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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抬手即能碰触一段从未熟知的时光，如果闭眸即能见到一个未曾遇见的人，你将做出怎样的选择？
凯特琳.布兰特轻抚酸疼的眼眸，电脑屏幕的蓝光让她回忆起早晨刺目的朝阳。她望着相片里那张苍白沉郁的脸，仿佛世间一切悲伤蕴藏在那双晦暗无光的眼瞳里。
爱德华.弗朗，一位不幸坠落且饱经苦痛的天使。
大脑似被猛然闭合的钢琴，激昂进行曲忽而中断的一瞬，凯特琳的世界失去了所有光亮。
“小姐，小姐，你还好吗？”
浓重的雾霭中，似乎有一位温柔的小姐指引浑噩昏暗的道路。凯特琳猜想那一定是她的好友塞琳娜，但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温和。
于是凯特琳握住了一双瘦小冰冷的手，如同握住了雪夜里燃烧殆尽的火把。她迫使自己睁开沉重的双眼，试图请求好友为她准备一杯咖啡。然而当她的视线逐渐清晰，却发现呼唤她转醒的并非塞琳娜。
确切而言，唤醒她的并不是一位女士，而是一个过分瘦弱的男孩。她就这样突然在一片青黄的稻田边昏迷，沉眠许久，直至这个男孩的到来。不，也许当男孩发现她时，她还沉浸在梦魇般的慌乱无助之中。
不知男孩是在几分钟前看见她，还是陪她度过了一段漫长枯燥的时间。
或许已经过了正午，阳光与清晨时分一样刺目不已。凯特琳抬手遮挡倾泻在眼睫上的斑驳日光，胳臂处骤然的冰凉触感让她恍若被漫天白雪掩埋。是那个男孩轻轻搀扶着她，举止绅士而温柔。凯特琳借由他的助力狼狈地起身，未能顾及外衣沾染的尘土，转而向男孩致谢。
道谢的语句尚未脱口，当凯特琳彻底看清男孩的模样时，宛如一尊被遗忘的塑像般凝滞在原地，她甚至全然忘却那些构思完整的格式化谢词。
她看到了一双纯净覆有阴翳的绿色眼眸，如夜空中皎洁的银月，苍白的面容和近乎毫无血色的薄唇，以及那一抹与苦难相悖的温柔笑意。
面前的男孩与她所见过的老旧相片上的少年别无二致。
“小姐，您的发间沾了一片枯叶，请允许我……”男孩善意提醒，并抬起手。随着男孩清冽的嗓音和温热的呼吸洒落在凯特琳耳畔，她感到紧张且不知所措：仿佛耶稣我她创造了一个美丽虚幻的梦境，而她怀着对此的敬畏与惶恐之心。
男孩苍白纤长的指尖停栖着一只枯叶蛾，微风拂过它脆弱的，翻卷的双翼，就像下一瞬它便要随风而飞，飞往远方苍郁美丽的银杏林。
男孩垂眸看着指尖破败的枯叶，如同凝视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贝多芬伟大造诣的曲谱。凯特琳小心谨慎，像幼兽试探林间斑驳的光影般问道：“弗朗……吗？”
炽热的骄阳被浓厚的阴云掩藏，仿佛一切都将遭受风暴摧残。男孩轻轻抖落那片枯叶，看着它融入腐朽的土壤，看着凯特琳的眼眸深处满是碎冰，再无丝毫温柔。
“是啊，是啊。”他的语气忽而嘲讽，不知是讥嘲凯特琳，抑或是他自己，“我就是爱德华.弗朗，当我成名之后，全世界忽然认识我，喜爱我，而我自己却从未如此觉得。”
凯特琳觉得少年的一生如此孤寂可悲，终日沉溺地狱不得救赎。
爱德华厌恶地皱眉，与她所见的那个笑容灿烂的少年如此相似，却又截然不同，“小姐，你也如他们一样，只是在意我虚浮的外在，而非内里那颗温热的心，对吗？”
凯特琳意识到他将自己与他嗜财的姨母混为同类，弗朗夫人严肃刻薄，她只是将爱德华视作可以为她带来利益与金钱的器皿，一只由她控制的宠物，却从未在意那颗日趋冰冷的心脏如何跳动，逝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让爱德华感到痛苦。
相较约翰.康纳，他更希望自己只是爱德华，被允许哭泣崩溃，被允许脆弱阴郁，只是作为没有被母亲抛弃，姨母嫌恶的爱德华，而非人们所知的弗朗。
他是如此渴望温暖的笑容可以融化心中的冰雪，所以他向所有人微笑，希冀为他人带去微渺的光亮，携他们逃离绝望的深渊。
“你知道我不是……我只是觉得……”致歉的言语因惶急戛然而止，凯特琳不知当爱德华.弗朗面对一位伤害他的陌生小姐时怀有何种感受，不知如何安慰，如何辩解，活像疗养院的疯子。
爱德华轻轻挑眉，望着她的眼眸如深不见底的死湖。他低沉又讽刺地反问：“小姐，你觉得我是怎样的？沉闷可怜，值得同情对吗？”
他的指节泛着白色，沙哑的嗓音如竖琴断裂的琴弦。他深知不能吓坏小姐，他的言行举止都太过冲动粗鲁，而小姐无辜又苍白，他不应逼迫她承受自己的痛苦。
当美好的事物褪去焦糖色的外衣，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残忍而真实。
“对不起，小姐，请原谅我……”
爱德华轻轻咬着下唇，面容痛苦而挣扎，如溺于深海未见的光亮。他低垂着眼眸，祈求小姐无法窥伺他灵魂深处的狼狈不堪，支离破碎。
凯特琳看着他被点点微光撕裂灰暗的眼眸，真挚而怜悯，“不是你所认为的那样，”她轻声说，“你确实值得同情，但这个世界并非被冰雪覆盖，窒息压抑。”
“被爱是你的宿命，总有人爱你。”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