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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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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章景珩的本事,他其实有诸多理由能说与谢暮宁能,可话到嘴边,他却觉得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
她哭了啊……
低声抽泣的声音不仅入了耳,更如洪钟大鼓般敲击在他的心上,一下又一下的,生疼。
“别哭了。”尚书大人简直像是遇到了生平最难以解决的事情,只得干巴巴地道。
“就要哭!”谢暮宁转身趴在那堵老墙上,含恨说道。
她都丧失了两个未来夫婿了,还不能哭一下吗?可恶!
章景珩被怼得一愣,沉默了半晌,终究还是轻声剖白:
“那等人有什么好的,三姑娘若选择我,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亦都愿意给。潇洒肆意,钱财自由,只要我有的,便没有什么事不舍得放在你手心的。”
这样的话,他曾日日夜夜在心中反复咂摸,如今终于能说出口,初时干涩,过后却是越来越顺溜。
文能作锦绣文章,武可震慑朝堂百官的章大人,在心爱之人的面前,说出的话却如此朴实无华。
皆因真情实意,实在无需被奢华装饰。
“呜呜呜,我不要。”
谢暮宁发誓,她从来没有在一个人面前如此放肆、如此没有形象过。
什么端庄优雅,什么贵女气质,统统不要,她委屈,她害怕,她就要哭!
而见过无数人流泪的章大人,也似乎对她这阵势给弄得手足无措,一时之间,这个小角落倒真的只余下一阵阵的哭声了。
不知过了多久,谢暮宁哭累了,她缓缓抬起头,面上原本精致的妆容也花了还不自知,顶着一张眼泪巴巴的小花脸,见章景珩还在这里,还硬生生被吓得打了个嗝。
他、他怎么还在啊……
章景珩这会儿亦有些凌乱,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在朝堂之上积累的恶名,竟然在有朝一日影响到了自己的表白,这实在是令他感到有些挫败。
就在他思索着要不自己还是放慢进程,循序渐进,以君子追求淑女的姿态进行的时候,小姑娘却又说话了。
“你真的都能给我么?不是诓骗我么?”
谢暮宁睁着湿淋淋的眼睛,睫毛亦一撮撮地被泪水打湿而拧成了一股股的,瞧着着实有些可怜。
“自然。”章景珩心中升起一丝希望,无比笃定地道。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谢暮宁,郑重道:“在下不纳妾,余生只娶三姑娘一人,家中无父无母,中馈你掌,钱财你管,想要做什么便做什么,无需顾忌什么,我只会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如此,谢三姑娘,可愿考虑一下我么?”
当一个杀伐果断的人某一天说了这么一番话,谢暮宁不得不承认,她有些相信,也对这诸般诱惑很是心动。
他是圣上跟前最受信任的刑部尚书,他还如此年轻,前途无量,地位崇高,哪怕是谢家高攀不起的赵家、蔺家,在这位章大人面前也只有伏低做小的份。
原本,她就算是努力一辈子,也不可能嫁入这般的人家的,可如今这人却将一切捧在自己手边,只要自己应下,所有的尊重、身份都触手可得。
她应该答应吗?她能答应吗?
“你为何非要求娶我?”她歪了歪头,对这个问题十分好奇。
她实在不明白,为何这么一个权臣,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一世,都对自己如此地另眼相待。
她想不通,她一个闺中少女,从未与这样位高权重的臣子有过交集,究竟是何时入了他的眼。
章景珩勾起唇角,浑身的情绪似乎都只剩下了愉悦。
他看着谢暮宁,又不像是全然看着此时的谢暮宁。
……
天色逐渐地黑了,谢暮宁恍恍惚惚地回到谢府,后头还跟着一个恍恍惚惚的点杏。
直到晚间躺在床上,谢暮宁才终于敢回忆章景珩的那番话。
所以说,是很久很久以前,自己便已经见过他了吗?
他从前,该是怎么样一个的少年啊,可自己却没能从回忆中挖出这么一段往事来,无论是他口中两小无猜的幼童时期,还是凄楚可怜后被她相助的少年时期,她都不记得发生过这些事情。
而却在对方的心中生了根,发了芽。
是了,这么一说,那便通了。
他因为一直默默关注着自己,所以上辈子才有了死前死后那些事情,而这辈子,自己因为取消了与梁烨的婚约,他才走到了自己跟前来。
怪不得……
要说没有一丝触动,必然是不可能,谢暮宁难得地失眠了。
想到临走前,她说“要考虑一番”,这会儿也有些迷茫。
不知过了多久,谢暮宁猛然清醒,她想道,为何不试试呢?章景珩,除了在朝堂之上名声不大好,他还有什么不可言说的缺点吗?
似乎是没有的,这不比什么蔺文扬、赵纪安要好一百倍吗?她为何要犹疑呢?
谢暮宁猛地从床上坐起,面上的茫然不见,一个纯然灿烂的笑缓慢地溢了出来。
好了,她决定了,就是章景珩了。
*
尚书大人家中的管家来谢府送礼的时候,谢清与杨氏都惊诧不已。
尤其是谢清,他怎么不记得自己有成功攀上过这个笑面修罗啊……
不过心中再如何疑惑,他也不得不笑脸相待,唯恐得罪了这个哪怕是下人,也地位不凡的管家。
直到章府管家离开,两夫妻还是恍恍惚惚地回不过神来。
什么?那位尚书大人竟然派人来送他们暮姐儿礼?
谢清盯着那管家带着人抬来的大箱子,愣怔了半晌,最后还是遣退了下人,亲自揭开了箱盖。
箱中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物品,都是些市井上的小玩意儿,虽不贵重,却打磨精致,并一些名贵且轻易不常见到的胭脂水粉。
“这、这暮姐儿何时竟与那位大人有交情了……”杨氏看着这一箱物什,回过神来,犹疑地说道。
两人都知晓,这章景珩,是绝对不可能因为谢清而上门送什么礼的。
谁担得起人家这主动上的门?
刑部尚书派人上门,要不就是犯了滔天大罪,要么,就是地位非凡了,他们谢府算什么,只怕是根本就入不得人家的眼。
她这阵子都在试图劝服暮丫头嫁给她娘家侄子,这、这不会惹到那笑面修罗的眼吧?!
要知道,满盛京城,上到文武百官,下到乡绅贵商,人人都知这位刑部尚书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旁人得罪了,顶多也就吃点教训,更甚者还能打打擂台,根本不妨事,可若是得罪了这位,恐怕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思及此,杨氏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一股冷汗沁上额头。
“我哪知道?”谢清心里滋味复杂,看了杨氏一眼,有些不耐烦地道。
杨氏私下里那点小心思,他不是不知道,尤其是人偶尔在席间也提了她那位侄子,他没有否定,也是给这位发妻面子。
嫁了,也就嫁了,这丫头如今这鬼样子,又是嚣张跋扈又是牙尖嘴利的,早点嫁出去,他说不得还能长几年寿命!
可现在情境又不一样了,尚书大人主动来示好,这对谢家,对他,是多么大的荣耀啊。
不出两日,他相信,朝中那些同僚想必都会对自己礼敬有加,明天的考评,也必定要更上一层楼!
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没了梁家为之转圜,他还有希望走这么条好一百倍的通天大道。
谢清又看了一遍那箱子,笃定地想,这等小玩意儿,一看便不是普通的来往才会备的礼,说不得,他们家三丫头便有一场天大的福气了!
“你叫人把这箱礼品给送到夕露院去,明儿再叫人上门给暮姐儿多做几身衣裳,要鲜亮的,用上好的料子,钗环首饰也多打两副。”
想了想,谢清看了眼杨氏,沉声道:“你那侄子,暂且还是莫要提起了。”
杨氏心里酸得要命,可那章大人的威名着实给了她些震慑,这会儿也是不敢再说什么,只点点头应了。
等谢清风风火火地去了书房,杨氏方盯着那箱子,恨声道:“哼,真是没想到,那丫头竟然攀上了此人。”
可惜了她那好侄子,上了好几次门了,就想要娶这位表妹,这下子恐怕也只得泡汤了。
想到谢清为了攀附那尚书大人,连一晚上都不肯拖,竟要自己立马将这破箱子给送去,杨氏简直气得牙痒痒。
“来人,把这箱子给三小姐送过去。”她捏了捏帕子,将那股不悦压在心底。
“这是?”谢朝宁踏进敬常院,正巧与抬箱子的下人们撞了个正着。
敬常院的下人常常被杨氏派去给她晨曦院送物品,还以为是母亲又得了什么好东西要给她呢。
施碧恭敬道:“回五姑娘,这是刑部章大人给三小姐送来的礼。”
“刑部章大人?”谢朝宁一愣,显然一没有想到这箱子从敬常院中出去竟然是送往夕露院的,二来也是全然没有想到谢暮宁竟然跟那位大人有什么交情。
施碧点点头,福身行礼后便亲自带着下人们去往夕露院了。
平日里哪里要她这夫人身边得一等丫鬟去夕露院啊,施碧走在路上,心想,也不知道那位章大人是不是果真如外头所传的那般,神仙容貌、修罗手段。
谢暮宁收到这一大箱子礼物时,还有些迷茫,等知晓是章景珩送来的,她不由得也有些愣住。
这人说要重新好好追求自己,没想到行动竟然如此快。
等外人都出去了,她翻开那箱子,不由得笑了。
没想到这人还颇有情趣,知晓什么样儿的物什能讨她欢心。
她可不就喜欢这些市井小东西么,夕露院中零零碎碎地摆了不少。
不仅仅是因着从前月钱少只买得起这些便宜的小玩意儿,她本就喜欢这些民间艺人所做的精致而小巧的小玩意儿。
再看那些妆粉胭脂,无一不是连宫里的娘娘们都趋之若鹜的种类,也难为章景珩一个男人家,竟也挑选得出这些颜色不踩雷也很适配她的品种。
当晚,有人彻夜难眠,心有不甘与嫉妒,而有人则抚摸着一个小礼物,勾着嘴角睡得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