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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我忽然发现那个勾玉也不是很重要。”

      云窈果断改口,她一双招子清凌凌的,抬眼看人时就显得分外诚恳。

      “为了拿回来搭上我自己就怪不值当的。”
      这破剧情爱推不推,先保住小命要紧。

      少年闻言,歪头想了想,赞同道,“的确,那种东西不配与你的性命相提并论。”

      云窈点头如捣蒜,仿佛对方说的是什么至理名言,大声附和,“你说得对!”

      “不过……”
      贺观沉一只手摩挲着下巴,颇有些苦恼,“那我要用什么才能换到你呢?”

      他掰着手指细细数,“金银?”

      还不待回复,他自己便摇了摇头,否决了这一选项。只是盯着自己的手半晌,再也没数出第二个,沮丧地垂下手,闷声道,“我好像没有东西能跟你换。”

      他垂下眼帘,不大高兴的模样,好半天后,才像是挑挑拣拣终于选定了一样不怎么如意的东西似的,他问:

      “你有要杀的人吗?我可以替你去杀人。”

      贺观沉顿了顿,约莫是觉得这交易不对等,补充道,“可以替你杀很多个。”

      云窈:“还真是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看得起我的命了。”

      “但是容我婉拒!”

      于是贺观沉看起来更不高兴了。但他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更好的东西能用来交换,更想不出有什么更好的理由来说服那个小姑娘。只能自己一个人默默生气。

      他抿了抿唇,侧过头不看云窈,左耳的红宝石耳坠随着动作晃了晃,恰好垂落在云窈眼前,原本璀璨的宝石在暗处呈现出一种阴森,冷郁的色调。

      没想到能婉拒成功的云窈:!

      她很稀奇地看着他。

      之前贺观沉笑起来的时候她怕得不行,现在他笑也不笑,一看就在不高兴,她反而不怕了。

      这人看着又凶又病娇,杀人不眨眼。没想到还是一个有原则的反派,想要杀她这个弱鸡没有一刀砍了她,而是好声好气地跟她在这有商有量的讨价还价,不仅有原则还很讲礼貌。

      放在反派病娇里简直感天动地。

      云窈惯会得寸进尺,上房拆瓦,擅长踩着底线起舞,意识到自己能保住小命,言行也随意了一些。

      甚至敢胆大包天地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贺观沉,等他回头,云窈软声跟他商量,她眨巴了几下眼睛,好让自己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你就不能不杀我嘛?你看,我什么也没做,也没有惹到你,为什么想要杀我啊?一点道理都不讲。”

      贺观沉回过头,视线重新落在云窈身上,他认认真真思考了一下,才就提问挨个给出回复,“不能,不知道。”

      云窈也没想能这么快就说服他,总要循序渐进的。她拍拍贺观沉的肩,“让一下,我要出去。”

      她抱怨道,“我腿都蹲麻了。”

      贺观沉“哦”了一声,没有站起身,就着半蹲的姿势侧身让开了空隙。

      让开的空间并不大,勉强够一人进出,云窈爬出书桌的时候还顺手撑了一下贺观沉的膝盖。

      他垂眸看着云窈,与之交错的那个瞬间,仿佛对方就在自己怀里似的。

      少女的裙摆温柔地覆盖上他之前掉落在地上的恶鬼面具,发丝如水般滑过他的手,带来一阵奇异的酥麻。

      贺观沉不自觉地揉了揉指尖,瞧着那海棠红的裙摆自面具之上一掠而过,心里一动。

      “我有点忍不住了。”

      “嗯?”
      正在扶着桌子揉腿的云窈警觉地回头,“什么?”

      他原本低头仔细地瞧着云窈的裙边,闻言缓缓抬头,那双琉璃色的眼眸被不知名的情绪点燃,猫一般发亮,盛满了野兽般纯粹的欲望。

      “我现在好想、好想杀了你啊。”

      为了压制住这股突如其来的情绪,贺观沉克制到脊背都在微微颤抖,好看的脸覆上潮红。

      云窈大脑空白了一瞬,转头又要往书桌底下钻,只可惜钻到一半受到了阻力——她回过头,看到对方用两根手指勾住了自己的腰带。

      见她回头,对方甚至斯条慢理地又往回拉了一下。

      云窈倔强地抱着桌子腿,跟桌子一起被拉了回去。

      “打个商量。”
      云窈卑微出声,“你到底看上我什么了,跟我说一声,我一定改,要不你换个人也行啊,我很弱的,杀起来一点挑战性都没有呜呜呜。”

      贺观沉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只要你。”
      末了还安慰她,“我不介意。”

      不介意她这么弱。

      *

      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血腥气,云窈被迫坐在贺观沉身边,看着面前蛊虫如潮水般涌来,将地上的三具尸体淹没。

      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绝于耳。

      云窈原本应该质问系统的,问它为什么反派现在就掌握了大后期黑化才学会的蛊术,但奈何系统持续装死中。

      再说了,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反正说好的柔弱小白花已经进化成食人霸王花了,她还在乎这朵霸王花再多一个技能吗?

      根本不影响贺观沉一根手指就能摁死她。

      贺观沉还在一边极力平复情绪,他侧对着云窈,一只手捂住胸口,呼吸声都带了些颤抖。

      云窈心烦意乱,干脆破罐子破摔,眼一闭,心一狠,大声道,“既然你这么想杀我,怎么不直接动手?吓唬我这么多次有意思吗?”

      还那么有礼貌地问能不能杀,跟猫玩弄小老鼠似的。

      “你没杀过人。”
      贺观沉喘息着道,“你也没有动手杀我。”

      这句话没头没尾的,云窈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言外之意。
      如果说贺观沉是一只野兽,那么有人给这只野兽系上了锁链,划定了他杀戮的范围。

      恰好云窈不在这个范围内,所以他只能征求云窈的同意。

      他原来是真的有原则。

      就是不知道哪位神人给他划定的范围,云窈有些惊奇地倾身过去看贺观沉。

      “你现在不害怕我了吗?”贺观沉忽地问道。

      云窈一梗,“一点点吧,习惯了就还好。”

      贺观沉看着她,慢慢眨眼,“可是我什么也感觉不到。”
      什么都,就连一点点也感觉不到。他越来越难抓到那些东西了,所谓的欢欣也好,疼痛也罢。

      他迫切地想抓住些什么。

      贺观沉其实是有些迟钝的,是在旁人一次次看怪物般的视线里,他才后知后觉地发觉自己与其他人不一样。

      仿佛与这个世界都隔着薄薄的一层,他很难感知到他人口中的情绪。

      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因为同伴的死亡而伤心,不理解为什么他们会因为任务而恐惧,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要生气。

      有人说他是无知无畏,于是贺观沉就去看很多的书,可等到他自觉并不无知的时候,他还是无法理解。

      爱别离,怨憎会,他读过许多讲述这些东西的文章与诗篇,却从来无法理解共情。

      感受不到,理解不了,恐惧到底是什么,快乐到底是什么。

      他不明白,也分不清。

      贺观沉依稀记得,他问过自己的任务目标许多次,“害怕到底是什么感觉?”

      可惜那些人从来不肯好好回答,不是恼怒地破口大骂就是一味地发抖求饶,让他觉得越发索然无味。

      贺观沉活得浑浑噩噩,如若沉入梦中一般。记忆也乱七八糟,很多人很多东西,他都记不得,记忆缺失得厉害,严重的时候上一刻有人跟他讲话,下一刻他就忘了个干净。

      再者他不明白,不理解的那些人与事,也就不在意,放不到心里去,每一天不过都是上一天的重复,没什么记下来的必要,更加不在乎。

      唯独那天的经历,那天的感觉,仍旧如昨。

      那还是他第一次经历濒死的事情了。
      对手极其凶狠难缠,善于用刀而且百毒不侵,贺观沉的蛊虫对他不起作用。

      彼时的贺观沉并不擅长近战,过于依赖蛊毒,这导致他几乎丢了半条命才解决掉对方——用的是对手的刀,他第一次用刀杀人。

      与使用蛊虫杀人不同,利刃切开皮肉时仿佛生命是可以被握住的。

      杀戮结束之时,他没有松一口气,也并无生还的喜悦,只是躺在血泊里,望着头顶摇动的香樟树的枝叶与斑驳的阳光怔愣许久。

      眼前灿烂的光影,耳边啾啾的鸟鸣,手边因为血液而显得粘腻的触感,失血导致的冷意,都格外真切。

      香樟树正值花期,风摇动枝叶,落了他一身的花与落叶碎枝,花被烈日暴晒过,清透甜淡,枝叶汁水饱满,横截面处的味道清新,与血腥味混杂在一起。

      生与死也就此混杂在了一起。

      濒死的疼痛、对手刺骨的杀意、死亡,这三样东西仿佛重塑了他的感官。

      仿若初生,仿若梦醒,仿若初临人间。

      一只白色的蝴蝶落在他眼尾,蝶翼一下下振动,痒痒的。贺观沉却并未伸手拂去。

      他屏住呼吸,睁大眼睛,专注又贪婪地瞧着树上未落的,一簇簇的花。一块光斑穿过绿叶的罅隙落在他眼中,刺得他流泪,他也一眨不眨。

      怪不得那些人沉溺于爱恨嗔痴,红尘万丈,纵情享乐,他想,原来能感受到这个世间是这样的好。

      花香味很好,血腥味很好,烈日很好,伤口传来的疼痛也很好。

      他抚上胸膛,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肉,新奇地感受到血液正在流淌,心脏正在剧烈地跳动。

      这感觉太美好了,美好的令人头晕目眩。奈何美好的东西总是稍纵即逝,待心跳平复,便什么也感受不到了。

      不够,他想,还不够。
      他还想要更多。

      贺观沉自此放任自己醉心于杀戮,最初虽是以蛊毒在江湖上闻名,却再不曾使用蛊虫解决对手,而是给自己佩了一把弯刀——

      他开始亲手杀人了。

      这让他比以前更像一个疯子,让所有人都对他避之不及,贺观沉却不在乎,他什么都不在乎,只想再次抓住那一瞬间的感触——不管是喜悦也好,疼痛也罢,他全部都要。

      可杀戮带给他的那些东西,在一次次的重复之后减弱。加之随着他年纪渐长,身量逐渐长成,能与他一战的人也越发少了。

      再没人能让他濒临死境,让他的心跳有丝毫紊乱。

      而他自己造成的伤口再严重,也激不起任何涟漪。

      那些情绪与细微的感受如同流水般从他的指尖轻巧滑过,却无论如何都抓不住。

      他越发不满足。
      尤其是在尝过那种滋味之后,渴求越深。

      “能杀的人越来越弱了,他们不能让我感到疼痛,也不能让我尽兴,更不要说杀死我。”

      云窈立刻出声表明自己的弱小无助,力证自己毫无被杀死的价值,“我更弱我一点武功都不会,我连鸡都没有杀过!我只会让你更扫兴……”

      “你不一样,你是例外。”贺观沉尽量平静地出声。

      能不能在别的方面例外啊,这个例外她一点也不想要!

      “在看到你的第一眼,仿佛心底有东西在烧。”

      是一瞬之间难以言喻的心跳加快。

      不知名的情绪如火般将他整个人点燃,喉口发紧,由心脏起始灼烧,连带着血液也滚烫起来。

      贺观沉面上潮红未褪,他笑起来,露出白森森的犬齿。

      “我想,杀死你一定能让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快乐。”

      只是想象就足以让他兴奋到战栗,即便下一秒死去也无所谓。

      他说,“我绝不能错过你,用什么来换都好,想要我的命也可以,用火烧死我也没有关系。”

      他向着云窈倾身,指尖抚上她的侧脸,动作轻到仿佛在触碰一只蝴蝶,声音低到几乎是在呢喃了,“我一定要得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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