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定义》幽灵主义

20、第 20 章

　　到处都是一片漆黑。

　　林芝感觉自己在一片黑暗中下坠，强烈的失重感侵袭她的身体，但是没有风的呼啸声也没有水的沉重感，林芝不太清楚自己到底在哪里。

　　林芝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从下坠变为漂浮了，她紧紧闭着双眼，周围是一片的混沌和黑暗。

　　我在什么地方？她恍惚地想，似乎是忍受够了漂浮的状态，林芝从蜷缩的身体中伸出手，向外抓去。指尖碰到了一片冰凉，一刹那，她又开始急速坠下。

　　-

　　林芝猛地睁开眼睛。

　　强烈的阳光通过了厚重窗帘的遮挡照亮了房间，空调发出的嗡嗡声作为这个画面的背景音乐。

　　林芝就在这样环境下醒来。

　　她久久没有动作，只是茫然地注视着天花板。

　　这是我家。

　　林芝迟钝地想。

　　她怎么会在家呢？她这时候应该在公司，她是去公司拿东西的，是什么东西？是充电器线。是的就是充电器线，然后呢，然后她准备回家了，她走向电梯，路过了茶水间，她进去了。

　　然后呢？然后她做了什么。

　　她走向了窗户，窗户外面是带着淡淡的红色的天空，还有——一双眼睛。

　　林芝和那双眼睛对视了。

　　林芝记得那双眼睛，因为……那是林芝的眼睛。

　　她看见……她看见自己从天上坠下。

　　林芝恍惚地盯着天花板，那确实是她的眼睛，是她的脸，是她的身体，连衣服都和她穿得一模一样。

　　那是她自己。

　　她看见她自己跳楼了。

　　这怎么可能呢？

　　林芝感觉到自己的脖子处吹来冷飕飕的风，起初只是脖子上的一小片，后来慢慢向脖子的下方入侵，而她再也难以忍受这样的冰凉的触感，她动了动自己尸体般僵硬的指尖，在即将开始发抖之前，将被子塞满了脖子，只剩下一个头在外面。

　　但是被子丝毫没有起作用，即使是林芝已经反复确认了自己脖子周围的每一寸皮肤都被包裹在了柔软的被子里。

　　林芝还是忍不住颤抖，起初只是下巴，上下两排牙齿频繁碰撞发出的哒哒声充斥着林芝的神经。后来整个身体都开始微微颤动，而林芝控制不了这种本能。

　　“喵嗷~”

　　默默似乎感觉到了林芝的不对劲，它一跃而上，轻轻地来到林芝枕头上。林芝没有注意力再去关注它的行踪，但是枕头上越来越明显的凹陷让林芝知道它在靠近。

　　它最终窝在了林芝的脖子周围，小小的身体为林芝再次增加了一层屏障，来抵御那从极地而来的刺骨的寒冷。

　　林芝感受着默默温暖的体温，它柔软的身体在林芝的脖子周围起伏，林芝能感受到它的呼吸和心跳。

　　林芝逐渐平静下来，急促地呼吸也随着哒哒声的逐渐消失而平静下来。

　　好像窒息的人被从水中拉上来，感受着默默的柔软，林芝终于有了活在世界上的实感。

　　“默默——”

　　颤抖嘶哑的声音从她的喉咙中流出，然后转为了哽咽。

　　泪水从林芝的眼角流出，逐渐染湿鬓角的头发而后落在耳朵里，耳廓里浅浅的水洼再也盛不下那么多的泪水，泪水顺着头发在枕头上留下了大片的痕迹。

　　林芝好害怕。

　　-

　　等到林芝终于缓过来，厚重的窗帘已经透不进一点的光了。

　　林芝缓慢地启动僵硬到不行的身体，在黑暗中摸索着打开了房间里的灯。灯光近乎刺眼，她闭上了早已熟悉了黑暗的眼睛。

　　良久，她才终于适应了光线充满的房间。

　　房间里寂静无声，林芝爬下床来到沙发坐下，她这时才感觉自己再次活了过来，时间终于开始流动，生气慢慢蔓延在这个小小的房子里。

　　简陋的白色闹钟发出的哒哒声突然在林芝的脑袋里清晰了起来，她瞟了一眼闹钟，现在是晚上八点多了。

　　她打开了视频软件，随意在主页选择了一个视频开始播放起来，这时候的她觉得自己在迫切需要着什么，大概是有关生命的一切东西。

　　“默默——”林芝轻声叫着从刚刚开始就一直跟随在她左右的小猫。

　　默默温顺地在她的脚边蹭着。

　　林芝轻柔地抚摸着它小小的脑袋，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才感觉到自己饿了。

　　饿意一袭来就是排山倒海，林芝很快就觉得自己饿得简直要受不了了。

　　家里应该还有一点东西可以吃，林芝记得前几天夏千数把买多的水饺拿过来了，她随即走向厨房，却又半路停了下来。

　　林芝在路上顿了顿，然后转头回到沙发前，退出了刚刚那个快要播放完的视频，在主页上随机选择了一个半个多小时的视频，然后又将声音调到最大，这才满意地离开了沙发。

　　还没走两步，林芝就又回头了，默默没有跟上来。

　　她默默注视着默默：“默默？”

　　小猫咪一下子就明白了眼前这个两脚兽的意思，小跑地跟了上来。默默一来到脚边，林芝就一把把它抱了起来。

　　林芝这下终于满意了，带着怀里一动不动的小猫一起走向厨房。

　　林芝的厨房其实不能算是一个严格意义上的厨房，因为它很小，只配备一个电饭锅一个电磁炉和一个冰箱。主要是她的家就是一个很小的没有几平米的小公寓。

　　没两步她就来到了冰箱前，林芝放下默默，开始翻箱倒柜。

　　她记得饺子就在……冷冻的区域，是…是在第二层…没有，那就是记错了，林芝拉开第三层抽屉，也没有，那肯定在第一层了，林芝推回下面两层的抽屉。

　　第一层也没有饺子，饺子被夏千数拿走了吗？怎么也不和她说一声。

　　林芝关上下层的冰箱，打开上层的冷藏区那了一个香蕉出来。

　　只能先吃一个香蕉充充饥了，家里也没别的东西可以吃了，先吃个香蕉垫着，给她点缓冲时间点外卖。

　　尽管一直在逃避，但是有些东西是没办法逃避的。

　　恐惧和恐惧所留下的后遗症终于离开时，林芝才终于有了心思去考虑在自己的身上所发生的事情。

　　她不知道到底要从哪里开始思考，她的脑袋里有太多的问题了，

　　她怎么会突然在家里的床上呢？她昨天晕倒后发生了什么？她到底是怎么回家的？……一想起这些问题，恐惧又再次回到了林芝的身上。

　　她转头看了看后背，后面什么东西也没有，但是这并没有多少安抚她，她把自己窝在沙发里，把抱枕抱的更紧了一点。

　　其实这些都很好解释，昨天她晕倒后应该是来巡查的大叔或者还没离开公司的同事送她回去的，他们有可能刚好碰上夏千数给她打电话，因为她打出租车的时候还在和夏千数聊天。夏千数有林芝家里的备用钥匙，当然是夏千数把自己送了回来。

　　这样很合理，林芝自欺欺人地想，但是这样多少让她好受了一点。

　　只是跳下楼的那个“她”要怎么解释呢？

　　林芝不敢细想。

　　她她不敢想自己怎么被送回来的，也不敢想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被送回自己家了。林芝最擅长的事情就是逃避，她逃避了一切的问题。

　　房间里好冷，冷气再次入侵了林芝的身体，她刚刚就觉得很冷了，林芝挪动依偎在沙发里的身体，去拿沙发另一边放着的毛毯。

　　她掀开毛毯，突然间发现了毛毯下放着空调遥控器。

　　林芝愣了一下，空调早就被她收起来了，南方的冬天开空调是会破产的。

　　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抬头看向空调，空调果然开着，明晃晃的开着25°。

　　林芝缓慢地抬起手关上了空调，她有些木然地在周围搜索着自己的手机，她觉得她现在可能需要手机。

　　她有点猜测，在发生了看见自己跳楼这种事后，她觉得有些东西说不定呢？

　　没摸到手机，手机不知道被她放到哪里去了，她刚刚一直在逃自己家是不是真的是自己原来的家这类细思极恐的问题，自然不可能去主动看手机。

　　逃避可耻但是有用。

　　平板，对还有平板，林芝颤颤巍巍地拿起还在播放视频的平板，她的外卖还没点……不，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平板左上方的小字明晃晃地标注着：21：04 10月15日周日。

　　今天不上班可以不请假。

　　……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吧，林芝觉得自己被这个世界pua了。

　　虽然一直在想有没有可能穿越这件事，但是林芝在确定事实之前内心是笃定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的，她甚至已经想好确认这件事没发生以后要怎么松口气然后笑话自己了。

　　谁能想到呢？

　　林芝的灵魂已近离开身体了。

　　虽然这种事的发生是情有可原的，但是她还是不死心地打开了系统设置页面重新的更新了一下时间与日期的调整。

　　网速很快，几乎是下一秒就给出了结果。

　　是不是他时区调错了？林芝也顾不上时区这种东西也不能跨越这样长的时间了。

　　林芝只想垂死挣扎一下。

　　果然是她产生了幻觉吧，这种解释最合理了，林芝怔怔地靠在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