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到处传我死了》百里会晤

6、春中旧事（6）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江许是带着整个世界怨气的。
　　他得赶紧逃离那个小区，再跟段来意相处下去，他怕控制不住自己体内的洪荒之力。

　　——可他刚交了一年的押金啊！一万两千块钱，他两个多月的工资了啊啊啊——

　　江许把自行车在白线区域停好，拎着包跨上台阶。
　　没事，先上班，这事儿待会再考虑。

　　江许：“？”
　　他动作顿住，看着店旁蹲着的一个熟悉男人，差点喷出一句脏话。

　　“喔哦。”段来意不嫌事儿大地吹了声口哨，一头白色毛发跟着微动起来，轻盈地像空中漂浮的柳絮。他顺带还调整了下姿势，食指敲着脸颊，让戒指反出一阵流光，“这么巧？”
　　江许讥笑出声，一天的好心情都在这里被破坏了，“辛苦你了，都追杀到这儿了。”
　　段来意没有怒意，打量着他发笑，“谁让你是我包养的小老婆来着——哎！”
　　江许毫不留情的将他推到一边，拧开门锁。

　　“小江啊，我给你新招的那个服务员你看到没有啊？他这会应该已经到了，是个超级——大帅哥嘞！ ”
　　“帅个屁。”江许摁开灯，挨个启动店内的机器，“丑死了，你什么品味？”
　　“哪里丑了？！这可是我精挑细选的！！”
　　“你的精挑细选更加证实了你的眼盲。”
　　“江许——”他嚎啕大叫起来，“你要是敢作妖，我饶不了你！江——”

　　江许面无表情地挂断电话，不想在谁更会撒泼耍赖上和他一较高下。
　　丢人。

　　“所以需要我干什么？”
　　段来意装作一副没有听到他们通话的样子，笑却憋得敷衍，从一双锋利的眸子中渗透出来，让江许看得牙痒，指着储物间道：“去换工服。”

　　把几块抹布洗好拧干时，段来意也从布帘子后走了出来。
　　不同于江许白色衬衣，服务员的工服是纯黑色的长袖，下摆被束进浅灰色的围裙里，将他宽肩窄腰的身段勾勒完美。这会儿他正往上挽着袖子，手臂上的肌肉形状随着动作时隐时现，宣告着这具□□主人的年轻健朗。

　　“怎么样？”

　　江许挤出一道短促的笑声，非常不给面子地说：“丑。”
　　“你好口是心非。”
　　“滚去拖地。”

　　趁着这个时间，江许把收银前台里的放置的零钱清点一遍之后用工号登上系统。

　　“叮铃——”
　　风铃声响起，一个穿着灰色工作服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的手上还抱着一个巨大的白色周转箱，一进屋就喊道：“来啦来啦！小江来签单子！”
　　江许熟练地拿出支黑色圆珠笔，在他递过来的白色单子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辛苦。”
　　“没事。”男人擦擦额上的汗珠，看着不远处忙碌的段来意，“新来的？”
　　“嗯。”江许带着报复意味地回答：“就喜欢干活。”
　　“那不好，给你省多少空。”
　　“喝点再走？”
　　“不了不了，还有好几家等着呢，以后以后再来，先走了啊。”他拍了拍江许单薄的肩膀，摘着帽子离开了。

　　剪开扎线带，江许简单对了下箱子里的货物，确定没有差错之后，他踢了踢旁边埋头拖地的段来意，“三遍了，你是要把地拖烂吗？”
　　“爱好干净还不许？”
　　“把货上了。”他拿出一个包裹在塑料袋子里面的圆滚面包，指着保温柜上相对应的标签道：“这是红豆包，放进去的时候记得把袋子拆开。”
　　“就这样挨个放进去就可以了？”
　　“是。”江许从抽屉里拿出个未拆封的一次性手套，“放好之后教你点单，这些都是常温可以储存的，不需要加热。”

　　段来意听着，忽然一下笑了，“这么认真。我还以为你会给我穿小鞋呢。”
　　“会做出这种幼稚事情的只有你。”
　　段来意啧啧两声，姿态做作地说：“伤心了。”
　　江许依旧冷漠，不为所动，“那就去死。”

　　保温柜收拾好了之后，江许把周转箱放到储物室里，然后关上门，冲他招手，“你过来，我先跟你说点单机怎么用。”

　　他神情淡定，声音平静，仿佛正在对话着的人物不是段来意，而是另一个和他没有过爱恨纠葛的局外人，让段来意无端觉得怪异。
　　他以为他和江许就是一团永不相溶的水火，最后等待他们结局的只有烧干彼此的蒸发。哪怕曾经有过短暂的情意，也只是还没走到最难看的那一步，也只是卡在成为水蒸气之前的烧着开水罢了。

　　“咱们店生意很好，客户主要集中的时间是早上七点半到九点和中午十二点到两点之间。所以这段时间我会很忙，制作咖啡之外的很多事情需要你来处理。”江许说着，手指指向展示柜，
　　“比如点单、为顾客装拿面包、收拾桌椅餐盘、将制作好的饮品送到客人桌上、洗刷餐具等等。”

　　“不忙的时间我会过来帮你，不会让你一个人把这些事情全部做完的。”像是怕他担心什么一样，江许补充着：“虽然我们之间有一些恩怨在里面，但我不会把这些拿到工作上来说，所以也希望你配合一点，别把你自己的那些小脾气带到这里，影响我的心情。”

　　段来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时没有答话。
　　“听到没有？”江许皱眉。

　　“听到了。”段来意反问：“还有其他要注意的吗？”
　　“你先记住这些再说。”江许冷漠地说着，视线在点单台上显示着的数字上扫了眼，“马上要来人了。”
　　“这个点？”

　　段来意觉得他这话说得莫名其妙。店里两面干净透亮的玻璃墙，将小道树木的景色透照清晰，哪里有一点人影子？
　　刚要回答，就见旁边的江许已经开始称量起了咖啡豆。手臂线条流畅，十指清透白皙，握着把手的动作娴熟，令观者赏心悦目。

　　“叮铃——”
　　江许动作微顿，冲他挑了挑眉。

　　……
　　下午交班，店长向他介绍了一下晚班的两个员工。分别是和他同样担任服务员一职的圆脸女生方久和咖啡师林嘉和，几个人都很好说话，在江许算账的时候就把话题打开了，聊得可谓火热朝天。

　　“账没错，我先走了。”
　　“好，路上注意安全。”
　　江许点头，将围裙解了换上薄外套后径直走了出去。段来意也跟着喊了声拜拜，追着他喊：“你走那么快干嘛？等等我啊！”

　　“他们俩这是……认识？”方久表情很复杂。
　　林嘉和遥望着那两道背影，拿起毛巾擦了擦手上的水珠，“看着更像仇家。你怎么招来的？”
　　店长诚恳地摊手，“我真不知道，来面试里的就他最帅。”
　　方久若有所思，评价道：“说真的。这个相处方式，有点像我跟我前任。”
　　“……”
　　方久惊慌：“我猜对了？？”

　　……

　　“段来意，你真有病是吧？！”江许愤怒地骂着，不解气地动脚要踹，被段来意早有预料地躲开了。

　　树荫下，两个男生之间的距离并没有相隔很远，江许见他这样，火气更旺，招着拳头就要落在他身上，但每次段来意都仿佛心有所感到他的招式一样，绕着一颗梧桐树和他“周旋”起来，一片衣角没有摸到。把江许两颗肺都要气炸，最终只能踹无辜的梧桐树泄愤。

　　“生气伤身，消消火。”段来意一副不嫌事儿大的样子，手还犯贱地比作扇子，向江许这边摇晃着，“只是让你载我去排练室而已，至于那么生气吗？”
　　“我这是恶心！！”
　　“我又不真亲你，说来威胁你的而已。”段来意摊手，“就和上次在蝴蝶花枝门口一样，你妥协妥协不就好了？”
　　“我妥协你大爷！！”
　　“那我妥协一下。”段来意笑得不怀好意，“我载你，可以了吧？”
　　“滚！”
　　段来意叹了口气，好像非常无奈一样，向前走了一步，“好吧，那我就在这儿亲你吧。”

　　江许直接被吓得退后一步，整个人好像炸了毛的猫一样，瞳孔都跟着缩了缩，厉声喝道：“你敢！！！”

　　段来意就是欠，以前谈恋爱的时候喜欢招惹他，现在闹成这样分手了，也不改喜好，照样喜欢给他的猫尾巴打结，喜欢把他扔上扔下，看他发飙生气，玩得不亦乐乎。
　　他耸肩，一副很无所谓的模样。骑着电瓶车的路人从旁边的非机动车道上经过，投来好奇的眼神。段来意还是那副天地不怕的混不吝模样，和地痞无赖别无二样，说：

　　“我当然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