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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糖醋排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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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阿婆带着排骨回来了,她走得很快,一来一回或许只用了十分钟,也或许更少,但没人知道到底用了多长时间,大家都只惊叹,好快。
爱女心切的魏阿婆到家后直奔厨房,只是她要烧排骨但找不到一只锅,甚至连菜刀都没有。
厨房里是才被收拾过的,脏的破的烂的臭的,通通都被当成了垃圾给丢下了楼。
她只能拎着那条精心挑选的肋排,在厨房大发脾气。
胖阿姨还有网格员大姐轮番上去劝她哄她,可魏阿婆就是不听,她就是要烧排骨,她说蓉蓉饿了,蓉蓉要吃饭,蓉蓉要吃糖醋排骨。
一屋子人怕不小心伤了她,还不敢动手拉,劝了半天愣是没一个能搞定一个八十好几的老太太。
无奈之下,网格员大姐只好试着去隔壁还有楼上楼下几家邻居那敲门,想借锅借刀借调料,但是邻居们早就对在家囤积垃圾导致老鼠蟑螂四窜的魏阿婆极为不满了,就是网格员大姐嘴皮子都说破,他们也不肯帮忙。
最后还是社区小伙子主动跑腿去门口的小超市买来了锅碗瓢盆油盐酱醋,魏阿婆这才重新露出笑脸。
有了刀,魏阿婆就可以剁排骨了,有了锅,魏阿婆就可以炖排骨了,有了冰糖,魏阿婆就可以做糖醋排骨了,魏阿婆很开心,剁排骨抡锅铲,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完全看不出有八十多岁。
她开心了,但是其他人就不怎么开心。
保洁大姐凑到网格员大姐的耳边,小声道:“水池子我还没刷呢,魏阿婆就在里头洗排骨,这能洗干净吗?”
另一个保洁大姐也一脸为难地接口道:“可别说水池子了,怎么说自来水都是干净的,洗个肉也没问题,再说还要下锅烧呢,熟了也能吃。可是你看这个灶台还有油烟机,哎哟,我都看不过去,上面的黑油起码有十公分厚,我都怕魏阿婆烧菜烧着烧着,那油就滴下来掉菜里去。”
这时保洁大哥也插上一句道:“这才哪儿跟哪儿,你们是没看见,先前我清垃圾的时候,我都看得矮咯(方言,意思是傻眼)那些个垃圾要么发霉要么发烂,要么被老鼠啃过,要么里头都是蛆,要不是怕吓着你们女同志,我还真想拿给你们看看。”
保洁大哥连说带比划,画面感极丰富,保洁大姐还有网格员大姐他们都一脸嫌弃,挥着手让保洁大哥闭嘴,他们看向魏阿婆的目光更是担忧,这真的能吃吗,不会吃到食物中毒吧?
“yue,别说了,可真别说了,光听到我就要吐了。”祁暮不禁感到反胃,他心道,自个儿今晚肯定得洗过泡泡浴才能跟未眠宝宝亲亲,不然未眠宝宝肯定会嫌自己脏,虽然他对魏阿婆的遭遇感到心疼,但这不能掩盖魏阿婆好脏好脏的事实。
再看刚把客厅日光灯重新通亮的谢宏业,她就着灯光匆匆瞟过一眼厨房,很难讲,真的很难讲,佩服收拾垃圾的保洁大哥,他的心理真强大。
很快排骨就放上水炖上了,厨房里飘出一阵浓郁芬芳的糖醋气息。
站在门口的几人窃窃私语道:“倒别说,魏阿婆做糖醋排骨还真有一手,闻着挺香的。”
“可不是嘛,这么多年就做一个菜,不就是闭着眼都能做出来,”保洁大哥道,“开始我还寻思呢,这老太太放那么多红烧肉在那干什么,我数了数,起码三十好几碗,她做了可吃又不吃,光放着,全都坏了,那个味儿是真上头,我连装肉的碗都给扔了,垃圾袋都装了满满一袋子。”
“魏阿婆这么喜欢糖醋排骨啊?她能有牙吃吗?”有人疑惑。
“糖醋排骨是蓉蓉最喜欢的菜。”胖阿姨听到他们的对话,主动解释道,“是蓉蓉爱吃糖醋排骨,她一直记着,是蓉蓉爱吃啊。”
保洁大姐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谁也不敢开口接话,他们不知道该说什么可以安慰到这个不被妈妈爱,还被遗忘了的女儿。
胖阿姨深深凝视着厨房里对着糖醋排骨直乐的魏阿婆,她的脸上全是忧伤:“因为蓉蓉爱吃,所以我妈就只做糖醋排骨。我小时候,家里穷,只能靠捡垃圾为生,能吃什么全看垃圾桶里有什么,荤腥是想都不敢想的。但是我妈,总是有办法能在我生日那天变出一碗糖醋排骨来庆祝我的生日...”
一开始,在场几人还没发觉这段话里有什么问题,直到胖阿姨继续往下说。
“可我哪有什么生日啊,我是捡来的,我哪有什么生日呢...”
胖阿姨眼眶红了,她陷入回忆中,看到了过去那个弱小无助的自己:“我吃了十几年的糖醋排骨,我替蓉蓉吃了十几年的糖醋排骨。小的时候我不知道啊,我只是很开心,开心生日那天能吃到肉,可突然有一天,我从妈妈的眼里看到别人的影子,等我大了,我才知道,她一直在把我当成蓉蓉。她给我起名叫蓉蓉,她给我做蓉蓉最爱吃的糖醋排骨,她把我当成了蓉蓉,只有做蓉蓉,我才能在她身边活下去,我要不是蓉蓉了,她就看不到我,我也什么都没有了...”
网格员大姐拍了拍胖阿姨的肩,张了张口,试图安慰她,但最后想说的话全化成了一声叹息:“哎...”
胖阿姨抹了抹眼角,很不好意思地对几人牵起一个勉强的笑容:“不好意思啊,我是不是说太多了,真不好意思,我就是有感而发想起了往事,我很久没见我妈做糖醋排骨了。”
“妹儿啊,别想太多,”保洁大姐柔声安抚她道,“老太太脑子不好,你别跟她计较,她说什么你也都当耳边风,她这辈子活得也不容易,听姐的话没错,你看开点,啊。”
“嗯,我晓得的,我晓得的。”胖阿姨点头应道。
“好了你们一个个的,都站这看热闹,不做事了啊!”被洗衣机砸脚的保洁大哥叉着腰中气十足地指着几个人,道,“散了散了,该干嘛干嘛去,没看到还有那么多活要做啊,光讲闲话就能把活做完了啊。”
“走了走了。”保洁阿姨也朝大家摆了摆手,众人作鸟兽状四散开,厨房门口就只剩下一个胖阿姨眨也不眨地盯着炖排骨的魏阿婆。
“嘘,嘘,小谢师傅,小谢师傅,”祁暮喊道,“你还有多少活啊,我们几点能回家啊?”
谢宏业环顾四周,其实也没多少东西要修,保洁大哥他们已经丢了很多了,剩下的都是些基础生活大件,还有些看上去就很新的小家电,甚至有几件还带着完整的包装盒。
她俯身借收拾工具的动作低声对祁暮道:“没多少了,你再耐心等等。”
“嗯嗯嗯,我不急,不催你,”祁暮说,“我就是想早点回去拿手机,然后,我想给魏老太捐钱。”
“你要给老太太捐钱?”谢宏业很是诧异,她没想到祁暮会想给老太太捐钱。
“对啊对啊,你看魏老太这个生活环境,这么差,她还一直捡垃圾放家里,肯定是太穷了才会这样啊,所以我就想捐点钱给她改善一下,保证她有吃有喝,她就不会去捡垃圾了哇。”
“没这么简单,”谢宏业拿了两个工具,又把祁暮揣进了工作服右边袖子上的兜兜里,然后起身去捣腾被搬到角落里的冰箱,她说,“我知道你是好意,但魏阿婆捡垃圾已经不是单纯的卖钱了,我之前也遇到过这类情况,他们都是因为心理疾病才形成的囤积癖。你光给魏阿婆捐钱并不能治本,她之后依然会继续在家里收集垃圾,如此反复下去。”
“啊,那你说怎么办啊,总不能放任魏老太一直在这么脏的环境里生存,不得生病啊,她都这么大岁数了,说个难听的,她再这样下去,还能有几年啊!”祁暮想了想又道,“不然我们给她请心理医生吧,让心理医生给她治病,等她病好了,她就不囤垃圾了,是不是,是不是!”
祁暮越想越觉得有戏,他兴奋地说:“小谢师傅,你晚上记得提醒我,让我去找心理医生,我好像记得我认识一个做科普的博主,他之前是做心理医生的,我得问问他去,有没有能治魏老太这种病的。”
耐心听完祁暮的话,谢宏业提出了她的不同看法:“这招可能在魏阿婆身上行不通。”
“怎么会?你不是说魏老太是心理疾病吗,那请心理医生怎么又说不行了呢?”
“你也看到了,魏阿婆现在的状态很不好,易怒暴躁,几个人都压不住她,你觉得她这是能安安稳稳坐下听心理医生讲话的样子吗?”
“呃,好像是不太行...”祁暮又说,“不然我们上硬的?”
“你刚还说人家没几年了呢,这会儿就想上硬的了,你是觉得老太太骨头不够脆还是怎么?”
“啊,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烦死了,到底要怎么样嘛!!!”
“目前看来,最好的方法还是让老太太在不影响周围邻居的情况下,让她自由生活,我们能做的就是经常关注她,多给她的生活提供帮助,”谢宏业也低低叹了一口气,“毕竟,你也说了,她年纪很大了,也没几年了。”
“好吧,我都听你的。”祁暮有些郁闷,难得他想做个好人好事,可是没有机会。
“不过,捐款,我觉得可行,我一会儿问...”
“哎,小谢,你在跟谁说话呐?”网格员大姐拿着一瓶矿泉水走了进来,打断了谢宏业和祁暮的对话。
“没什么,我在想事情,没注意就说出来了。”谢宏业神色如常地接过网格员大姐给她的矿泉水,,“谢谢吴姐。”
她摘下口罩浅浅喝了一口水,然后问网格员大姐:“吴姐,其实我刚才是在想,我是不是可以给魏阿婆捐个款,虽然钱不多,但我也想尽我的一点心意让魏阿婆生活得好一些。”
“小谢你有心了,不过也不用你给魏阿婆捐款,魏阿婆不缺钱。”网格员大姐用手指了指守在厨房门口的胖阿姨,说道,“这个女子是个能干的,她啊是个小老板,自己有厂子,做袜子的,厂子就在XX路上,厂里有头两百人呢,魏阿婆不缺钱用。”
什么,那竟然是个有钱的老板,谢宏业不由愣住,那为什么,她的母亲魏阿婆却过着这样潦倒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