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日梦》猫猫请你吃糖

31、我的姐姐

　　时隔不到一个月，李忆灵第二次被推入手术室。
　　在手术室外独自守着的岑智慧这次只坐了两个小时，期间小学毕业的妈妈发来文笔堪比她文学系语言文学系同学的小作文，字情并茂、有理有据地阐述这个年纪找个对象的重要性，附带几张留长发穿裙子的家中同辈姑娘，简言概括这才像个女孩儿样子。
　　她的狼尾这段时间又长了，不再像大一大二时经常被说是男高中生，倒是在学校时，就有学妹们一声声帅姐姐喊得她嘴角翘到天灵盖。
　　回复时她现场自拍两张，分别凹了个冷酷帅气和呲牙傻乐的表情，接着打字不是很想找对象，她还要为了国家的土木事业而奋斗，总不能之后就当个房地产销售然后相夫教子吧。
　　妈妈不再发优良文笔小作文，变成了几串语音，她点了转文字，在混着方言口音的普通话谐音里翻译母上大人的圣意。
　　是以，她的回复就是嗯嗯好好知道了晚点再说。
　　那两兄弟昨天听到今天不让他俩来时，个头大点的那个看着都要哭了，一个劲儿地说灵灵不要死。
　　急啥呢，哪这么容易就死了，今儿个来了他们也只能干看着呗，麻醉没过指望着李小姐做点啥呢。
　　倒是李小姐喊“望哥”的那位，平时就话不多只做事，这种时候就只是看了看李小姐，然后薅“希希”头发一把，让希希不要乱说，他们过两天再来。
　　手术结束后，李忆灵被推到了一间单人病房。
　　之前的病房是两人的，不过另一个床位一直空着，他们每天这么多人在里面闹腾也没人说什么。
　　新病房一张床，但空间比之前那个大了不少，柜子整洁干净没有锈迹，内容量大了太多，像别墅主卧的衣柜那么大——她臆想的，总之就是很大，里面的折叠床垫子的部分看上去比之前那个都更加有弹性。
　　接下来的她花了一个半小时把东西一件一件搬过来，随后在大老板和安望的对话框里分别拍了病房号。
　　第一条回复来自于安望，在她发过去不到十秒就问在几楼。
　　楼层不变，区变了，她打字说明，让他明天到了五楼发个消息，她去接。末了加上一个Q版小人握拳wink的表情包。
　　那头回了个好的。
　　至于她的大老板，两小时后珊珊回复了一个“1”。
　　手术结束两小时后，李忆灵又开始发低烧，岑智慧把毛巾打湿又拧干，为她擦了汗之后再打湿又拧干。
　　不用去医院，安希瘪着嘴用他的宝蓝色专属杯主动接水喝，窝在沙发上看动画片，频道进广告时又抱着素描本写写画画，直到广告结束，他也还是没有放下笔。
　　房间里的安望坐在电脑桌前，自然，言预也不能一直停在这儿。
　　接到班主任电话的妈妈六神无主，言预按住了她，顺了顺她的后背，要来班主任电话号码后换上衣服直奔学校。
　　在保安室被穿着制服的保安拦下时，言预没有多言，立即拨通班主任的电话，不等对方开口就说明了身份和来意。
　　电话那头态度很好，于是在保安室确认身份并签了字后，她被放行进了学校，径直去了医务室。
　　妹妹正在医务室里间输液。作为市内升学率不一定最高，但价格一定最贵、设施一定最齐全的高中，不是过于棘手也用不到救护车。
　　言预到时，言幸已经醒来，只是眼眶红红地躺在病床上看着她，旁边还放着一小塑料袋的处方药，里面像包饺子一样有几个包了药片的纸团子，而外面的小塑料袋已经皱巴巴得像不小心被遗留在桌洞最底层一学期的数学试卷。
　　班主任出现得也很迅速，姐妹两人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他就慎重地把言预拉到外间，旁边的药柜边是正写着什么的白大褂校医。他压低了声音，却又越说越大声：“言预啊，你也是咱们学校走出去的高材生，咱们学校决不允许任何一个同学有这样的行为！今天这个事我必须和你们说清楚了！”
　　“嗯。”她微微点头，“查监控了吗。”
　　“你妹妹这次实在是……”班主任本来要应那一个“嗯”字，却又立刻停滞，“你说什么？”
　　“查监控了吗。”她古井般无波的面容上，一双寂静的眼锁住了他。
　　“没，还没，但是你怎么……”
　　“先看监控。”言预率先起身，“走吧。”
　　去监控室的路上，班主任竖着眉毛：“全班同学都看见了，但是这件事情没造成什么不良后果，言幸同学道个歉就可以了。”
　　“嗯。”她淡淡地往身旁撇了一眼。“先看监控。”
　　在只回荡着脚步声的走廊里，哑火的班主任隔一会儿就看一眼言预，言预只是安静地走着，比他还要先一步进监控室，对里面的管理人员微微颔首。
　　“时间。”言预率先坐在许许多多屏幕前的椅子上，微微仰头看着班主任。
　　“我想想。”他也坐下来，略低着头，也没有看言预，“呃，十点三十二分吧，言幸的后桌的男同学从她抽屉里抽出了林悦的物理书，所有同学都看……”
　　言预平和地盯着他：“我要看下课时候的，就是案发前，不是案发现场。”
　　在班主任尴尬的神色中，不远处正在操作的管理人员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那，那就是十点，再之前就是九点十分。”
　　随着进度条被拖动，只见十点钟大课间开始后，同学们随着召集铃声有序下楼，趴在桌子上的言幸缓慢撑起桌面站起身，借着一路的桌椅墙面，蹒跚地走在最后出了门。
　　五分钟后，跑操的节奏响起，一个寸头男生在门口张望了一下空空的教室后走进去，在第一排中间的同学书桌里抽出一本书，再走到靠窗边第三排里侧的座位，把书放在了桌洞里。
　　暂停键发挥作用，言预看着冒出一滴冷汗的班主任，又用指尖点着监控里站在言幸桌前的寸头男生：“这位同学是谁？”
　　“他叫梁潮，坐在言幸同学后桌。”
　　“嗯。”言预的面孔依旧平静，“您之前说十点三十二分，谁把书从我妹妹抽屉里拿出来的。”
　　班主任推了推滑下鼻梁的方片眼睛，小声的回答都在漏气：“是言幸同学的后桌。”
　　“嗯，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那滴冷汗从侧边额角往下滑，他抬起手背抹了一下：“是，是我没有核实，当时已经打了上课铃了，全班同学都看见那本书从言幸同学的抽屉里出来，所以……”
　　“您知道盗窃是很严重的指控吧，不论物品价值。”她的眼神像一道桎梏。
　　“……是，我知道。”
　　言预还是那副表情，她看着对方低头的模样，再度起身：“相信这件事您知道应该怎样处理的。”
　　她对着往这边看的管理人员微微欠身，走到门口又顿住，回头，和班主任对上视线，对方瞬间再次低头，她只是看着他：“您不会让我们做家长的失望吧。”
　　“不会，不会的。”
　　“您会还被害人一个清白吧。”
　　“会，会。”
　　“您会让做坏事的人当众道歉的吧。”
　　“是。”
　　“嗯，那就麻烦您了，明天我再来看看。”
　　“明天？”
　　“嗯。”
　　说完，她又礼貌地朝伸长脖子往这儿看的管理人员点了点头，后者笑嘻嘻地挠了挠后脑勺。
　　她又回到了医务室，言幸躺在那里，眼眶鼻头都是红的，脑袋下的枕头晕出一片水渍。
　　“姐姐，我没有……”
　　她只是淡笑着摸摸妹妹柔软却凌乱的头发：“我知道，我带你们班主任去看了监控，姐姐不会让你受不白之冤。”
　　而她柔软的妹妹将将止住的眼泪再度流下，紧紧拉着姐姐的手。言预什么都没问，安静地坐在床边，给妈妈打了报平安的电话。
　　接下来，安望激情打字，键盘声噼里啪啦，从言预第二天坐镇办公室，当着班主任和物理老师的面平和询问梁同学这样做的理由，再到问完后主动慢半步把梁同学送到班门口，在所有同学探究的目光中，极其平和地掷地有声：“好孩子，下次不要再做冤枉别人的事了，阿姨和老师们都知道你会改的。”
　　最后，言预冲着教室里靠窗第三排里侧的言幸挥了挥手，已然退烧的妹妹动作幅度极小地冲着她招手。
　　安望还在后面加了一段同桌问那个漂亮姐姐是言幸的谁，长得真好看。
　　打完这行字，他的房门被拧开一条缝，一撮呆毛率先从缝里挤进来，随后是一双可怜兮兮的眼。
　　“阿望，我饿。”
　　时间显示12:52，安望点了保存，起身把房门打开：“怎么不敲门。”
　　站直的安希只能微低头看他，两个食指相互勾在一起：“我敲了三遍，阿望不理我。”
　　安望手指动了动，视线从安希窦娥似的眼睛上直直移开。
　　他们快一点半时才吃到饭，安望看着差点把脑袋埋进碗里的安希，记起在他们五六岁时，邻居家的孩子已经七八岁，他拿着石头敲了小区里某个一楼住户的窗户，硬说是安望敲碎的。
　　当时他们两兄弟都眼睁睁看着那小子敲了人家窗户，扔下石头就跑。回家后被那家住户找上门来要钱，那奶奶还用嫌弃的眼神看个子小小的安望。而妈妈只是看了看对门一脸茫然的吕阿姨，还有吕阿姨身后吐着舌头的小胖子，掏出钱包抽了两张红票子。
　　不等奶奶嘴里的“这哪够”说出口，安希边哭边呲着牙冲了上去，一拳砸在个头大自己一倍的小胖子脸上，嘴里吼着“是他砸的才不是阿望”，声音久久回响在楼道，那奶奶吓得一把抢过钱，踩着布鞋一溜烟走了，步子不见一点蹒跚。
　　之后妈妈多赔了一份医药费，虽然因为吕阿姨歉疚的推拒最后没给出去，但妈妈也没有批评安希和安望哪怕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