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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发病(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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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郊十里,暮云山。
一辆朴素的马车在郊外停下,苏辞率先出了马车,等多宝一齐下来后,他掏出几角碎银,快速付了车钱。
不等赶车的车夫走远,苏辞已经转过身,目光快速梭巡起来——
四处无人,不远处一座破败小亭,旁边停靠着一辆马车,看起来异常眼熟。
苏辞见状快步走上前,立刻认出这就是苏怀瑾出行常用的马车,但糟糕的是,马已经不知去了哪里,车身歪斜着卡在亭子红柱上,不难想象此前曾遭遇过怎样猛烈的撞击。
再看看四周,草地上遍是凌乱的脚印、乱七八糟的打斗痕迹,以及两三个看上去挺细密结实的粗布麻袋...
麻袋...
苏辞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颇为头疼——周琦,这家伙怎么就沉不住气?!
说要揍苏怀瑾一顿,他还果真就找了人来套麻袋?!
他是真不怕言淮报复...
来不及感叹太多,苏辞迅速找出了系统的定位页面——不用担心的是,苏怀瑾的能量点无疑还在,他还好好活着,只是不知道被绑到了哪里。
周琦应该也没有那个胆子动苏怀瑾,估计也就是吓唬一番。
仔细辨别了一番定位后,苏辞的视线缓缓上扬——人似乎在对面的暮云山上?
暮云山山高林密,山顶有座日落亭,是京城香客专为居高赏景所建,周琦就是派人假借顾芷月的名号,以一同观赏日落的名头将苏怀瑾骗来了这里。
从山上收回目光,苏辞又看向来路——言淮还没来。
若是他这次能及时赶到,从危难之中救出苏怀瑾,苏怀瑾势必心生感激,两人的感情说不定能升个温。
苏辞又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言淮踪影,想了想,还是决定先行上山——说到底,他得先确认下苏怀瑾的安危,其余稍后再考虑不迟。
想到这里,苏辞抬步上了山。
他脑海中有系统的定位,但只是知道苏怀瑾的距离和方位,没办法精准确定要走哪一条路能找到他。
再加上山上林木茂密,杂草巨石遍布,时不时还有猎人部下的陷阱,以及要提防身后的多宝,不能发现得太明显,苏辞只能一边装出呼喊的模样,一边七弯八绕地寻找。
好不容易靠近苏怀瑾的位置,苏辞费力扒开眼前半人高的枝叶,眉心不禁狠狠一跳——
眼前是一大片长满尖刺的翠绿藤蔓,长得十分茂盛,唯独正中被人为挖出一个坑,苏怀瑾下半截身子被埋进这个坑里,上半截身子则匍匐在地,陷入了昏迷。
尝试着叫了叫他,没有反应,苏辞只得小心地拨开长着尖刺的割人藤蔓,一步步向他走近。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飞快靠近,“长意!”
苏辞闻声一回头,只见言淮已经迅速冲到了眼前,身后跟着蓝梧、乌衣还有四五个统一着黑衣的侍卫。
言淮脸上是从未见过的惶恐焦急,眼底甚至有诡异猩红一闪而逝,他无视了遍地的荆棘,徒手拨开尖刺径直冲了进去,等走到苏怀瑾面前,他双手俨然已被刮出道道血痕。
他却浑然不觉痛,立刻扶起苏怀瑾,探了探他鼻息和周身各处致命部位,等意识到人无大碍,才用袖角小心翼翼地擦拭对方面上细碎的尘土,缓缓将人放平,然后徒手用指尖去刨地上的泥土。
蓝梧等人见状立刻上前帮忙,好一会儿才将苏怀瑾从土中解救出来。
言淮又低低唤了两声,见人未醒,一手抬起苏怀瑾的胳膊,一手抄过他膝盖,就要将人抱起,然而后者仿佛被牵扯到了伤处,于昏迷中痛苦地呻.吟了一声。
言淮半跪着的动作立刻顿住,垂眸看他。
苏怀瑾慢慢掀开眼皮,然而他不知看见了什么,有些迷茫的眼神突然一骇,竟猛地伸出手,像是受到了惊吓,用力将他跟前的言淮朝外一推——
“......”
言淮猝不及防,整个人跌坐进藤蔓中,双手刚好撑在长满尖刺的荆棘上。
苏辞见状颇感意外,顺着苏怀瑾的视线看过去,神情也露出些许错愕——
言淮的眼...
言淮狼狈地撑坐在地,他像是被推懵了,又呆又慢地抬头,露出乌黑浓密睫毛下一双诡异的眼珠:红豆大小的诡异血滴在他眼底扩散开,短短须臾,他纯黑的瞳孔完全变成粘稠的血红,仿佛一片血色的冰晶镶嵌在幽深眼眶中。
一眼看去,像是得了什么怪病,阴森又可怖。
难怪苏怀瑾会露出如此骇然的神情。
“...鬼...有鬼...”苏怀瑾一醒就看见这副可怖景象,整个人顿时陷入惊吓中,连摸带爬下意识后退了好几步,急促地挥手大叫,“走开!走开!”
一旁的乌衣回过神,一把揪住他,语气极为不满,“苏怀瑾,你干什么?!那是殿下!”
苏怀瑾被迫停住脚步,他不能置信瞪大双眼,喃喃道,“殿下...殿下怎么会是这副模样...”
这时候,言淮慢慢从荆棘丛中站起来,他先是机械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布满碎土和血污的手,而后缓缓抬眸,一点一点扫视过四周。
在苏怀瑾挣扎的时候,他的瞳仁已经完全变成一片诡异的猩红色,眼神空洞麻木,突然之间,仿佛变成了一个没有被注入灵魂的木偶,谁也不认识了一样。
蓝梧见状惊呼一声,“不好!”
他深吸一口气,当机立断地吩咐旁边两个黑衣侍卫,“细十三,打晕苏怀瑾,先带他离开!”随即他目光一转,看向苏辞,“还有他!先抓回府里关起来。”
苏辞:“......”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估计是担心他把言淮这副诡异的模样说出去。
苏辞私心并不想再去曦王府的地牢一游,但反抗显然不是什么好主意,眼看苏怀瑾已经被打晕,他只好识趣开口,“我自己走。”
相比打晕了扛走,自然是让他自己走更省力些,领命前来绑苏辞的黑衣侍卫闻言果然没动手,而是押着他和多宝往外走。
一边走,苏辞一边留意着身后的动静。
言淮的眼神依旧十分空洞,他似乎感知到了疼痛,慢慢将流血的右手举到眼前,低下头,面无表情地看了看,然后一根一根拔去扎进皮肉的尖刺...
倏地,他动作一僵——
像是头部突然遭受重击,他指尖猝然成拳摁住头部,麻木死寂的脸上骤然流露出某种痛苦之色。
“殿下!”“殿下!”
随着数道惊呼声落下,言淮突然支撑不住身体了一般,“砰”一声跪倒在地!他一手抓进地面,另一只手死死掐进头部,周身克制不住地发着抖,仿佛正遭受某种毁灭般的痛楚!
蓝梧见状深吸一口气,轻声绕到他背后,一手刀就要劈下去——
然而就在此时,言淮猝然回头,眼瞳依旧是红色阴翳,他神情冰冷,先蓝梧一步猛地掐住他的咽喉,五指成爪,“砰”一声将对方抵在了一旁的大树上。
“殿下...咳...是我...蓝梧...”蓝梧呼吸不畅,一边吃力地挣扎,一边尝试着唤醒他!
乌衣见状立刻上前解救,出招攻击,言淮下意识扔开了手中的蓝梧,反手迎击,但他现在已经是六亲不认的状态,出手利落,招招致命,乌衣一开始还能招架,到最后俨然已经有些吃力,其余穿黑衣的,包括正押着苏辞离开的那名黑衣侍卫,见状连忙围了上去,齐齐攻向那道红衣身影——
众人围攻,腹背受敌,然而这情况却更刺激了言淮,他像一只受伤的、失去神智的猛兽,眼眶通红,凶狠地攻击向进犯者,指尖疾射出一枚又一枚银鱼刃,直到再次踉跄跪倒在地,死死地掐住头部喘.息...
不多时,蓝梧等人纷纷败下阵来,但不敢再过分靠近他,只能不远不近地将人团团围住。
两方呈对峙之态。
好一会儿后,言淮力竭地扶住一棵树,单膝跪地,身躯微微颤抖,他额间已被冷汗打湿,血瞳却紧紧盯着对面,像一头受着伤、却对四周极度不信任的野兽。
他目光一寸一寸扫视过来,警惕地提防着蓝梧等人的动作,视线不经意触及苏辞,紧绷到狠戾的神情蓦地一怔,“长意...”
顺着他的目光,所有人回头看向苏辞。
“......”苏辞慢慢抬眸,隔着有些远的距离,无声注视着前面那道孤僻的身影。
他又认错人了。
视线相交汇的刹那,言淮撑着树站起来,他视线牢牢牵系在苏辞身上,眼中仿佛再无他物,他越过众人,蹚过遍地的荆棘藤蔓,一步一步、跌跌撞撞走向苏辞的方向——
苏辞身形未动,袖中却悄无声息划下一柄小刀,然而下一瞬,他动作倏尔顿住——
言淮踉跄着扑向他,像迷路的孩童找到归途,伸出双手,用力地、紧紧地环住了他的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