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妃别传Ⅰ》子月金玉

46、不同的烦恼

　　傍晚时分，韵兰渐渐转醒，检查了她的脚踝，肿消了不少，我又叫如雪从包袱里将那年我从云南带回的一小瓶跌打苗药拿了出来，给她擦上。

　　而后清贤过来传话说，“主持师傅知道韵兰姑娘脚受伤，行动不便，所以叫我将晚膳备齐送了过来。”

　　韵兰自然不少大家闺秀的风范，千恩万谢自不在话下。

　　正用着饭，韦合德与她两人这才想起自家的小厮还在观外的马车上苦等，韦合德忙飞奔出去。

　　半晌回来时，韦合德的身后跟着一个男孩，正是那天非认我是他家主子的那位，乍见到我时，那吃惊的表情自然是无以言表。

　　我笑着打趣他道：“现在知道哪一个是你家主子了吗？”

　　韵兰见他楞怔在那里，说道：“柱子，还不见过海兰姑娘，真是根柱子。”

　　我笑拦韵兰说：“你也别骂他，初见你时，我都以为自己是在照镜子，更何况是他了。”又让如雪给柱子加了一双碗筷，我叫柱子道，“柱子，过来，快坐下，在外面冻了一个下午，瞧你们家这两位主子，怎么当人家主子的，都把人给忘了，赶紧的喝口热汤，暖暖身子。”

　　那柱子还在回味，好半天才憨笑回说：“奴才不敢。”

　　我看像韵兰，又看向韦合德说道：“今儿这里可没有主子也没奴才，不分高低，只有朋友，是吧，韵兰。”

　　韵兰笑而不语，韦合德也没说话只是看了看我，而后径自坐下。柱子见我如此说，这才懦懦的贴边而坐，只吃白饭，倒是忙得我直给他夹菜，却把他骇得够呛。

　　我笑道：“你怕什么，我又不是你家主子。”

　　他笑而不语，猛吃几口便吃了个干净，然后飞快的离桌，我见状笑问：“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饱了吗？”

　　“饱了，饱了。”他连忙回我，而后立在一旁也不作响。

　　饭毕，因为天冷，我们三个女孩子话语投机要围坐在南炕上聊天，便将韦合德和那柱子赶去清贤他们的大房间。

　　通过交谈我才知道，自固安县一别，韵兰和韦合德并未立刻回京城的家里，而是另有打算。因为选秀，她们要私奔，但又怕连累家里。

　　韵兰与我说道：“海兰姑娘，我真的很想像你与如雪姑娘一样，生在平常人家，就没有这些苦恼了。”

　　我笑道：“姑娘是生在福中不知福，有钱人家的女儿多好，不用受尽世间疾苦。”

　　韵兰摇了摇头，“都说生在官家的女儿好，从小锦衣玉食，可谁又知道我心里的苦。别人家的女儿我不知道，我是不愿进那深宫里去的，这一生不能与最爱的人长相厮守，便是我最大的痛苦。”

　　如雪说，“进了宫就凭姑娘这容貌，定会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皇上会最疼你。”

　　“不然，就算是真的受宠，后宫佳丽如云，谁又能保证皇上的心永远系于你一人，所以一朝入高墙，终身受那囚牢之苦，逃不掉，这就是命。”韵兰悲观的说。

　　听韵兰如此说，我深知她是参透古代女人，尤其是做这满清女人的苦。我同情她道：“个人有个人的苦法，我们的苦，只是你不知道，但是你说的那种苦，我明白。不过我不懂，韵兰姑娘，这三年一次的秀选，不是选十三岁至十七岁之间的上三旗的适龄女子吗？刚才有听你说，今年你与我们同样已经十九岁了，应该说你至少可以选过两次，余岁的应该已经排除参选的资格啊？现在又是为何还要参选？”

　　韵兰幽幽的说道：“你们有所不知，康熙十九年那次选秀，因为京师地动死伤惨重，本该那年参选的秀女全部顺延三年，不想二十一年那年，皇上又因与前明余党苦战，焦头不已，所以这事便又搁了下来，今年春天诸事顺利，所以皇上龙心大悦，便将这五年来延选的日期定在今年的十月初五进行初选，凡是入选者再过半月便要入宫学习宫中礼仪，等皇上十二月份回来时再进行册封。”

　　我问：“那要是没选上的呢？”

　　她回我说：“若是被撂了牌子，就可以自行嫁娶，从此宫里便不再干预。”

　　如雪笑道：“嗨，这想选上不容易，要是不想被选上还不简单？称病，将自己弄丑，人家一瞧，自然就将你排在外了。”

　　韵兰摇头说道：“这些我与韦子哥也不是没想过，只是京城里的官家女儿，谁不知道谁家，因为有病、残疾、相貌丑陋而确实不能入选的，必须要所在旗的旗主作保，还要申明理由，一并由都统呈交给户部，再由户部奏明皇上，获得允准后才能免去参选。”

　　“啊，这么复杂啊？”如雪不自觉的说出了我的心声。

　　韵兰继续说道：“是的，所以单从这一点上来说，我的阿玛是镶黄旗的参领，皇上身边的二等侍卫，做假，怕是绝对不可能了，除非……”

　　“除非什么？”我与如雪同时问道。

　　韵兰坚定的说：“除非自毁容貌。”

　　“啊？”我和如雪惊诧不已，如雪叹息道：“天啊，谁能下得了这样的狠心啊。”

　　韵兰苦笑道：“如果这样做就可以不用被选上，我倒是宁愿毁掉这张脸，也要和韦子哥在一起，只是这么做不是冒险那样简单，倘若被人知道是因为逃避选秀故意这样做的，那么就不是一辈子不得嫁那样容易了。”

　　“那是什么？”我追问。

　　韵兰回答说：“是我一个人顶罪还好办些，大不了一死，只是要牵连三族，就连在旗所管辖的官员也一并要受到处分，这样做实在是罪孽深重啊。”

　　“这的确是一个问题。”我说，“不过，看你与他感情甚深，总不能因为这选秀就终止自己一生的幸福啊，即使再没有办法总也得找办法试试才行。”

　　韵兰摇头说道：“可是已经没时间了，后天，就是十月初五，一切已经来不急了。如果我死于意外，用我的命做最后的抵抗，一切就都会结束了。”

　　这韵兰突然生出轻生的念头，骇得我忙劝道：“你可千万别做傻事，没有上不去的山，过不去的坎，我们帮你想办法。”

　　如雪问我道：“姐，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我没理如雪的问话，问向韵兰：“韵兰，你可知被选上的通常都具备什么条件？”

　　韵兰想了想说道：“听阿玛说，通常都是先看家室，上三旗是必选的，我是镶黄旗，所以这个已经没希望了，再来才看容貌、才艺和身体状况。”

　　“听你这么说，想在家庭背景这一关逃过去应该很难，不过，我倒是想到一个好办法，但是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用此法的好，韵兰你后日准时入宫参选吧。”

　　没等韵兰问为什么，如雪已抢先不解的与我说道：“姐，你这是什么好办法，还不是要选，说了等于没说。”

　　韵兰也说：“是啊，海兰姑娘，我不懂。”

　　我笑着回道：“谁说韵兰她不选了，选，当然要选，不去参选，那些人怎么可能轻易的放过，只是要让他们选不上才是正道啊。”

　　“那要怎样做？”韵兰急切的问我。

　　我卖关子不说，而是问道：“后日几时启程进宫？”

　　韵兰回我说：“傍晚时分。”

　　我了然一笑：“今夜暂时先说到这里吧，明天我与你一同进京前去贵府，不知方不方便。”

　　韵兰忙道：“方便，当然方便。”

　　次日清早，柱子驾着马车将我们四人一并带往京城。

　　如雪没来过京城，自然坐不稳，好奇的掀开车窗帘向车外看去，不光是眼睛，就连嘴巴也是没闲着，反手拉着我说道：“姐，这京城果然是不一样，竟然有这么多的马车啊，我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姐，你快看，都是很好的马车啊。”

　　我被如雪强拉着将头探出窗外瞧了瞧，果然，今天这北京城内比我昨日来时还要热闹许多，街面喧哗，车水马龙的。

　　我转了回来与坐在我们对面的韵兰和韦合德抱歉的笑了笑，又忙拦着如雪轻声说道：“可是小姑奶奶，高兴归高兴，您不能再这么颠着了，一会儿马车要是翻掉，我看到时你要下车走路了。”

　　如雪不以为然，大声说，“不怕，我有的是力气。”

　　“可是韵兰她的脚伤还没有完全好，我看到时你就负责把她背回府吧。”我说了一个很关键性的问题。

　　如雪听我如此说，对我呶呶嘴，这才安静下来，转而又嘻嘻笑着说道：“就算是背也犯不着我什么事啊。”说完竟看向韦合德。

　　再说韦合德，自打上车他就没说过一句话，半晌也只是盯着我瞧了两眼，这会听如雪这般说，于是他轻咳了两声，算是解除一时的尴尬场面。

　　他将头别到另一边解释说道：“明日大选，各地备选的秀女都要提前来到城里候着，所以今日的车马要比往常多些，这种场面也是几年才有一次的。”

　　如雪不解的道：“这么多车，这得多少人家的女儿来选啊，皇上还真是好兴致，他要给自己选多少个妃子啊。”

　　韵兰回答说：“听我阿玛说，因为积攒了两次延选，所以这次例行参选的花名册上，大概有五千两百三十七名秀女，但是最终定下的人选也只有一百名而已，其中还有几十名不是用来充实后宫的，而是要指给亲王，贝勒以及那些有功名的亲贵大臣们的。”

　　如雪啧啧笑说道：“啧，啧，啧，不好想像，这当今的皇上操心的事儿还真不少，那边要忙着下江南，这京城里边更是有操不完的心，自己选妃不说，还要管着那些皇亲国戚们娶妻纳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