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律星空》木惟江风

16、番外:两个红烧狮子头

　　这年春天，雪落得晚。无数银白色颗粒迷糊了人的视线，天阴着，城市到处白蒙蒙的，大道上时时有汽车驶过，甩出一到温热的长烟，又极快的冷却了。

　　热气爆棚的室内，蒋衍只穿着一件简单的冲锋衣，捧着碗口味乱七八糟的蒸饺在直播间闲扯。没想到一连吃到了五个钢镚，自己都吃得有点烦了，又不能气，自己包的。

　　包了小半碗幸运钢镚，没数多少个，现在跟个扫雷似的了，干脆就扔到了一边，不吃了。

　　——大爷，你饺子咋这丑啊？

　　——大爷，春节刚过多久啊？一个人呢？怎么回事儿啊？

　　将衍随手开了把游戏，扫了一眼屏幕，不轻不重的“啧”了一声，“饺子丑，馅儿美，懂吗？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丑？”

　　——那咋了？

　　——来，喂我一口。

　　——人可是有对象的人了，哪能喂你啊，喂我，啊——

　　“傻逼。”蒋衍笑骂，随着时间的流逝，大爹已经潜移默化的成了大爷，但不管是大爹还是大爷，都是那个张口闭口骂“傻逼”的歧路。他摸出耳机带上，说明他要认真了。

　　吃播下线，技术主播上线！

　　铃铃铃铃铃铃——

　　刚进入游戏就传来一段急促的门铃声，一连响几十下，气都不带喘的。

　　——男朋友回来了？

　　——开门，要抱抱～

　　蒋衍扫过这条弹幕感觉他发了条语音，恶心极了，暂时搁下手机走了出去，一群人看他下半身穿条蓝胖子睡裤差点没笑死。

　　春节也过了有这么久了，什么该拜的年都拜完了，邻居吗？邻居就上回上来送了碗炸年糕啊。蒋衍怀揣着大大的好奇心，没看猫眼，怕被戳眼睛，在门口喊了一嗓子，“谁啊？”

　　外边突然不再按门铃了，砰砰的敲着门，一顿一顿的，“卧槽？”他转身上厨房抓了把水果刀，“你……”唰的一下，他一个未出口的“妈”字堵在嗓子眼被咽他下去了，门外两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天真无邪的仰望着他，还夹杂着几分疑惑，齐声说，“大蒋叔叔——”

　　什么大蒋不大奖的，两个傻逼。

　　他心里骂了一声，把水果刀默默背在身后，一呵，“进来。”

　　两个穿着杏色棉袄，背个小书包，裹得跟球似的的小屁孩就这么活蹦乱跳的进来了，讲真，像两个弹性十足的红烧狮子头。

　　蒋衍探出头匆匆和他俩的父亲对视一眼，那人笑着冲他招了招手。他则默默叹了口气，本来陆丞亦出差他天天啃饺子就烦。

　　这俩红烧狮子头倒也不是什么外人，正是陆丞亦堂哥的俩倒霉孩子，陆飞和陆扬，合称——陆飞扬。

　　很嚣张的名字。

　　年前在这儿过，闹得他俩平静的生活鸡飞狗跳，早上五六点就要爬起来，大半夜在沙发上打枕头仗，羽毛满天飞，吃了蒋衍一嘴，实在久久难以忘怀。

　　这冻得粉扑扑的小脸蛋，小短腿使劲在房里蹦跶，蒋衍插了会腰，凝视着他们，忽然想起游戏还在开，连滚带爬的扑了回去，“你俩别乱动啊。”

　　此时，一大批热心粉丝正在关心他死没，已经准备收尸的占了小半，联系好火葬场占得更多。

　　“又来俩傻逼。”蒋衍简单交代一句，跳回了单人沙发，偏着身子，把身体重量都压在一条胳膊上，毫无压力的操作起来，看起来甚至惬意。

　　那俩红烧狮子头还没在客厅待半分钟就冲进来了，长得还没到摄像头拍到的高度，一直在他腿边乱窜，后来直接趴在腿上咿呀咿呀的，说饿了。

　　弹幕笑翻一片，说他一分钟不见当真爸了。

　　“大蒋叔叔，你在干什么呀？”

　　——大奖叔叔，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蒋衍:“……”早知道就不嫌当初他们叫自己小蒋叔叔又小又叔的不着边了，随口指到，“那儿有饺子。”

　　两个红烧狮子头屁颠屁颠的去够饺子，结果踮起脚尖还碰不着，差点没摔着。

　　主播的身影又从直播间闪出，两球终于得偿所愿的捧着圣神的饺子放在房间唯一的椅子上，有跪有趴的在地上徒手抓着吃，嘟嘟囔囔，不争不抢。

　　蒋衍两腿大开，躺在座上悠哉悠哉的打游戏，然而还没认真操作两分钟，又传来了噩耗，“大蒋叔叔，弟弟对虾仁过敏。”

　　“什么？”蒋衍一个跳起，连弹幕都没来得及看一眼就掐断了直播，拔下日常用机的插头，一手一个拎着上医院，也不管地上乱七八糟的酱汁了，一个箭步就到了停车场，“我靠，我没驾照。”

　　哪有车？

　　此时一个外卖小哥送完最后一单，吹着口哨嘻嘻哈哈的滑动着手机从楼上下来，“哥们，救一条人命，我转你两百，电动借我一用！”蒋衍接过钥匙，一拧手柄，车后溅起半喷泉状的白色雪沫。小电动在积满白雪的地板上蛇皮走位，没多久，蒋衍又开回来在杂货店里买了三个头盔。

　　这会儿头盔可是热销品。

　　之后继续阴暗爬行，“哎，卧槽！”

　　天黑成了伸手不见五指，两个叽里呱啦疯了一路的红烧狮子头终于被蒋衍一手一个拎了回来。

　　陆扬说自己压根没吃到虾仁，蒋衍当他傻逼给扔进急诊，看了半天，啥毛病没有。这里的护士医生要么没回家过年，要么刚复工，一个个怨气大得很，直呼他有病别没事找事。

　　蒋衍带着他俩又在大厅里坐了一段时间，期间两个人共失踪三次，是一个失踪他去找，另一个就会抓紧时间玩失踪。两个傻逼。

　　小哥就在杂货铺里跟老板闲谈，揣着手，口里哈着热气。蒋衍进门和他们简单寒暄了几句，还尴尬而不失礼的拎着俩小孩。

　　终于上楼了，还是屋里舒服。

　　今天陆丞亦出差回来，正在客厅里火锅煮的咕噜咕噜，他人就在厨房里忙活。

　　舒坦，太舒坦了。

　　蒋衍手里一丢，倒在沙发上缓气，甩手放松，“这俩小兔崽子忒能造了，卧槽！”

　　陆飞扬不知道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爬上了桌，抓着青菜不知死活往锅里摁，蒋衍吓得差点心脏跳出晕倒在地，“傻逼，滚！”

　　四个人热热闹闹的吃了顿火锅，大口吃肉，大口喝橙汁。这俩人父母都在乐团搞春节演出，没时间照顾他俩。刚好陆飞扬又特别喜欢小陆和大蒋，就想着送这儿来照顾几天。消息发到陆丞亦手机，他想着问问大蒋，结果大蒋已读不回成习，他就全当默认了，叫堂兄给人送来。

　　蒋衍这回是真的没看到，他常年游戏机声音开到最大，日用机调成静音，心虚的夹了两块牛肉，“我确实是这意思。”

　　陆飞扬不知道是谁把他刚放碗里的牛肉夹到了自己碗里，蒋衍脱口而出一个“滚”，然后把他碗里的菜抢个干净。

　　那孩子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迷茫的敲了敲碗，“吃光光了。”

　　最后还是陆丞亦给他夹了一碗菜吃的，这俩孩子听话，不会哭闹，也不抢东西，饭吃得还很安详，就是弄了半身狼藉。

　　脏的很。

　　还好不用蒋衍收拾，他揣着手大摇大摆的回了房间，把门一合，开了电脑，再开的直播。

　　他手冻得有点微微发红，游戏机不用看，肯定信誉分大残了。

　　——卧槽，回来了？

　　——我就知道今晚肯定还有播，蹲着呢。

　　——孩子没事儿吧？

　　——大爷带娃辛苦了。

　　——大爷保重身体。

　　“回来了，没事儿，傻逼一般命贱，死不了，祸害还遗千年呢。”

　　——一时间不知道是夸还是骂。

　　——今天玩这个了？

　　——这配置？！我靠！

　　“都是小东西罢了，你们怎么知道是我男朋友送的新年礼物？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给我打游戏而已。”蒋衍抓着摄像头全方位无死角的把整套设备都展示了一遍。

　　——卧槽卧槽卧槽！

　　——我也自己买了，实在不羡慕。

　　——呜呜呜，求大爷男朋友包养我，求求了。

　　“滚滚滚。”蒋衍开了个最近大火的新游戏，前些年有预热，他一直挺感兴趣的，今天才知道到机会玩。

　　——这个很难的。

　　“你大爷我行走江湖多年，什么游戏没见过？就这，随随便便的事情。”技术主播大话一出，抓起键盘就是干。

　　一走就连开八遍都没过第一关，最后两个红烧狮子头又换好衣服扑过来找他了他才罢休，“今天就到这儿，都退下，退下，操。”

　　——哈哈哈哈哈！

　　——老年技术。

　　——笑死我了。

　　一看时间，原来已经这么晚了，陆丞亦照顾他俩也挺久了，蒋衍出去探了个脑袋，果然在洗澡了。

　　“大蒋叔叔。”

　　“啊？”蒋衍一扭头，一大枕头精准爆头，羽毛一飞，他两眼一愣什么都没来得及说，两个人分头逃窜，一个往被子里钻，一个往桌上爬，“卧槽，老子键盘。”

　　砰——

　　蒋衍一个箭步冲上去给人抓下来，骂到:“傻逼。”

　　还好只掉了瓶水，随后把人扔到床上，准备去外面拿拖把突然不放心，扭过头来冲那俩钻被窝的说了句咒，“一二三木头人。”

　　世界清净不少。

　　两个小兔崽子不知道累，一直絮絮叨叨也不知道在讲些什么还讲到了十二点，之后一左一右粘着蒋衍睡了。

　　蒋衍只觉得自己的脾气得到了太大的收敛，蹑手蹑脚的从他俩中间爬出去把被子焊的死死的，开门溜了。

　　凌晨两点，陆丞亦进来一趟，两个人都累了一天了，没能踢得了被子，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