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律星空》木惟江风

13、追忆·重逢

　　a市的冬季到得可能会有点迟，但是年尾的这段时间到来却不会因为什么而改变。在陆予忱离开之后的几个年头，蒋衍最期盼的就是过年，不为别的，为和一个同龄的小孩见上一面，连说得上话他也不求。

　　今年冬天居然飘起了绒毛大雪，雪就像天使的翅膀洒落人间，是那样的美好，松软。蒋衍难得的起了兴致，放下了游戏，离开了火炉，从房间里面跑了出去。

　　“你刚刚又藏里面打游戏呢吧？啊？！玩挺开心啊？作业写多少了？”面对周胜楠的质问，蒋衍沉默着换鞋。

　　“你又往哪儿跑啊？没看见雪刚停吗？一会儿摔倒了怎么办？你别指着我去扶你！赶紧回屋给我写作业，写作业去！多大了还玩雪！”周胜楠在门口喊了几句，“诶！你敢去？！有种别回来了！”

　　蒋衍加快脚步一头扎进了雪里，弯下腰抓了一大把，这雪摸起来很像肉松，没一会儿他就滚出了一个大雪球，来当雪人的身体，又没一会儿，他滚出一个稍微小一点的雪球，来当雪人的脑袋。

　　这么冷的天跑出来玩雪真是一件怪事。

　　“没一会儿啊，我也会把你变成一个有鼻子有眼有脸面的雪人的，你他妈就放心吧。”蒋衍乐呵呵的一转身，却碰见了陆丞亦站在原地，抬手和他打了个招呼。

　　蒋衍人都傻了，眨了两下眼睛，点点头。装作不在意的去找了两颗石子，其实他碰见这人还挺尴尬的，因为说过一些比较尴尬的话，比如他嫌这人做饭难吃，虽然这是实话。

　　“不过我治好了你的哑巴，我真是一个英雄！”

　　真他妈的！

　　他后来才知道这是阿姨逗他的，是因为阿姨希望能够让他感染感染陆丞亦，让他多说说话，变得外向一点就最好了。

　　我他妈还说吃完那难吃的饭的人是不是给他当老婆，不是点头吗？有种娶我啊！

　　不知道是陆丞亦第几次离开，那时两人都不怎么能像以前一样无话不说了。但刚走的几月，蒋衍就出奇的想他，这种想念一点都不寻常，如果非要找一种合理的解释的话，那就是他喜欢上了陆丞亦。

　　其实一开始他是一点都不愿意相信的，但是后来他信了。

　　蒋衍总算是给雪人整了一个人形，一回头却正对上那人含笑的眼眸，他赶紧一个箭步冲上了楼。

　　“哟，我以为你死外面呢。没留你的饭，给你长长记性。要吃自己去热。”

　　蒋衍见着篮子里还有菜没炒，看了眼时间——才刚十一点。

　　周胜楠故意的，他习惯了，起身去烧了壶水，又去房间里拿了袋方便面。

　　“一天到晚就知道吃这点没营养的东西，一点没给我省心过，你看看你那成绩，从后天开始就去给我补课。”

　　“我说了我不去！他妈的我考什么学校我都认了，你他妈能不管吗？”

　　“一天到晚开口就是别管，闭口就骂脏话，谁教你的？啊？我看你是不想安安心心的把年过完吧？”蒋浩说着就扯下来身上的皮带，准备家法伺候。周胜楠在一旁，捧着热茶得意地笑了。

　　“到底是谁不想安心过年啦？”蒋衍气红了眼，砰的一下，把面饼丢进了垃圾桶。

　　“我看这个饭你也没必要吃了，这么大一点事都不懂，老子一年到头为了你忙得死去活来，你倒好，净给我添乱！打你那个破游戏，一点都不搞学习，我看你就是活腻了！”喊完，一皮带直直的打在了蒋衍的背上，蒋浩抓着他的头发带进了客厅，“你给我跪着！皮鞭下才出好人，你看我怎么教育你！”

　　蒋衍一拳抡在他爸脸上，那中年人手一松，就撤了几步。

　　“你干什么？反了你了！给老娘回来！”周胜楠扑过去抓住他，蒋衍一扭身拿起棉衣跑了出去。

　　“艹。”这会他背后火辣辣的疼，他摸了摸口袋，里头就一个手机，里面有着少得可怜的几毛钱。

　　刚往外边夸一步，这强大的西北风就在他脸上抽起了耳光，脸上刺骨的冷，还有些痛。

　　蒋衍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但他很清楚——不能再任他俩这么揍了。

　　老子他妈就是去外头吃雪活着也不回去了，艹，手机充电器没带。

　　“诶？小蒋吗？要不要来阿姨家坐坐？刚吃完饭下来散步吗？”他碰上了出来倒垃圾的姜珊珊。

　　“啊？”他愣了愣，“啊。”

　　不知道怎么就被拉进了屋里，这屋里那叫一个暖和。

　　“叔叔好。”

　　“小蒋来了？到底是这么久没见，长高了这么多，真帅气的小伙子！”叔叔笑着从他后边拍了一下。

　　“哎哟。”

　　“怎么了？”陆丞亦他爸怀疑的看着自己的手，“怎么回事儿啊？”

　　“没事没事，衣服里突然有点静电，哈哈。”蒋衍拘谨的站在了客厅。

　　“坐啊，小蒋小时候那叫一个可爱啊，多活泼的一个小孩，哈哈哈，等着啊，阿姨再给你去拿点水果——小陆，你的好朋友来了！”姜珊珊给他递了一杯热水。

　　蒋衍喝得一呛。

　　“哎哟，烫到了，都是阿姨不好。”姜珊珊走过来关切的问。

　　“没有没有！”蒋衍赶紧连连摆手，就见着陆丞亦开门出来了。两人四目相对，不约而同的眨了眨眼睛，又别过头。

　　“认识小陆哥哥吗？还喜不喜欢小陆哥哥了？哈哈哈。”姜珊珊洗了一点杂七杂八的水果过来，“别客气，多吃点。”

　　“珊珊。”陆丞亦他爸说了一句，微微蹙眉。这个女人抱歉的说:“你们俩好好聊，我们先走了，饺子在锅里了一会记得捞出来啊。”

　　我的叔叔我的姨，不要走啊！带我一起走吧！完了，我要不要走啊，外边也没地方给我去了，他妈的，艹。

　　他木讷的转过身，伸出一只手，“额，你好，我是蒋衍，你记得我吗？”

　　那人和他握了握，“记得，你吃饭了吗？”

　　“额……还没有。”蒋衍有些尴尬的收了手，这不是一个留人吃饭的好时段，他突然担心这人是他妈想用这个借口赶走自己。

　　“我……”他准备说些什么，那人却同时开了口，“你要不要尝几个饺子？”

　　“要。”

　　“你尝几个？”

　　“半斤就行。”

　　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对方，然后笑了笑。他问，“你和家里吵架了？”

　　“没有，我没想他们吵，我爸揍我，我就逃出来了，结果碰上了阿姨。”

　　那人点点头，微微的蹙着眉，没说话，把饺子捞了出来，“味道不是很难吃。”

　　“你搁外头弄点干净的雪包里头我都吃。”他尝了一个，芹菜肉馅的，味道还不错。

　　陆丞亦拿着醋姗姗来迟，蒋衍鼻子有些发酸，他一会回去估计比刚刚那会死得更惨。

　　“谢谢。”

　　“没事，你就先待在这里吧，你什么时候想回去了再走。”

　　闻言，他放心的坐在客厅里玩手机。

　　晚上，叔叔阿姨回来得比较早，他们四个坐一桌吃饺子，“我刚回来看见你在打游戏啊，什么游戏啊？好不好玩？好玩你带小陆哥哥一起玩嘛，哈哈。家里也没有人会做饭能招待招待你，多吃几个饺子吧。”

　　“哈哈，谢谢。”

　　“小蒋喜欢吃什么馅的饺子？一会叔叔出去买回来，今天晚上就包，明天你再来吃，叔叔阿姨不在，小陆哥哥也能煮给你吃的，不要害羞，我还是喜欢你小时候，来这儿就跟回家似的，多好啊。”

　　……

　　一直到很晚才他才告辞离开。

　　“那小蒋再见了，明天再来家里玩啊，跟阿姨说再见。”

　　“阿姨再见。”

　　“和叔叔说再见。”

　　“叔叔再见……”他暼到了同样挤在门口却默不作声的陆丞亦，“小陆再见。”说完就溜了。

　　“这孩子长大了，都不好意思叫小陆哥哥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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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哟？怎么不死外边呢？”周胜楠丢了手上的扫把，快步走过来抽了他一巴掌，“还有脸回来，我才发觉那个姓陆的家里回来了，你又躲那躲着了吧？那姓陆的肯定也不是个什么好玩意儿，你跟那种人玩什么？家里天天放着不管，指不定干什么坏事，他们家都弹钢琴，家里也有这个关系，你说你怎么和他玩？他不学习以后也有的是出路！回房间写作业去，明天不准出门！我还治不了你了？”

　　蒋衍留在原地有一会，轻声说:“他成绩很好，家里也很好。”

　　“那你知道他为什么家里那么好吗？那就是因为他成绩好，所以家里对他好，赶紧去给我搞学习，后天就有家教老师过来了，特别贵，你好好学这钱也没白花，你可别帮我扫地，赶紧写作业去！饭你今天就别吃了，这样一会明天早上一准给你饿醒，早点起来，好好学习！”

　　蒋衍放了扫把进去了。

　　“你又要出去？滚回去！搞学习你知不知道？”蒋浩把人推进房间，从外边挂了个锁，锁死了。

　　他妈的。

　　他靠在门上，手机也被一早进来“打扫卫生”的周胜楠给偷走了，床头柜上放着一碗热面，他却觉得心冷。

　　“你好，我是你们一楼的邻居。”是姜珊珊的声音。

　　“你啊，我知道你，你有事吗？”

　　“我找蒋衍。”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那么温柔。

　　“你找他什么事？都快过年了，不在家里还到处跑什么？你以为谁都跟你们一样啊？我们家蒋衍，以后要考好大学的，现在在好好学习呢，别打扰他了行吗？回去吧你。”周胜楠粗鲁地挡住门口，进都不让进。

　　蒋衍疯了似的踹门，“我没有！我要出去，你们别他妈关着我。”他最多也只能拉开一条小缝，和另一个门外边的姨匆匆对视一眼，他拼命的往外挤，“姨！”

　　砰——

　　蒋浩用力的在门上蹬了一脚，这一下门狠狠地撞在了蒋衍额头上，撞开花了，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

　　“你们这是干什么？”

　　“不干什么，管得着吗你？”周胜楠不客气的关了门，“那姨叫的比妈还亲呢，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