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少年心 体操》韦鸢

98、第九十八章

　　红幕布一揭，冠军墙上便多出了几张全新的面孔。男队新一任队长滕冉作为代表慷慨激昂地演讲完毕，表彰到这一步就算是结束了。接下来有请曹咏之主任发言——主题是“总结过去，展望未来”，显然后半部分才是重点所在。
　　“……今年啊，全运会之后很快就是单项世锦赛，但是成绩非常好，可见队伍的整个状态是走起来了。明年我们也有两场‘硬仗’要打，本土的亚运会，这个不用我多说，肯定是奔着包揽全部金牌的目标去的，重现十年前广州亚运会的辉煌。”
　　“还有就是咱们这个周期的第一场世锦赛团体赛。我们今年能够做到男女队都在奖牌榜第一，很好，明年要继续保持；那团体的成绩，是不是也应该争取一下两边都拿到第一？男队是有过世锦赛六连冠的成绩的，19年实属不应该啊，要把冠军血统捡起来。那女队呢，也应该延续里约的成就，把金牌作为目标，正式把这个世界第一梯队的座位坐实了，对不对？章导有没有这个信心？”
　　说来说去就是要成绩呗。简秋宁在台侧听得有些不舒服，这番激动人心的动员使她联想到全运会前宁省的“六块金牌”战略，是个人都知道这要求有多离谱，他们也是铆足了劲才将将完成指标，结果就得了一句“圆满完成任务”，没了；反观隔壁运气有点背的跳水队，也就是没拿到金牌罢了，银牌铜牌可是一大堆的，就被拉出来明里暗里各种批评。咱就不能实际点？明年是什么情况，不管是“知己”还是“知彼”，现在还完全八字没有一撇呢。
　　“有。”但是章龄已经欠起身干脆地配合了那句问话，曹咏之满意地摩挲着下巴点点头，又重点夸了几句十七岁初出茅庐就拿到金牌的闻知雅真是有志不在年高、一场世锦赛拿了两块的金牌的滕冉真不愧是新周期的领军人物，再次点了“展望未来”的题，仪式就算宣告结束。不过几位胸前还挂着金牌的主角还不能放松，马上又被记者们递上来的麦克风团团围住。

　　“哎呀，听得我头疼。”简秋宁小小声自言自语了一句，揉了揉太阳穴，刚站起身就听到身后胡导的声音在叫自己的名字。
　　“最近训练怎么样？顺利吗？健健康康的就好啊。我这边倒有个东西给你，你看看能不能对你训练有帮助。”胡旭平从包里抽出一只文件袋：“是前段时间回了一趟老家，理了理东西，找到06、07年那阵做助教的时候记的笔记，把里面跟跳马有关的部分都复印出来了。你不是要发展第二跳难度嘛，说不定能用到。”
　　“这……这也太贵重了吧。太……，反正就是实在太好了！太有意义了。”好像总是能在想不到的时候收到过于沉重的心意呢。简秋宁心里的毛毛刺刺一下子就被抚平了，她先没接袋子，而是扑进胡导怀里结结实实地来了一个拥抱，顺便很缺德地把眼角溢出来的泪水蹭到了胡导的西装前襟。
　　“好啦好啦，还不知道能不能用上呢。”胡旭平顺了顺她的马尾辫，“别掉眼泪，每天开心点好不好？和新队友相处的都好的吧？”
　　“好的好的，当然是很好的，一群小姑娘，每天确实都是开开心心的啊。”简秋宁猛地点头，忽然想到一件可能没那么开心的事儿，语调就变得犹豫起来：“对了，胡导。就是我昨天晚上，去洗澡的时候吧，听到……好像是笑笑在哭的声音。”
　　“……那今天你们搞上墙仪式嘛，昨天，笑笑有情绪，也是正常的。唉。”顿了一会儿胡旭平才叹了口气，钱笑笑离正选四人只有一步之遥，而且以她的当时的能力，若是能登上世锦赛舞台，又何尝不能有机会觊觎那块平衡木金牌呢。他人或许会笑这样的想象是无稽是狂妄，可真正站在她的立场来看，又何尝不是离那块金牌真正只有一步之遥。
　　“也不是就为这件事。虽然我以前也没有那么了解笑笑，但是我总觉得她这次到队里吧，变得不爱说话了，好像每天都有很多心事的样子。”和胡导没有什么可以遮掩避讳的，简秋宁直接把自己隐约觉着有些不对劲的感受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当然了，队里有很多人都是胆子小不爱说话的，特别新进队的好几个。但我就是直觉不对，因为新进队她们那些小孩可能不敢跟我说话，但是她们互相之间还是马上就很熟了。笑笑就，跟谁也不太来往，而且她又很能干很独立那种嘛，我也没什么机会去帮她啥的。还有她们组有个乔念，……怎么说，反正就是，她是蛮需要教练一直关注着的一个人，可能给到笑笑的关注，就没有那么多了。”
　　“那不是的，笑笑性格很开朗的呀！”胡旭平眉头立即皱紧了，“好，这个事儿我知道了，我一会儿看看能不能找她聊聊去。这孩子，经历的坎坷实在太多了，心里有不平也是正常。”
　　“我也试试能不能帮到她吧。”听胡导这么说，简秋宁也忍不住跟着叹了口气。——不可能不联想到谢听兰刚才回答记者问题的时候一遍遍挂在嘴边的“我没有任何遗憾”的。人与人之间，兜兜转转的、千丝万缕的联系，实在是太多了。

　　揣着那个宝贝文件袋，简秋宁步履匆匆地往回赶，只想早点一睹为快。然而掏裤袋找门禁卡的时候掏了个空，才注意到那张卡片可能是仪式期间不小心掉在馆里哪儿了。
　　这个还是挺重要的，得找回来才是。还好今天没有晚训，时间还早，秋宁便顺着路灯刚刚亮起的一串儿暖黄色圆圈往训练馆方向而去，奇怪的是本该熄灯的馆里竟然还有一扇窗户亮着，门也只是虚掩。
　　“谁啊？”
　　提起嗓子问了也不见应声，她大着胆子推开门——吱嘎一声，映入眼帘的是被仅仅开着的那一盏灯照亮的冠军墙，以及，一个站在墙前边仰着头看得入神的人。
　　仅凭那个冲天翘起的丸子头就能认出是谁。
　　“付天怡。”简秋宁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