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少年心 体操》韦鸢

163、第六十三章

　　“不过她没有第二跳，跳马单项上还是朝鲜两位选手和乌兹别克的‘邱妈妈’比较有竞争力——但都不是初初的对手。”
　　李竹君不上自由操和跳马，高平两项的发挥也尚属正常，姜一衡任务已经完成，也有了几分“袖手旁观”的闲心。“邱妈妈”是体操赛场上的高龄奇迹，两个月前刚在荆南赢下了大失误的简秋宁；朝鲜队则一向是一支“神秘之师”，总体实力有限可隔个几年常在跳马单项上有惊人之举，今年便有一位选手拿出了毽子小翻尤尔琴科720加前直540的两跳。赛台看来她第一跳掌握得其实一般般，高度落地都勉勉强强，第二跳却是完成得特别优质，那有力的撑马、充分的转体，在跳前手翻的女运动员中可谓出类拔萃。
　　“咳，初初自己能稳住我就谢天谢地了。”章龄谦虚着，在落地区和陈松涛配合着严密防护，心下却也觉着姜一衡这几句恭维不无道理。第一轮尝试沈缘初便把高难度的两跳都完成得漂亮，侧手翻630基本钉住在中线上，“苏杏跳”也只是中等垫步，这份完成质量只要保持到正赛确实完全不至于被难度相近的这些潜在“对手”们威胁到。还有林舒静的630同样是熟练掌握的，虽完成质量比沈缘初略逊色些，两轮下来都是干干脆脆地成功站住。
　　这一项，总的来说，还是叫人放心的啊。毕竟在亚洲，华国队无论哪一项都是当之无愧的遥遥领先——谁料这提着的心还没来得及放下来，就见第三轮还是排在第二个完成动作的钱笑笑第二腾空转了一圈半之后还在继续往纵轴方向拧，竟是硬生生要用并不充裕的高度冲击720！变生肘腋，钱笑笑毕竟又不是章、陈二人的主管队员，两人虽然在一怔之后同时起身出手，终究还是迟了片瞬，钱笑笑已经被惯性抛掷着落到了地上，小腿和地面成窘迫的小夹角，随后便向前扑倒在地。
　　“黎队医过来处理一下！”注意到钱笑笑起身时有些痛苦的表情，章龄额头青筋显现：“林舒静和沈缘初继续，你们还有两次。梁淑，你照顾好笑笑，其他事等这边训练结束再说。”

　　“章导，我真的没有和她说过什么！我也不知道笑笑为什么忽然这样自作主张……我真的没有，吴导没过来，赛前训练这两天她都没有碰过720，怎么会……”
　　梁淑是真的慌得六神无主了。天理良心，自从落地滨江，她就只有一个盼头，就是钱笑笑能平平安安比完亚运会，尤其是两场平衡木，怎么可能撺掇着她冲720？又不是名单还没下来那会儿要拼命。这任凭谁都一想就知道的道理，谁知道钱笑笑这孩子怎么就不知道呢？
　　“好了小梁，你冷静一下，把眼泪擦擦。等黎队医过来汇报了情况再说。”显然章龄也看得清这个道理，眉毛皱得快要拧下水滴来，却也没冲着梁淑再说什么。而是自言自语似的轻声琢磨着：“你说这孩子究竟是在想什么呢……真是作孽……”
　　“检查结果出来了。”门上传来轻轻两声扣响，黎宾拿着一叠报告单扶着钱笑笑推门进来，所幸本土赛事后勤保障倒是到位。梁淑绞紧衣襟，一大堆医学术语在极度紧张之下是一个也没听进去，只听得他最后总结道：“问题不算特别严重，打封闭撑过去是可以的，肯定用不着手术。”方才稍稍缓过一口气来。
　　“……唉。”章龄接过报告单看了又看，千言万语终究化作一句叹息：“看着似乎是还好。黎队医，你有把握吗？”
　　“求章导一定给我这次机会！”不等黎宾回话，钱笑笑连忙挣脱黎宾搀扶着自己的胳膊，向前一步大声说道。她眼角微红，目光却是倔强地不闪不躲，脊梁也挺得笔直笔直，说着求情的话，却莫名真有几分沉着冷静的把握。
　　“你先告诉我，你怎么想的，为什么突然自作主张要冲这个跳马难度，也没和教练知会一声。”
　　“我，我就是觉得状态好所以想尝试一下。”
　　“章导，她就是一时糊涂，既然黎医生都说了能撑得住，不如就……”梁淑也听出钱笑笑回答时和刚才气势判然不同的心虚，着急忙慌地上前帮着辩解，却被章龄一句怒火冲天的“说实话！”打断，吓得她手都微微发颤，一个字也不敢再多说了。
　　钱笑笑不知道是也被吓住还是不愿意吐露内心想法，也只是垂着头，默不做声。
　　“笑笑。”却是胡旭平站起身，轻声打破了室内寒意彻骨的沉寂。“你不要再钻牛角尖了。赛台之前我们开会，章导已经说了，如果大家状态都正常，资格赛高低杠就安排初初不上，所以才让特地让她以赛台的机会磨炼一下最高难度。笑笑，如果你还能对我有一些信任的话，千万要把这段误会放下来。”
　　“你说什么？”章龄豁然转头，怒视着胡旭平，眼里不可置信的怒火几乎要喷发出来。然而事实不容他不可置信，钱笑笑猛然抬起脸，大惊失色之后两行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充分证明了胡旭平这两句话恰恰说中了她的心事。
　　为什么要冒着巨大风险冲难度？居然是因为怕全能资格被截胡？钱笑笑身为这里理论全能难度最高的一个，居然还想这些自乱阵脚？简直不可理喻，小小年纪满脑子阴谋论，真不知是受了什么东西的影响。
　　“钱笑笑，既然队医说了没有问题，你也保证你可以上，那么资格赛比全能的机会，我还是按照原计划留给你。你务必要把全部心思放在比赛上来，好好珍惜这个机会。”
　　章龄站到钱笑笑对面，一番告诫字字斩钉截铁。接着又冷笑两声，转头环视一圈：“还有，你们好自为之。谁的队员再出现这样的问题，主管教练自己看着办。”
　　说完拂袖而去，徒留一屋子四个教练和一个满面泪痕的钱笑笑噤若寒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