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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32.醉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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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弥漫,新的一年即将到来。平日常被雾霾笼罩的城市今晚罕见地出现了星星,细小的光点坠在漆黑中,缓缓闪烁着。
谌宁此时也在清央市。
她在谌荣平日住的房子里,陪妈妈一起跨年。
大年三十,保姆也放假了,谌荣又不会做饭,所以准备年夜饭的任务落到了谌宁身上。
电视机里放着春晚,只听个热闹,没有人认真看。
两人都在厨房里忙碌着,谌宁忙着炒菜,谌荣忙着包一些奇形怪状的饺子。
她们都是南方人,不过谌荣在北方待久了,也融入了这边的习俗,譬如过年吃饺子。
可惜她在厨艺方面没多少天赋,包起饺子的样子像小孩在玩橡皮泥,捏得乱七八糟,面粉蹭得到处都是。
谌宁单手掂着锅爆炒鸡心,抽空瞥过去一眼,觉得这锅饺子一旦下锅煮,一定会变成面片馅料汤。
“妈妈,别包了,放那一会儿我来吧。”
“不行不行。”谌荣立即摇头,抬手拨了下鬓边垂下的发丝,又将面粉蹭到了头发和脸上。
她无所觉,一本正经道:“我得让我女儿尝尝我亲手包的饺子,营造家庭温暖的氛围。”
谌宁失笑,也不再劝她。
网络上对于年味儿的描述年味儿总和妈妈做的团圆饭有关,但她们母女一起过了这么多年,以前的年夜饭不是点外卖就是她来做,她也能理解谌荣今年的这点坚持。
“那少包点就好,我们两个人吃不了那么多的。”
起码少浪费点。
谌荣拨了拨桌案上捏好的十几个饺子,满怀信心,“我再练练,肯定会越包越好的。”
在谌宁尚单纯天真的幼崽时期,谌荣多次不死心地尝试给女儿做饭时,也是如此自信满满。
小谌宁每回试菜都很视死如归,那些菜难吃得仿佛在咬她的舌头。但乖巧的女儿还是会戴着痛苦面具竖起大拇指,夸妈妈又进步了。
谌荣因此迷失在女儿一次又一次的无脑鼓励中,充满希望地继续尝试。
直到有一次厨房炸了,把谌荣吓得不清,谌宁才终于脱离苦海。
谌荣多年不下厨,已经忘了过往的悲惨历史,觉得自己包的饺子虽然不太常规,但还是很可爱的。
“包多了也不怕,到时候送人嘛。”
她想起什么,眼眸忽而一转,面含期待地望向女儿:
“宝贝,你交到新朋友了吧?那个叫江玉茗的演员对不对?”
谌宁一怔,对她点点头,“妈妈怎么知道的?”
“嘿,我也上网的呀,你的账号我特别关注着呢,出了那么大事我能不知道?”
谌荣得意地摆摆手,手上沾的面粉在空中化成了一道白烟。
她看上去并不那么在乎这件事。
实际也的确是不担心的。因为她知道那些谩骂影响不到谌宁。
一群跳梁小丑罢了,为一些素未谋面的陌生网友付诸情绪是很多余的。
她当然对自己的女儿具有强烈的保护欲,可她最明白一个道理——妈妈不可能一辈子将孩子庇护在羽翼之下,唯有自身变得强大才能抵御世界的风雨。
所以意识到女儿是天生的高敏感人格后,她在谌宁尚幼时,就开始着手为她打造一幅坚韧的精神铠甲。
为此她报以十二万分的耐心,耗尽心血,倾注她全部的爱与教导,终于做到让女儿学会专注于自身的感受,不再苦受对外界感知过度敏锐的痛。
然而不知是不是用力过猛,还是哪里她没注意到的地方出了问题,导致这孩子过于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对外面的人彻底不感兴趣了。
这次女儿能交到新朋友,她别提有多高兴了。
“我就知道我女儿厉害的嘛,追星都能追成朋友。你看我是不是说过,只要你主动,没人会不愿意和你做朋友的。”
谌宁无言地张了张唇,到底没憋出话。
不好意思说,她没主动,是江玉茗主动的……
谌荣低头捏饺子,没注意到她的反应,自顾自说:“那姑娘也得到清央过年吧?我记得詹家老宅离这边不远的,到时候叫她来家里吃饺子啊?”
“…嗯,得空我问问。”
心情一瞬间沉寂下去。谌宁垂下睫羽,用力翻炒着锅中的菜。滋滋声充斥耳膜,油点炸开,水分煸出。
任由噪音灌进身体,抑制住出不该出现的杂思。
…
等谌宁做出满满一桌子菜后,谌荣也将饺子下了锅。
——最后光荣地失败了。
煮出了一锅面皮混着饺子馅的汤。
谌荣百思不得其解,盯着锅里的汤直念叨。
“不应该的呀,怎么会漏呢?”
“我都捏紧了的呀,到底是哪里松掉了…”
谌宁将菜全部上桌,回来后挤开站在锅前的人,把汤盛进瓷盆里,“下次想包就买个小工具吧,这些可以当汤喝。”
还好量不大,应该能吃得完。
谌荣叹了口气,短暂失落两秒,迅速调整好了心态。
在厨艺方面受挫颇多,她早已宠辱不惊。
将春晚当背景乐,母女二人与往年一样温馨地吃过了年夜饭,收拾好后坐到沙发上聊天。
一年到头,谌荣也就在这时候能真正以松弛的姿态和女儿相处。其余的时间大多都是夹缝中挤出来的。
倒也不是她真就忙成什么样了,而是她也有自己的社交圈和兴趣爱好,偶尔有点假期都用来玩了。
毕竟之前耗费了大量精力在女儿身上,如今安稳下来,总得弥补一下自己,享受享受个人生活。
春晚每年都能无聊出新高度,她们偶尔认真看几眼,谌荣就忍不住开始吐槽。
“现在连小品都公式化了,娱乐业一年不如一年,拍的剧也没几部能看的,小江在娱乐圈混应该蛮辛苦的吧。”
谌宁无声叹气,颔首:“嗯,她有段时间没接到新工作了。”
之前那件事还是导致她的事业受到了些冲击。暂时没戏可演还算正常,但连其他活动都没有就不是常态了。
“詹家的产业好像也有涉及到娱乐圈,詹允城那小子怎么不帮帮忙,就叫小江自己一个人打拼呐?”
“……”
这个天她有点聊不下去了。
“我不太清楚。”谌宁低头抠了抠手,“我们的关系还没亲密到可以聊私事的程度。”
“哦呦…”这小可怜样,谌荣哪还有不懂的,肯定是想亲近又不敢呢。
她出主意:“那你约人家来吃饭嘛,多交流交流关系就近了。”
谌宁微蹙起眉,踌躇难定,“这不太合适吧…”
“哪里不合适啦?她待在詹家肯定少不得要受欺负的,你叫她来这边,总比留在那里好。要是人家不愿意来,再说不愿来的嘛。”
话音还没落,谌宁已经眉头紧锁,掏出了手机开始发消息。
谌荣暗笑着摇头,还是关心朋友的哩,听到人家受欺负就坐不住了。
谌宁点进和江玉茗的聊天框,急迫的心中又有几分理智回笼,删删改改地打着字,最后发出一句:
[你在清央对吗?我妈妈想邀请你来我家吃饭,你愿不愿意?]
而另一边,江玉茗短暂透了口气后已经回到席位。
老爷子受不得累,已经提前离席去休息了。众人没了顾忌,火药味瞬间溢了出来。
詹承耀那一脉已经有人借酒装疯,指着詹允城鼻子骂。
场面一度有些混乱。
看戏的看戏,假装阻拦的阻拦,还有气不过站起来和他对骂的。
唯独詹允城老神在在,端着碗羊肉汤优雅地喝,甚至不小心翘起了兰花指。
作为胜利者,他很大度,向来不和气急败坏的小丑一般见识。
但他这幅无视所有人的姿态更刺激到了詹承耀。
江玉茗迅速瞥了一眼,那张原本还算清秀的脸,额角已经迸出了青筋,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她有点想撤了,总感觉对方随时有可能突然暴起打人。
而且她特别清楚,但凡詹承耀还有点理智,就不会真的在老宅对詹允城动手,唯一能供他倾泄怒火的只有她这个“枕边人”。
毕竟在大部分男人眼里,欺负一个男人的妻子,就相当于打他的脸面。
尤其这个“脸面”还不受老爷子待见,那还不是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
江玉茗仍演出一幅不胜酒力的样子,双眼朦胧,两腮酡红,低垂着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然而还是没躲过。
詹承耀到底是忍住了,没动手。只是扯起唇角,说着半藏威胁的敬酒词,朝她敬酒。笑容略显狰狞。
她单手撑着额头,摆手说自己实在喝不了了。
却听砰的一声,酒杯被重重砸在桌子上。
“不给我面子?”詹承耀死死盯着她,咧起嘴:“要等我亲自喂你喝吗?嫂子。”
最后的称呼被他拖得很长,压低嗓子如粗糙的沙砾在磨擦,仿佛扒在人门外低语的雨夜杀人狂。
江玉茗被瘆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着痕迹地瞥了眼目不斜视的詹允城,无奈端起了酒杯。
没办法,当挡箭牌应付这群人也算是合同里的内容。
作为转移视线的活靶子,就得有活靶子的自觉——她来这的目的就是为了引走攻击,供他泄愤,所以不会有人帮她的。
他大爷的,一群冷血资本家。
杯子里被倒满了烈酒,浓重的酒精味充斥鼻腔,一如喉便化作烈火灼烧着食道与胃。
度数太高,刚喝下去就开始想吐。
勉强又喝下第二口,她皱紧了眉头,在心中骂了这一家子八百遍,实在咽不下第三口了。
她甚至感觉自己在生灌酒精。
“有点想吐,我要去趟卫生间。”
放下杯子,她就想起身离席。不管怎么样先跑了再说。
但刚站起身,又被压着坐下了。
“别急着走啊小嫂子,你饭都没吃,能吐出什么来?再喝点再喝点,小嫂子海量。”
简直像恶魔低语。
江玉茗开始在心底骂他的八辈祖宗。
“看在小嫂子是个女人的份上,我也不强求,只要你把这杯喝完,我就不拦你了。”
詹承耀捏着根筷子,轻敲了下她的杯沿,眼里的笑中混着阴毒。
“…好,说话算话。”
江玉茗强忍着不适端起了酒杯。
这种事她以前不是没经历过,但当时还能借着詹家的虎皮,震慑一下那些脏东西,让他们不敢过分灌她酒。这次却是没办法了。
果然,出来混都是要还的。
她猛地将酒灌进口中,两大口全部咽下去,被呛得咳嗽到弯下腰。然后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捞起包就踉跄着冲了出去。
避免詹承耀再反悔,赶紧跑。
狗日的烂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