找郭老四组队。”
“不能久坐?这简单啊,你站着打就可以了,别坐,这沙发归我了,哈哈。”王大发霸占着沙发,翘着二郎腿,脚尖一翘一晃翘,好不惬意。
余华南只在店里溜达了两圈,就把王大发屁股下的沙发抢回来了,又没忍住开始打游戏,本来说好只打一把,结果没注意一打就到十点,时间去得悄无声息。
余华南心中懊恼,刚把手机放下了,那边不一会儿。大发的电话响了,他不耐烦地接起来游戏正酣被人打断,王大发语气有点不耐烦:“喂,啥事儿,我打游戏呢。”
余华南一听就是他那堆酒肉朋友,电话那端不知道说了什么,王大发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语气也变得欢快,“行,马上到,等我半个小时,准到,南哥啊,他不去,就我一个人去……”
听王大发说自己不去,余华南着急了,从沙发里弹起来,一把抓过手机,大声叫嚷:“我去我去,大发开玩笑呢,这种场合我必须到,怎么能没有我呢?!”
挂断电话,王大发挂着笑看着上下打量了一下余华南,“老大,郭四儿叫我我们是去喝酒,你这身体……”
游戏也玩腻了,余华南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站起来做了几个提肛运动就当是遵从医嘱了,“去,怎么不去,免费的酒,不去白不去。”几人关系还算可以,也达成了某种默契,就是谁的日子好过一点,谁就买单,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心中还装着江湖,侠肝义胆杯酒下肚,没人去纠结那点点碎银,他们的江湖,开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