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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假死遁 ...

  •   只是纠结了片刻,陆予辞奋力追出去后,宿霄已经甩开一条街,身影还迅速消失在了高楼后的转角。

      才这么点时间差......不愧是做贼的。

      陆予辞稍稍叹气,朝破宅子的方向回头,一眼就看到白烟缭缭上升,心里依旧忐忑。

      那屋子又破又小,直至火烧都没有酒和油的味道,但能瞬间生出如此范围的火光,只能是燃粉在起作用。

      无色无味,量大成效,上等酒楼的后厨常常用它催火。阿聪应该早有预谋,现在恐怕不止他原本想毁之物,苏浅浅身上那过所也应该没了。

      只是......凭苏浅浅身手,自己逃出来没有问题。就怕她那无畏冒险的性子,情势再急也要冲上去抢证据。还有阿聪,若出什么事,案子就只剩李宸骁的一面之词了。

      可别再有什么意外。

      陆予辞立即提步到最近的侦察瞭望处,周围却不见一人。

      怎么回事?

      今日子时之前,未得吩咐不能擅离职守。那些精卫个个赤诚,不会无故失踪。

      陆予辞循着眼光向下,现在分明是青天白日,此地周围的街巷却不见几人。

      再细细看去,好几人的步伐均平稳重,右手不时放到右胯。

      他们是军人。

      陆予辞瞅清了其中一人模样——是当日在高府护随苏浅浅的黑蟒玄卫。

      玄卫感觉到目光,警惕抬头,隐约认出是陆予辞,低头未作反应。

      看来是有任务。

      陆予辞挺直了腰板,站在高点眺望一圈——这里是舞江城西南方的瞭望点。他再把视线送向西南,前方三条街分别是两人、一人、无人,紧闭的城门纹丝不动。

      这里不属于苏浅浅给的定点路线。黑蟒玄卫本该听他的,去那几处地点蹲守才对.......

      陆予辞惊觉什么,纵身落地。街巷中稀散的百姓吃了一惊,黑蟒玄卫看他一眼后,照旧佯作闲逛。

      整个舞江城,能真正调动黑蟒玄卫的只有一人。

      祁国四皇子,武平王谢汀。

      难怪老头会抛下命案,不声不响就出城了。

      百姓皆以为贵人在内。如今要周全了这个虚张声势的幌子,陆府必须掩得无声无息又干干净净。小奇一直没出现,应该也是去接应了。

      陆予辞自然不愿意去掺和这等容易领功之事。

      他转过身,意欲直接去醉梦阁寻人时,巷尾泥壁的符号却撞入眼帘。

      横竖排列,构成简单——是伍肆的联络记号。

      黄泥凹陷的印记还算清晰,说明才留不久。信息所载,竟指向西南城门!

      陆予辞急速调转方向。

      伍肆要查叶浔,突发命案拖沓,肆主才派了肆众进舞江城,估计就是怕他陆予辞来个窝里反。

      可谁也没想到,这命案竟把宿霄扯了进来。那家伙已经暴露,对伍肆来讲,如果要救,代价绝非一般,搞不好还会招来朝廷的眼光,那才是真正的麻烦。

      宿霄忙于甩开他,绝对没时间留下记号。谢汀选的是西南门,城中那几名肆众也盯上此地,只怕这两者到底发生关联。

      迅猛的一只手从陆予辞左边伸出来,他条件反射式地回击。只听得闷闷一响,陆奇蜷着右臂,低低哀嚎着声。

      陆予辞领会,隐秘地闪到陆奇身前,挠着右边太阳穴,脸色有些尴尬。

      “你你你,还不扶我起来!”陆奇小声嘟囔,脸上的怨气一点不减,“什么人呐警惕心这么强,疼死我了——”

      “是是是,少城主受惊,”陆予辞看他不满的样子,便知道这家伙已经既往不咎,于是勾着由心而生的笑容搀他起来。

      “你不查案,躲这儿做什么?”

      “当然是有要事。”陆奇撇着嘴巴,说着说着就眉飞色舞,“可别怪我出卖你,以前你从西南门溜出城的那条地下暗道,我给爹讲了。”

      “那道不是让你给封了吗?”

      “既能封,就能重挖。”

      陆予辞没有接话打趣,只引导道:“那这几条巷子的人,还有后面那瞭望处的精卫......”

      陆奇低声,“四皇子要进城,亲信只有黑蟒玄卫,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把府里和衙门的人都支开了。”

      陆予辞锁紧眉头,陆奇晃了晃右手,疼痛感明显减轻,玩笑道:“你不跟在郡主身边查案,在这乱跑什么?还是说,你终于想通——”

      “城门现在是什么情况,他进来了么?”

      陆予辞仓促打断。陆奇心疑,但没有浪费时间发问,一五一十答:“还没有。我在等爹的信号。要隐瞒就不能闹出动静,我以查命案为由清了街巷,信号一来,四皇子就将进城,爹在城外,我们在城内接——”

      “来了。”视线角落的黑蟒玄卫给了手势,陆奇提腿就走。陆予辞绕另一条巷,急急加快脚步。

      西南城门外的林地里。

      身着素洁白衣的男子头戴斗笠,步态从容而优雅。他伸手掀开杂草堆,瞧见偌大的洞口时怔了怔。

      平民打扮的老者俯身,“公子恕罪。”

      一国皇子何等尊贵之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城门开守之规,非军情、天灾等十万火急之事,不得打破。

      但要让皇子像平民百姓般走地道入城,就不能来得理所应当。总得先递台阶。

      谢汀轻扬嘴角,一举一动尽是贵族风采,“无妨。舞江城纪则严明,流言却以拘泥为嫌。可我很清楚,有规矩才能成方圆。碎语如何,或以利由,或因盲目。先生不必挂心。今日我见此地道,更明白了先生通变之思。有劳。”

      寥寥数句,先从小小地道讲到了守变之道,后暗示陆鎏的官场作风,再以赞声表态,既慰问苦劳,又与远城的东道主拉近了距离。

      皇子洞悉朝野、体恤贤才的形象来得体面又真诚。

      陆鎏顿了顿。

      他已过花甲之岁,是祁国十一城中年龄最长的城主,性情踏实忠厚,偶尔在朝中因不懂逢迎迂回而惹人不悦。

      说偶尔,是因为舞江城地偏民穷。陆鎏年岁也高,每次来回京城都颇为奔波,皇上准其每月觐见一次。而基本这每月一次“汇报”,都大差不差是没钱啦、流民太多啦、身体大不如前但可以坚持之类。

      舞江城进出贸易涉及的麦米和茶叶,在十一城中算不上特殊,利润也不多。朝中那些牛鬼神蛇要设计报复所耗成本,兴许比最终可能获利的还要少。

      泄愤可以,倒贴不行。

      于是陆家在这穷乡僻壤也算过了好些年的安稳日子。

      直到鉴宝大会这“祸福相依”的机会出现,朝中捞钱的红眼病逐渐蠢动起来。

      大概是自己拿不到,也不愿让别人拿得安心一类。

      陆鎏不想多生事端,这才化大为小,化小作无。并非毫不在意。

      如今听到这般直击肺腑之言,他心头难免生出几分动容,扎扎实实地行了个礼:“为公子效力,是老夫的福分。”

      地道内轻轻的脚步声越靠越近,陆鎏挡在谢汀之前,确认黑蟒玄卫身份后,才让开了路。

      “禀公子,道只三十米,都准备好了。”

      谢汀眼熟自家府兵,答慰一句“辛苦”,就要提步下道。谁知地道内急促传来了细碎的铃铛声。

      碎铃响,危机至。不能以声传言时,这是黑蟒玄卫的接头暗号。

      谢汀步履稳健,后退几米,乔装的黑蟒玄卫严阵戒备。陆鎏亦挪到草丛侧边,欲拿起他的雕纹银弓。

      促促的铃声越发清晰,面带灰色头巾的男子“窜”地就冲出了洞口。黑蟒玄卫根本没打算认他的脸,抡臂就是一副生擒的架势。

      谢汀紧紧盯着那人的脸,确实是他府上的兵。但皇子跟前,再急再迫之事,都不得唐突冲猛。

      那人一招就落败,像是并没打算反击。黑蟒玄卫看清是自家兄弟,这才把手劲松了松,厉声问:“规矩都忘了?”

      这时,地道的铃声仍旧悉悉簌簌响个不停。那人趁虚偷袭,从玄卫手中挣脱,逃得比兔子还快。

      “他是假的!”从后面撵出来的玄卫止身下跪,那张脸跟方才那人一模一样。

      谢汀二话不讲,片刻就闪到陆鎏身旁,夺起他那把雕纹银弓,三支箭“嗖”地离弦。

      那人只躲过一支,第二支将他脸上的皮面具刺破,第三支正好刺进了他的右肩。

      两名黑蟒玄卫放出信号弹,远丛外休憩的军队立刻动身。

      陆鎏与剩下几人倏地下跪,陆奇和陆予辞亦冲出地道,落膝请罪。谢汀倒临危不乱,只是声音冷了些:“入城。韩奕会处理。”

      当夜断崖底。

      湍急的流水捶打在河床石上,哗啪作响,搜寻的兵士猛然高呼:“找到了、找到了!”

      一具泡白的男子尸身被拖至岸边。

      左肩和右腿有箭伤,后脑多处受重击,看上去像失血过量、溺水而亡。面部浮肿,五官已辨不清真容。

      “韩将军,属下们已将方圆数十里都翻遍了,只找到这一具死尸。”

      韩奕眼神幽微,右腿中箭,逼至断崖,纵身就跳......水流太湍,瀑布分流至河道上游,这具尸体确实是在下游找到,但真的只是这样么?

      “留存证物,其余带走。剩一队人,继续勘查!”

      “是!”

      夜黑风高,月上穹梢。

      断崖外二十里地的小树林内,浑身湿透的男子被单薄身材的女子驼扶着,语声虚弱:“就这点力气,还铆足了劲儿跑这么快,怕我死?”

      女子肩背不适,稍不小心就松了力道。男子凭着将逝未逝的意志,强行把身体的重心往侧边倒去,这才没顺势压向她的身。

      “你——”

      男子惨白的脸上挤出笑意,“怕我死了,你想我?”

      女子冷声,“天下男人那么多,你算什么?”

      “这是承认我——”脑袋顷刻眩晕,男子话没说完,当即失去意识,女声有些急:“宿霄?宿霄!”

      背后风速突然变紧,楚儿猛地转身,黑袍遍遮的男人已经立在她身前三步之地。

      “参见肆主。”

      几名肆众把宿霄搀走。黑袍人凛凛无动,只用嘶哑的声音讲:“你隐瞒宿霄行踪,提前带他进舞江城,杖责二十。”

      “是。”楚儿不作辩解,“肆众已悉数出城。断崖布局后,我让他们分开走。”

      “谢汀跟韩奕都不简单,宿霄只是暂时保命。你就这样跑出城,醉梦阁那边可有交代?”

      “明日寅时,城外三十里地的破宅子内会有一场火灾,官府的人会根据残物余烬判断出‘楚儿’的身份。另外,我在舞江城这一年多,未曾发现陆予辞有其他企图。”

      黑袍人站在阴影里,楚儿抬头向上,只看得到那张微抿的薄唇,“不过......”

      “何时学会婆婆妈妈了?”

      楚儿拱手,“有点蹊跷,但好似也不多。他看上去吊儿郎当,但对陆府的一切都看得很重,就连对父亲续弦的妻子、及其生下的儿子陆奇都照顾有加,却唯独弃恨一个人。”

      “谁?”

      “陆家二公子,陆书夜。”

      黑袍人微微抬头,目光瞬间变得凌厉起来:“一个死人?”

      楚儿点头,“陆书夜生前颇受陆鎏疼爱,但此人的死讯被刻意盖过,何年何月何因都不为外人所知。说的是怕老城主伤心过度。只听说陆予辞在他生前死后都是一个态度。从不上坟祭奠,亦无任何忌讳。恨意真假难讲,但他极少表露态度,唯独此人此事。”

      “静观其变。”男子轻轻转身,“有他的背景,伍肆的路才长远。那个人有线索了。”

      纸条随着石子被掷入楚儿掌心。

      白底黑迹写了三个字:哭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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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假死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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