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客今天也在物理骇入》大君归

143、无罪的羔羊

　　周沨鸢异样的神色几乎用不着信息素通感也能看出来了：“不习惯享受这个？”
　　“是有点吧。”周沨鸢放下筷子，神情说不出的复杂。

　　周沨鸢没胃口，王星洄也跟着没胃口了。屠龙者变为恶龙的确算一种悲剧，但变成恶龙的诱惑也不是轻易拒绝得了的。

　　“多少吃点吧。”王星洄干巴巴地劝解，“等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找个地方隐居……嗯，说不定也不错呢！”
　　周沨鸢不愿自己偶然的感慨影响了王星洄的心情：“隐居？是挺不错的，不过这个星球上能让人隐居的地方恐怕没多少吧？”
　　“没事，等我们有了钱，买一块私有地，外面种一圈树，就像古堡总部那样，把外界信号屏蔽一下，再用实体网缆组个独立网……”本来是为了安慰周沨鸢随口说的，不经意间仿佛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畅想着，越说越起劲。
　　周沨鸢也被王星洄想入非非勾勒的美好隐居生活吸引，补充出了一些小细节，你一句我一句，美好的隐居生活仿佛已经触手可及，就差实施了。

　　“先生，抱歉打扰一下。”管家轻轻咳嗽一声，“大学者的学生正在向这里赶来，是不是要看看？”
　　“看，当然要看了。”王星洄马上把注意力转回正事上来，点开黑盒子上的界面，监控清晰看到大别墅门口一道车灯正在逼近，很快下来一个年轻人，边走还在往嘴里塞零食。

　　年轻人没有真正进别墅里来，和前来迎接的管家说了几句话，就把手上的手提包交给管家，再聊了几句就摆手告别了。

　　很快，这个普普通通的手提包就送到了两人面前，周沨鸢凝视许久：“没有炸弹。”
　　“那就拆开看看？”

　　管家默默地给手提包上下左右拍了好几张照，再戴上橡胶手套小心拉开手提包拉链，伸进里面摸索了一会，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金字塔，表面玻璃样光泽，在灯光下还能反射出宝石般的晕彩光芒，很漂亮的一个小玩意儿。
　　金字塔是光明会的重要标志，而制作这么精致的玩意儿，又是由大学者的学生专门跑来一趟送的，好像是知道他们在别墅里，特意差人来送上门的。

　　“这是秘钥吗？”王星洄问周沨鸢，得来的太容易，反而叫人不敢轻易相信了。
　　“我觉得……像。”周沨鸢也不能肯定，“联系下卷钉他们吧，把这东西交给他们来鉴定，不过今天晚上的行动还是可以继续，我要确定一下。”

　　要护送疑似关乎到整个世界的重要道具，周沨鸢建议王星洄亲自护送，他出钱聘请一整支收尾人小队护送他与卷钉的汇合交接，至于大学者这边的思维鉴别，他来搞定。
　　王星洄有点纠结：“我也想看看蜥蜴人脑袋里都在想什么。”
　　周沨鸢怕他看到一些不好的记忆，竭力劝说：“你和卷钉熟悉，他会用什么方式和你交接物品，你是容易猜出来的，你去交接是最合适的。我对如何读取人的记忆世界更熟悉，蜥蜴人这种存在，我都打过那么多次交道了，对付它们有的是办法。而且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对不对？”
　　王星洄总觉得又被周沨鸢当作孩子哄了，而且他有事瞒着自己，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话，又好像会伤感情。
　　“那好吧。”王星洄左思右想，还是服软了，“我去护送东西，你在混沌世界有什么事，一定要及时联系我啊。”
　　“没问题，你放心吧。”

　　高薪聘请的收尾人小队职业素养不是盖的，开着航行车很快抵达别墅附近，王星洄在全副武装的收尾人护送下登上车，忽然回头大喊了声：“注意安全啊！”
　　目送航行车的闪烁尾灯渐渐消失在浓稠的夜色里，周沨鸢坐在阳台上目送他远去的背影，抬手再给卷钉那边发消息：“你那里做好接收的准备了没有？”
　　“这么重大的事我当然是亲自来啦~”卷钉发来一个贱萌的表情，“你确定你那边没问题？那可是光明会的长老级别的人物哦。”
　　“放心吧，我死不了。”周沨鸢只怕王星洄路上会出什么事，就算买了专业的收尾人小队也没法完全放心，“你还有多久能到？”
　　“别催了活爹，在路上了在路上了，小星星死了我提头来见好吗？”

　　哎。周沨鸢挠挠头，心情更烦躁了。
　　熬到几乎深更半夜，大学者才姗姗来迟，监控视角下的大学者匆忙洗了把脸，接着整理乱七八糟的手稿，这还是周沨鸢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宝贵的纸张，像垃圾一般被随意扔弃，一直看着他忙活到凌晨三点多钟，才脱了外衣疲倦地靠上虚拟终端睡着了。

　　可算进来了！周沨鸢在混沌世界里等待多时，看到终端传送来的位置数据，立刻修改自己的位置信息传送到对应地点，一到地方，就看到大学者盘腿坐在地上，见怪不怪的语气：“来了？”
　　周沨鸢也不说废话：“那是真的？”
　　“真的，假的早就能炸死你们了。”大学者态度轻松，“其实安全秘钥只剩下来一个，其他两个年久失修，坏了。”
　　周沨鸢目瞪口呆：“坏了？”
　　“一个工艺精密的安全秘钥，想保持一千年都不坏是不可能的，更何况，我们早就把秘钥的制作工艺和密码手册弄丢了。”
　　周沨鸢再次大受震撼：“弄丢了？”
　　“也许因为我们的族群很早以前就出了内鬼，谁知道呢。”大学者的语气还是那么平和且无所谓，“反正末日迟早一天会到来，不如在那一天到来之前，看看宇宙外的文明发生了什么事儿。”

　　周沨鸢依然不敢相信，这么重要的东西，居然能被光明会长老拱手相让，这太不合常理，轻松得让人觉得倍感荒唐。偏偏这位长老的理由听着还让人无法反驳？

　　大学者左顾右盼了一阵，说：“这地方挺让人怀旧的。”
　　“在我意识刚诞生的时候，虚拟世界的渲染管线技术还没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

　　大学者背着手，悠闲地往前走，好似就在自家的后花园里散步：“选在混沌世界见面算你们聪明，在表层的网络世界里，我的同族一定会链接到我的想法，我会死，这座山都会被毁灭。”
　　“噢，谢谢夸奖。”
　　“是不是觉得我的选择很意外？”
　　“我只是不敢相信那个秘钥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你们验过就知道了，以DED黑客的技术力，加上拉普拉斯妖的算力支持，最多八小时你们就会得出结果。”
　　“除了想看一看星际之外的世界，你还有什么理由吗？”
　　“有意思的问题。”大学者嗤笑了声，他望望远处的天，“这个环境不适合说这个，等我换一个场景。”

　　说完大学者就自顾自地坐下来，快速编写代码，周沨鸢对他这般行为一头雾水，耐着性子等他干完，四周场景倏忽一变：偌大的橙红色太阳刚刚亲吻上地平线尽头的山峰淡影，酷似展翅凤凰的火烧云占据了大半个天穹，灿烂的霞光温暖耀眼到有些刺痛。

　　“这才对味儿嘛。”大学者坐下来，还给自己开了瓶酒，“有没有兴趣听听一个故事？”
　　周沨鸢不吭声。
　　大学者自顾自地讲起来，他讲的是童年时代看过的一本古老的科幻小说，讲述一个女性，因为对自己身处的时代、人类、社会失望透顶。得知宇宙的更遥远之处，存在更发达先进的文明时，便利用职务之便，将母星的坐标发给了那个先进文明，希望先进文明来拯救人类，拯救社会。

　　“和宇交会那帮人的理想很像。”周沨鸢出言评价，“痴心妄想。”
　　“是啊，是痴心妄想，但是你们，现在不也打算打开穹顶，希望与那个早已失联千年的人类帝国联系上吗？区别不过是，卷钉他不在乎结果是好是坏，他没有任何为全人类着想的宏大理念，他只想打破封闭，单纯的享受攻破这个星球上最庞大、最坚固的堡垒的快感。”
　　周沨鸢冷笑：“真要觉得这样的行为不对，那你为什么还要交出秘钥？五十步别笑百步了。”
　　“说得没错。”大学者居然鼓起掌来，“如果不是因为厌倦了在狭小的地方打转，我也不可能交出秘钥，我还挺想多活一段时间的。亲眼看看那个击败我们母族的人类帝国现状到底如何了，可惜，拉普拉斯妖也许不会给我这个机会。”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周沨鸢平淡地注视着他，“你吃过王星洄吗？”
　　大学者眯起眼：“看来你很想揍我一顿？”
　　“不止。”周沨鸢现在觉得自己出奇地平心静气，“我会杀死所有吃过他的人。”
　　“可是他是个克隆体，原身经历过的事并没有发生在他身上。还是说，你和瓦伦提诺一样，都把克隆体当作原身的投影，爱屋及乌，对那个羔羊产生了复杂的感情？”

　　周沨鸢脸颊肌肉微微跳动：“不用说这种话激我，我已经知道你的答案了。”

　　“否定。”大学者居高临下的微笑，那副赖以生存的慈祥面庞此时微微变得古怪起来，五官都更加突出，“其实，你也吃过他。”

　　巨大的夕阳即将彻底沉没于地平线下，黑夜快要降临世间，天空中苟延残喘的漫天霞光愈发艳红如血：“所有司命，都吃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