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江山与美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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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一脸欢喜的策旺，我并不想破坏他的好兴致，只是此事在心里合计了数天，我必须得问。
我认真的说：“策旺，你想做这草原上的大汗吗？”
策旺不解的看着我，问我说：“阿海，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吗？如果你不愿意嫁给我，我是不会强求的，但是如果你愿意，我真的可以抛开一切带你走，天涯海角，只要你愿意。”
我拉着他说：“策旺，你先听我把话说完。我是说，如果你做了汗王，有了固定的臣民，你会像你叔王一样总想着去打仗吗？”
策旺坚定的回我说：“不会，我会让我的子民都过上富足的生活，不管有多难，我都会想法子办到。”
我满意的点了点头，“好，那么你答应我，无论今后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学会忍耐行吗？我会设法让你做汗王。”
策旺面色紧张的拉着我的手，问道：“阿海，你要做什么？”
我将脸别到一边，不去看他，半晌说道：“我……，我会看着办的。”
夏日的夜湿腻而沉重，天边没有繁星，只是间或的打着露水闪，偶尔刮起一阵凉风来，叫人清爽了不少。
噶尔丹的帐内烛光闪烁，守帐的两名兵丁见我走过来，遂上前施礼道：“属下见过小郡主。”
我摆了摆手让他们起来，说道：“起来吧，大汗可在帐内？”
“在，大汗正在为白天的事烦恼，小郡主去劝劝吧。”他们回说。
“嗯，知道了，你们都退下吧。”我说。
“是”
我转身进了帐子。几案前，噶尔丹正盘膝而坐，双眉紧皱的闭着双眼，手肘支在桌案一下一下的揉着太阳穴，也许是太过疲惫，竟然没有发现我已经走至他跟前。
我将灯罩拿开，挑了挑烛台上的火芯子，顿时帐内明亮了起来。
噶尔丹这才抬头见我，叹口气道：“你来了。”
“嗯”我答应着，倒了一杯热茶，放在他面前，我明知故问的问他道：“什么事愁成这样？”
噶尔丹喝了一口茶缓缓的说道：“这个康熙皇帝，我还真是小瞧了他，这‘纵横捭阖’的一招棋逼得我是不得不撤兵让步，如今又拉拢喀尔喀萨克王，与我反目，对我准噶尔进行釜底抽薪之策，让我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啊。好在桑结出此良策，才让我有所转机。但是，明显的他还是略胜我一筹，现在我只能按兵不动。这不，‘招安书’就是证据。”
说完，他将一打金黄色的纸推至一旁，又沉沉的闭上了眼睛，靠在垫子上。
我瞄了一眼案上的金黄色的圣谕，这是康熙皇帝写给噶尔丹的一封招安书。卷首是用漂亮的楷书写的，上面写道：准噶尔部图汗噶尔丹亲启。
我道：“招安书？”
噶尔丹答：“是啊”。
我继续看下去，只是许多繁体字我不甚认得，只能半猜半懂的了解全书大概意思。大意是，若噶尔丹肯归服于朝庭，立即休兵，各撤兵二十华里，从今往后税赋减免，与喀尔喀萨克图汗享受同等待遇。末尾落款处是一个大大的朱砂红印子，上面写着康熙十八年手谕。
我问噶尔丹说：“这是大清皇帝的手谕，大汗要做何打算？”
噶尔丹叹息了一口气道：“难得啊，我能遇到真的对手与我较量。”
我又问：“您想要的结果是什么，不就是这草原上的王吗，可是现在您已经是了，那和硕王一听你要出征不是都闻风丧胆，落荒而逃吗？您已经很强大了，不用证明。再去争那些虚名不是自己与自己较劲吗？人生短短数十载，您这样硬碰硬的是捞不到什么好处的。”
噶尔丹听我如此说，冷哼道：“同意了这‘招安书’上的内容，不就代表我将要俯首称臣吗，这个我做不到。”
我继续劝说他：“康熙皇帝也是好意，这招安书对于我们来说是有利益而无弊处，况且咱们数年前不是一向都做为臣国向大清皇帝纳贡吗？做为臣国也没什么不好的，方圆百里的和硕王不是都这样做的吗？起码咱们有了困难，他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我还想说下去的时候，只听噶尔丹阻止我道：“你不用劝我了，我有我的打算。你既然同你阿妈一样都不愿做我的妻，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我想了想问道：“那如果我嫁给了你，你会放弃这里所有的一切，跟我走吗？”
噶尔丹忽的睁开眼睛欣喜若狂的跳站起身，来到我面前紧紧的扶着我的双肩，问我道：“你终于同意要嫁给我了？做我噶尔丹的妻？辅助我得天下。”他双眼炯炯的看着我，极度迫切的等待我的肯定回答。
我重重的出了一口，拿开他放在我肩上的手，郑重的说道：“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你愿意放弃吗？把王位给策旺做，按理说他才是真正的王位继承人，只是从前他年纪尚小，不能执政。如今他有可能做得比你要好，你又何必非得纠缠于此。让给他，从今往后你就不会再为进退两难的事情而苦恼了，懂得放下才是真正的放开自己啊。”
“你说得轻巧，这一切都是我一手打造的，我怎么能说放下就放下。”噶尔丹气恼的我将我推开，继续说道，“我也是父汗的儿子，理应做这个王。”
他的执念让我心生恐惧，我为他举例说：“大清顺治朝的多尔衮，他的下场你又不是不知晓，何必为了他日无结果的事生烦恼呢，等你想开了，自然也就明白‘王权’并不是最重要的。”
噶尔丹说：“我和他不一样，这个王位是众部族人公然认可的。你不用说了，人这一生能遇到几个棋逢敌手的对手，我要与他一战到底。”
说来说去，他终是忘不了权利，地位和荣耀。
我气道：“你若是放不下，如今这形势，你只能俯首称臣。你已经失败了，你是打不过他的，难道你看不出来吗？兵败的滋味你又不是没有尝过。”
噶尔丹笑道：“这场仗根本就没打，我也并没有输，何来兵败？倘若不背水一战，岂知成败！你同不同意都不要紧，你只能是我的妻，是我噶尔丹的妻。王位我要，美人我更要。得了这草原，我让你做我的后，这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似聚在一起，放着亮。他复又说道：“别再想着说服我，等我料理完这些琐事，你就等着做我的女人吧。”
我想我疯了，我一定是疯了，才会傻里傻气的跑来问噶尔丹，问他是否愿意为了我的终生，来换他放弃汗位，放弃战争。
也许这就是做为最高领导者和统治者的悲哀。
江山与美人都要？也许是我太渺小，根本不值得他用整个“王权”来换。
我想，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也许就是任何人都不能改变的历史事实吧，这一定都是上天注定的。所以不管我再做什么努力，也只能是徒劳。为了阿妈，我也只能言尽与此，我没有办法再坐以待毙，等待他说要娶我的日期。
我想我浪费的时间已经足够多了，现在不走更待何时啊。
我转身出了帐子，但见帐门外不远处策旺正被那两名兵丁拦着，不让入内。策旺见我出来，叫我道：“阿海。”
我走过去将两名兵丁支开，问他说：“你来这里做什么？”
策旺一脸的担心说：“阿海，我很担心你，你现在最好还是远离他这里，你知道在他这，你是不安全的……”
我站定看着焦躁的策旺笑了笑，继而说道：“策旺表哥，不用再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所以我请你帮我一个忙。”
策旺说：“阿海你说。”
我看了看四周，拉他就走，“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我们来到我的帐子，让东姑、阿月她们出去外面守着。
策旺见我快速的收拾着东西，不解的问我：“阿海，你要做什么？”
“此处不是生我之地，如今我必须要走了。”我回头看了一眼策旺回答他说。
策旺忙拉住我的手，让我停下来，他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懂，你不等小姨母了？还是说你已经知道自己的亲身父母是谁？”
我对着雕花圆镜，看着镜中这张越来越像沈无言的脸，我竟然愈发的害怕起来。叹息着回他说：“我不知道，但是我一定要回去，回到那个没有战争，只有和平的地方。”
策旺将我身体搬过来，一瞬不瞬的盯着我说：“阿海，我不管你要去的是一个什么地方。你若是执意要走，我就和你一起，永远不分开。”
我看着策旺怜惜的说：“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我一个人走，大不了像上次那样再被抓回来，可是我们两个人一起，那罪责可就大了。”那叫私奔，这个时代是不允许的。
“我不怕。”策旺说。
他不怕，可是我怕。不是怕这私奔之罪惹恼了噶尔丹，而是我对策旺只有兄长之情谊，并无他想，更没有想过要嫁给他。这样贸然同走，他日我若是给还不起他这份情，看着他痛苦，我会更痛苦。
“可是……”
我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冲进帐内的索诺木说道：“阿哥，兰姐，你们若是要走，我帮你们。”
“可是……”我犯了难，这该叫我怎么办？
索诺木说：“别可是了，王位本就是阿哥的，现在叔王即然不肯让出，又要强娶兰姐你，我们又是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现在一起私奔逃出去，也未必就是坏事，只要等待时机成熟再回来，生米煮成了熟饭，叔王他也奈何不了。”
生米煮成熟饭？这小子如今说话还是这样毫不避讳，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过，他说的某些点我是认可的。我与策旺均是不好意思看向对方，都将身体转过去，背对着背。
索诺木笑道：“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安排。”说完，风风火火的转身出了帐子。
我问策旺：“你果真愿意放弃这里的一切？不是如索诺木所说的那样。”
“我愿意”策旺毫不犹豫的答道。
我想了想说：“那好吧，我们一起走。”
东姑，阿月，阿雅三个丫头闻讯进来跪下恳求我道：“小主子，您要三思啊，这样恐怕不行，万一大汗要是知道了，可要怎么办？”
我将她们三个拉起说道：“我必须走了，不走，可能将会出更大的乱子，我们连夜走，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只怕的，是会连累到你们。”
她们一口同声的回道：“奴婢们不怕，哪怕为小主子去死。”
如此情形，我竟然不知该说什么好，对于她们，我真的没有做过什么，让她们值得为我付出生命的事。我说：“谢谢你们这些年来对我的照顾有佳，我也没给你们带来什么好处，到是总给你们带来不少的麻烦，还让你们跟着受罚。”
这时，索诺木已经回来，他说：“马匹、干粮、衣物，盘缠都已经准备妥当。”
丫头们哭道：“小主子……”
她们这一哭，竟然把我的眼泪也引了来，又恋恋不舍的絮叨一会儿，索诺木道：“叔王的帐灯已经熄了，一会儿我将守卫的士兵引开，你们就快快出城吧。”
我安慰她们仨个说：“好了，咱们不哭了，以后的一日子还长着呢，我们还会再见面的。”说出这句话，我的心底有如刀绞一般，若是我回去了，这句话就成了终生难成的谎言。我只能求她们都平平安安的。
我从发髻上拿下一只珠花说道：“大汗若是还念及旧日的情份，见到这支珠花他定会动恻忍之心，饶过你们的。”
“小主子”她们再次哭喊道。
“我们快走吧”策旺说。
为了不惊动到人，所以就让东姑她们仨个留在帐里，索诺木将我和策旺带到准备好的马匹前，引开了巡夜的兵丁，他一直将我们送出兵丁所能及的范围。
索诺木说：“阿哥，兰姐，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前方的路还很长，你们只有相互扶持，互相照顾了。”
策旺环抱他说：“阿弟，大哥只能先这样谢过你了。”
索诺木道：“阿哥，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咱们兄弟俩个不必说这个谢字。”
我则嘱咐他说：“索诺木，回去后你要多加小心，只怕大汗他……”
索诺木笑道：“你们放心吧，知情的人没几个，都是最最忠诚我们的臣属，他们是不会说出去的，现如今，你们只能用有限的时间，快马加鞭，走出这草原，才不会被叔王追上了，多保重。”
“保重。”
月色撩人，三个人快速话别，却显得格外沉重。我与策旺一人一匹快马,奔驰而去。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江山与美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