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少年心 体操》韦鸢

176、第七十六章

　　华国女队的资格赛签运一如既往地非常垃圾。又是早场，在全部竞争对手之前最先出场，第一项还是自由操，这个近年来几次让团队折戟的，如今说不上是弱项，但也说不上是强项的项目。出场顺序几个小时前已经揭晓，头炮安排的是林舒静，综合考虑这个已成定局的阵容的配置，以及今年众人的表现情况，不得不说，头炮的选择还是挺令人放心的。
　　简单的热身之后提示比赛正式开始的音乐响过，“game start”的英文字幕出现在座位席上方镶着的一圈电子屏幕上。直播镜头迅速从所有器械尽收眼底的俯瞰视角降落收缩，聚焦到那片象牙色的自由操场地。林舒静一人站在场地正中央，倒计时一秒秒向下跳动，她的神情却静止无波，紧紧皱着的眉头像是在积蓄着力量。
　　快速后空翻直接接团身旋，漂亮！这是林舒静的特色连接，拿到国际赛场上也是独一无二。第二串前直720直接接前直，向前落地又在队友们的鼓掌大呼中稳稳站住。交换腿结环180，跨跳结环180，伴着越来越高亢激昂的背景音乐两个D组跳步也很稳，就说选拔赛一场一场比出来的选手就是不会出错儿——
　　论坛里极速刷屏的赞美和鼓励瞬间戛然而止，赛台下简秋宁的指尖掐进了掌心。
　　后屈两周扶地，失误总在谁都预料不到的时候倏然发生。对于一名第一次上世锦赛的小选手来说，或许这是可以谅解的人之常情，然而对于这支同时怀揣着挑战权威的野心和初来乍到的张皇的崭新队伍而言，绝不是一个好的开头。得分是12.533，难度认得没有问题，完成分却绝不能说多么宽容，也许是世锦赛的整体打分尺度就是要严一些吧。陈松涛皱了皱眉毛，拍了拍林舒静的肩膀：“失误也正常。不要为这个影响心情，等下跳马好好比就好了。”
　　“静静你就是太紧张了，最后一串就有点变形。我看你前面完成都特别顺，一点儿问题没有，所以别担心，后面还有两次机会呢，放平心态你能做好的。”陈导这算什么安慰？怎么有点明褒暗贬的味道？简秋宁忙岔开话头说了两句，只听赛台上提示音响起，随后圆舞曲轻快的节拍倾泻而出，徐若澄的自由操开始，她和林舒静便齐刷刷地仰头看向边角位置。第一串是团身旋，徐若澄赛前拼了命才恢复的难度。她脚下倒是还挺稳，就一个小小的垫步，然而头将将能控制在膝盖以上的展体程度却暴露了她的勉强。
　　说徐若澄能拿回这个难度是拼了命绝对不夸张。此刻她的脚踝里三层外三层包得像粽子，而且，用上了封闭针。今年她的第二次封闭。
　　“啊！”身边的林舒静大声惊呼，简秋宁呼吸一窒。第二串后直540间接连接后直1080，是徐若澄绝对不肯放弃的招牌动作，落地相当不好，角度从她们站的位置看不清楚，但显然是有问题的，因为连着几个趔趄之后她踩到的边线离动作标准完成时应该正对着的角落有一段距离。
　　这个1080，绝对不可能认难度。但怎么忍心责怪什么呢？徐若澄有全世界唯一理论难度超过6.8的平衡木，奎勒复出的消息公布之后她的名额就是板上钉钉无可动摇，她却仍然情愿拖着一双伤痕累累、打了封闭的脚，为团体多贡献一点自由操难度。
　　尽管现在看来，华国女队这团体赛根本就是出师不利。

　　又是一个12.533，徐若澄的脸色比锅底灰还难看，一抬手就把椅子上搁着的她自己的背包扫到地上，几样小东西叮铃咣当地掉出来，后边还跟了一个又气又急又担心的阮导，追着问她脚有没有不对劲的感觉。章龄无意识地缓缓摇头，比赛才刚刚开了个头，可就连他也要动摇了，甚至怀疑起自己的决策是否是一种注定不会有好结果的强求。今年争金牌的客观条件本就还不够成熟，不是吗？还来了一个复出的奎勒凭空搅局。
　　直到简秋宁的音乐响起。卡农的旋律不像她之前用的那几个伴奏那样十足的气势都露在外面，初初落入耳廓时是恬静的，温和的，就像秋日的阳光，明亮却不会让人在升起的暖意之外觉得酷烈。立转1440，直体旋，她落地展体一向极佳，掌握了三年的难度动作看在观众眼里是举重若轻。可章龄知道每一个看似轻灵的落地后面有多少血汗，虽然只是资格赛，但这就是她最好的状态，是挑不出一点毛病的发挥。
　　去年的秋宁还会“慢热”，还会在资格赛出现一些不该出现的问题。三个月前的荆南世界杯她还会为声名所累，临阵紧张。可现在的秋宁像一扇柔软却富有韧劲的盾，无声却倔强地挡在千军万马之前，没有丝毫刀光剑影能够找到裂隙乘虚而入。
　　盛大的掌声在体育馆的穹顶之下回响，14.833，高难度成套优质完成。章龄还在役的时候常听老教练们说，人不是机器，失误是不可避免的，完美是强求不来的。可真的是这样么？此刻与简秋宁击掌拥抱的时候，她眼神里的坚定不容任何质疑，也让人不忍加以任何质疑。
　　也许，强求也不一定就求不得呢。
　　“澄子，打起精神来。”简秋宁此刻倒没有那么多想法，她的想法很简单，再多言语也不如行动有效，自己卯着劲比好了，整支华国队的精气神也就起来了。果然徐若澄和林舒静两个人弓下去的腰杆一下子就挺直了，沈缘初更是满脸崇拜之中又蓄着满满斗志。这里闻知雅最后上场充当第四人也延续了简秋宁的好表现，难得从头到尾都没有出问题，一曲《梁祝》赏心悦目，尤其那个阿提丢720的转体，实在贴合她的身材气质，如仙鹤优雅地亮翅。
　　“12.766！不错。我看啊，这一场自由操完成能上8就是一道坎儿。”章龄捕捉到陈松涛惊喜的笑意，也诚恳夸赞。
　　居然计入了有效分，这个成套的思路看来可行，闻知雅当初的抉择也没有错。怎么不算一种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