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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江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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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向一征开始期待上学了。
向一征穿上洗得发白的校服,对着墙面上那块镜子整理着自己的衣领,检查了一遍又一遍,他才从桌上抓了一个红糖馒头背上书包出了门:“奶奶我走了!”
“路上小心。”奶奶正坐在门口剥着豆子,黄豆就静静地趴在奶奶腿边,有豆荚掉出来它就起身把它叼进垃圾桶里。
“好!”
脚步渐渐加快,像往常那样赶上了同时间的公交车,可向一征觉得好慢,他迫不及待到学校不知道哪里偶遇到许西微,也许是吃午饭时排队的窗口,也许是某节课下课的走廊,也许就在上学的门口,一想到这内心就有些雀跃。
公交车站离学校还有几百米的路程,眼见了马上就要到门口。
却见着了五六个熟悉的身影向他走过来,向一征本来不该认识他们,可那些人却是他弟弟叫来的,向一征像是有了某种应激反应,他下意识地转身就想跑。
一个beta怎么打得过一群Alpha呢。
“喂,跑什么,你不是要去上学吗?”其中一个男生向前走着,将向一征逼进了转角的小巷子,一把将向一征推倒在地,又半蹲拽住了向一征的衣领。
向一征闭上眼睛,只希望今天不要遇上许西微,但又期待着许西微来救他。
悉心整理的衣领被弄皱,衣摆下缘也沾上许多灰尘,积聚的高塔终于还是崩溃了,他意识到自己和许西微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心里一下子空荡起来。
“怎么了,害怕了吗,劝你不要破坏别人的家庭,没人要的东西。”“你妈妈怎么不来送你呀?”“一个beta而已,长成这样,你难道也要勾引Alpha吗?”一句句不堪的言论像无数把刀子刺进向一征心里,向一征知道一定是他那个弟弟说的,可每次向一征向父亲诉说的时候他们却总是说弟弟小,不懂事,甚至还会反过来训斥他,可他们只相差一岁,渐渐地,向一征不想说话了,每次也只当是自己运气不好。
他其实都知道,父亲不喜欢他。
自从知道他分化成了beta之后这种感觉来的尤其明显。
像他们这样的家庭,一个beta对他们而言并没有太大的用处,没有Alpha会想和一个没有信息素,连在在易感期安抚自己的Alpha都做不到的普通Beta结婚。
明明自己身上也流着那个所谓父亲的血,明明曾经那也是自己的家,他不知道妈妈为什么要抛弃他离开,他开始怨恨他的弟弟了。
可是弟弟偏偏是个Omega,从小到大,父亲甚至一点重活都舍不得让他干。
他有时候自己也会想,为什么自己不是一个Omega呢,为什么偏偏他是一个没用的Beta。
命运啊,为什么总是要这样玩弄他。
还记得遇见许西微的第一次,那天是弟弟的生日,他的弟弟不希望在家里看见他,但又表现出善解人意的样子,他告诉奶奶向一征今天要回家和他一起过生日,然后叫来一群Alpha围着他,那些人各个手上拿着棍棒,警告者他今天不许回家。
弟弟明明知道他就连一群Beta都打不过,更何况是Alpha。
但是谁在乎呢?他的弟弟从来不过问他的想法,更何况他的父亲。
可是他明明没有想回去。
只留下他一个人在雨里,他没有地方去,他也不知道去哪里,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不属于这个地方,他应该和妈妈走之前说的一样,那是向一征第一次起了自尽的念头。
可是他好害怕,他还想再看一眼妈妈。
手指不停捏着玉佩和串珠。
蹲在墙角许久,伤口被雨水泡发,皮肤也开始褶皱,向一征却没感觉到痛。
他以为今天又是一个人了,可是却有一个人闯了进来。他给自己撑伞,他把自己带回了家,那天晚上他不是一个人。
以为这回又要被打,向一征护住了自己的后脑勺。只要保护好自己就好了,会好起来的。
不过这回没有很过分,只是手肘上有一些淤青,用外套遮住就好了。他站起来,眼前一黑,蹲久了有些头晕,闭上眼睛停了会感到好了许多,拉起校服看了眼,活动了下手臂,微微有些疼痛,拍干净身上的校服,离开了小巷子。
回到教室里,班里已经开始早读了,向一征迟到了。
班主任把他叫出去,询问着原因。向一征学习成绩好,性格又安静,老师们也都挺喜欢他的。
“老师,我,我今天有些不舒服,就,就迟到了会。”向一征主动坦白,但也没说明什么原因。
老师也看出来了他脸色有些苍白,关心道:“不舒服就去一趟校医务室吧,不要勉强。”
“好,谢谢老师,我没事。”向一征回到座位,拿出英语课本,看了眼黑板上写着的背诵任务,开始背着课后单词。
等班主任走后,他的同桌用课本遮掩着凑了过来,问:“向一征,班主任找你什么事啊?”
“没什么,问我是不是不舒服。”向一征不爱交朋友,班里唯一能说上些话的人就是他同桌,孟符。孟符又是出了名的交际花,爱交朋友,各年级大大小小的事他都有办法知道。
“你脸色看起来确实不太好哎,要请假吗?”孟符问道。
“不了吧,下午,下午还有很多主课。”向一征害怕请假而错过新课内容,虽然他学习好,但他不觉得他是一个聪明的人,更多地还是靠努力,他不想因为这个事情请假。
手肘碰着桌子实在疼的有些难以忍受,他抬起来避免压到伤口,写作业的速度更慢了。
口袋里还躺着昨天许西微给他的水果糖,他不舍得吃掉,便带着了。
如他的愿,今天一天都没有碰到许西微,不知道对向一征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
他还是一个人回的家,不过他也习惯了。
坐在房间的那张书桌前,向一征拿着一块玉佩发着呆,桌角放着一张照片,是向一征三四岁和妈妈一起拍的,妈妈坐在钢琴边上弹着琴,嘴上洋溢着笑容,向一征躺在小木床上听着歌睡觉,很温馨的场景,可那是向一征记忆里最后一张和母亲的合照。
妈妈的名字叫江莱,向一征觉得很好听,江莱,将来,可惜他们没有将来。
记忆里,妈妈是一个很温柔的Omega,她喜欢弹琴,这是向一征从小就知道的,妈妈时常坐在沙发上对着客厅里的琴发呆,妈妈弹琴的时候是发自内心的开心,整个人像是变了一个人那样,自信,美丽。
向一征是听着妈妈琴声长大的,可是向一征不喜欢钢琴,但他没告诉妈妈,因为妈妈弹琴的时候是他最开心的时候,向一征不会走路的时候躺在小木床里,妈妈弹琴,他就咿咿呀呀地摇着手里的小沙锤,像是在给她伴奏。
等到长大一点了,他就坐在妈妈旁边,时常往钢琴上用小小的拳头敲两下,砸出一些乱七八糟的高音。江莱从来不制止他,甚至会抓着他的手教他弹,小孩子不懂这些,只是感到新鲜。
可向一征不一样,他每天最期待就是和妈妈一起,或者看着妈妈弹钢琴的时候。
他觉得那个时候很幸福,也许是他这一生最幸福的时候了。
可是后来江莱和向怀总是吵架,向一征听不太懂,只记得他们吵的很凶,只记得争吵过后江莱会抱着自己哭,哭过之后又把自己一个人锁在房间里,他出不去,站在比自己高许多的门边上拍着门,哭着喊着妈妈。喊到嗓子都哑了也没等到将来给他开门。
向一征不知道为什么江莱要把自己关起来,像向怀关着她一样。
江莱就像一只金丝雀,被向怀养在家里,只能与钢琴作伴,可江莱不喜欢这样,她向往自由,她热爱舞台,在不被允许出门的那几年里,江莱不爱笑,不爱说话,也不再弹琴了,客厅那架钢琴也落下了许多灰尘。江莱后悔和向怀结婚,甚至后悔生下了向一征,可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血肉,江莱不舍得。
还是陪伴了他五年。
直到一个雨夜,江莱整理好了自己的行李,小小的一个立在床边,向一征进来看到江莱和那个箱子,他意识到自己的妈妈可能会离开。
向一征不稳地跑到妈妈腿边,扯着妈妈的裤子,眼睛眨的大大的,问道:“妈妈,你要走了吗?”
“妈妈不走,征征乖,妈妈陪你睡觉好不好。”
向一征意识到不对劲,这几年江莱从来没有和他一起睡过觉,可嘴上还是答应了。
“好。”江莱牵着向一征的手一起上了床,窗外不停下着雨,雨滴落地的声音透过玻璃传进室内,江莱一只手搂着向一征,另一只手有节奏地拍着他的背,嘴里还哼唱着歌。
房间很安静,向一征能感觉到妈妈今天不一样,今天她好像特别开心,心里不安的感觉却愈发强烈,他很早就觉得妈妈会离开,也许是哪一次和向怀和争吵过后,也许是哪一次被锁在房间过后听着江莱一遍又一遍的对不起。
向一征也做好准备过,可当那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还是会不舍,会难过。
向一征不怪她,至少江莱有时候对他很好。
过了很久,江莱以为向一征睡着了,手轻轻地从向一征身子底下抽离,然后轻轻在他额头落下一吻。
后一秒自己的手心便落下一个玉佩,玉佩边上还有向一征名字构成的串珠,那是江莱亲自挑选装配的。
“征征,妈妈要走了,对不起,妈妈爱你。”江莱看着向一征的脸,哽咽着说着最后的话,向一征没有睡着,他全都听见了,在心里默默地重复说着没关系,像之前的每一次那样,他感觉自己脸颊上滴落了一滴泪水,不是他的。
接着又听见她说:“怔怔,下一次不要找我当妈妈了,去一个幸福的家里好吗,向一征,要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