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单人游》酒酿狮子头

14、第 14 章

　　真痛啊！

　　是撕心裂肺的痛感，与之相伴的是冷。

　　一阵狂风袭来，身体不可控制地瑟缩了一阵。

　　待风停，林妍才慢慢睁开了眼。

　　入目是一片黑暗，呆滞片刻，车祸前的记忆才慢慢回笼。

　　当时，当时不是下午三点左右吗？可现在……天黑了。

　　林妍此刻是一个半躺着的姿势，她微微抬眼看了下没有月色的天空，很快被背上火辣辣的痛感占据了心神。

　　太痛了，四肢都又冷又木，背上的痛感使她无法忽视。

　　她缓慢而艰难地抬起右手，想伸向后背处抚摸、寻找伤口，却冷不丁地被什么刺了一下。

　　痛！与背上相同的痛感。

　　来不及管后背的伤口了，她把手收回来。

　　眼睛已经逐渐适应了黑暗，林妍把手抬高对着天空，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她才察觉眼前突然出现的五个小萝卜头是自己右手上的五根手指头。

　　怎么会这样？！

　　她满目震惊，同样费力地把左手也举起来，发现双手都是如此！

　　“你醒来了啊。” 一道空灵又飘渺的女声幽幽地响起。

　　从醒来起，周遭一片寂静，林妍一直未发现旁边还有别人。

　　这声音似远似近，太过空灵，冷汗骤然冒了出来。

　　风再起，树影摇晃，恐惧无法遏制，她猛地一下坐了起来。

　　“嘶——”

　　她的头发本来是扎好了丸子头藏在帽子里的，可现在帽子歪了一点，后颈处的头发露了出来，不知被什么东西死死地勾住了。

　　头皮被两股力量相对的力量拉扯，林妍倒吸一口凉气，强忍着挣扎了两下，不曾想帽子从头顶脱落，头发越缠越深，整个人重新栽了下去。

　　无数密密麻麻的小刺重重扎入头皮，她连痛都来不及喊，闷哼了一声，再也不敢挪动分毫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她终于缓过来一些后，之前那道声音再次响起。

　　“原来你是女生啊。”

　　林妍倏然睁眼，把人辨认了出来。

　　是她！拦车的那个女孩！

　　女孩轻笑两声，怡然自得地晃了晃双腿，说：“你好像很惊讶我会出现在这里。”

　　她的状态过于轻松，林妍一瞬间把车祸前遇到的拦路绳、地上的图钉联系在了她身上。

　　“让我猜猜，你现在是不是想着，是我害的你？”

　　心中所想一下被人堪破，林妍抿唇，却无法做到立即说是。

　　女孩不等她答复，嗤笑一声，自顾自地往下说：“我一个人哪里有这么大的能耐，又要跟你卖惨，又要拦路耍阴招。”

　　不知想到什么，女孩情绪低落了一下，很轻地埋怨了一句：“你说说你，为什么就不肯带我走呢？”

　　“那样，我们两个人都可以活的。”

　　林妍心头一凛，嘴唇微微颤抖。

　　女孩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听清楚了。

　　可是，不！她不能接受自己生命会终结在这里的现实。

　　她强撑着咬紧牙，打起精神。

　　女孩情绪低落不过是很短暂的一瞬，埋怨的话说完，她继续晃腿，手撑在摩托的坐垫上，仰头看着没有星星的夜空，做了一个很美好的假设：“如果你肯让我上车，我会提醒你不要再往前开。

　　我会悄悄告诉你前面都是陷阱，你会早早的掉头。

　　只要开着车，就算被那几个人拦住了又怎么样呢？

　　开车冲过去就好了，那些人渣……撞死活该！”

　　最后四个字，咬牙切齿，带着很深的怨恨。

　　饶是林妍情绪一半被悲伤侵染，也被女孩语调中的恨意震惊了一下。

　　那几个人究竟做了什么？

　　女孩真的像拥有读心术一样，知道她所思所想。

　　“那几个人渣，呵，我恨呐！末世前我家开了一个小厂，我爸看在都是亲戚的份上给他们都安排了一份工作。

　　结果他们工作的时候偷工减料，减掉的材料合伙倒卖换钱，一度把我家坑惨了！

　　后来被开除了怨恨我爸，当时不敢做什么……末世了，他们上门了。

　　这些狼心狗肺、猪狗不如的东西，我家、我的家人、父母亲人、家里人，全都没了！”

　　说到最后，女孩有些语无伦次了，林妍却一点也不奇怪，甚至完全理解她。

　　安慰的话过于苍白了，林妍想了一下，问：“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咦，你会说话？”

　　林妍后知后觉，这确实是自己跟女孩说的第一句话。

　　她嗯了一声，既是解释也是为了转移女孩的注意力，“一开始其实没打算装哑的，今天第一天换上男装，你叫我‘小哥哥’的时候我才想起自己做了伪装。

　　男声我也装不像，沉默着、沉默着，到最后也没跟你解释。”

　　“对不起。”林妍道歉。

　　沉默了一会儿，女孩没有说没关系，她嘻嘻笑了两声，道：“骗人确实不对，但我也骗了你，扯平了！”

　　“知道我骗你什么了吗？”女孩神秘兮兮地问。

　　林妍没有头绪，却也不扫兴，顺着话问：“什么？”

　　“你肯定想不到——我说我家人死绝了是假的！没想到吧？！哈哈哈哈哈！”

　　“那几个人渣，是我舅舅啊！哈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眼泪流下来了，女孩手臂有些发冷，跟林妍打了一声招呼，拿了她车上的一件衣服披上。

　　“太冷了。”她紧了紧衣服，从车上下来，走到林妍旁边。

　　“你掉在了荆棘丛里，身上好多地方都被划破了，之前你昏迷着，我看你手指肿起来了，可能是这些刺有毒，或者你皮肤比较敏感，过敏了。

　　不管是这两种中哪一种可能，你都还是快点爬出来吧。

　　我动不了你，还好你醒来了。我从家里带了把剪刀收在身上，丢给你。”

　　一团黑影被抛了过来，落在林妍肚子上。

　　等伸手摸到了，她才发现女孩有多细心，剪刀是被衣服整个儿包着扔过来的。

　　她心里一暖，更加愧疚之前对女孩的猜测和怀疑，以及最后做出的不肯带上她的决定。

　　“别犹豫了，快把绊住你的荆棘剪一剪。”

　　“噢，好！”林妍收回情绪，赶紧试了一下。

　　剪刀很锋利，‘咔、咔’每响一声，就有一根荆棘被剪断。

　　看到剪刀管用，女孩又坐回了车上，续上了没说完的故事。

　　“那几个人渣用手段害了我父母，还潜入我家，把我关了起来。本来他们是想把东西转移完了后，任由我在被关的小房间自生自灭。

　　你的出现，对我来说是一个转机。断网前我也看过新闻，知道变异者以外还有一种人类是超级变异者，那些人渣显然也知道。

　　他们看到你一个人开着车上路，还敢随便找个路边停车休息，心里猜测你不简单，自己又不敢去试探。

　　于是我被放了出来，既是试探你，又是为了拖延时间。

　　他们则分两路，一路埋伏在树林里，监视你我，一路去布置陷阱。

　　我知道你几乎把食物都留给了我，可他们不清楚，他们觉得你肯定带了不少物资。

　　我家虽然钱财不少，但不种地，存粮真不多。他们没胆量去搜超市，只能想方设法抢夺你。

　　眼看你往陷阱那边去了，监视我的那些人纷纷急着看你会不会被陷阱拦住，想着我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懒得再盯着我，就都追着你去了。

　　我、我太恨这些人渣了！我想报仇，错过这次契机，或许再也没有机会了。

　　当然……可能也有一瞬间，我也恨你不肯带上我。

　　所以，我没有提醒你掉头。

　　时间紧迫，监视我的几个人走了后，我跑回家开了一辆车去了镇上，以自己为诱饵，一路引了几只变异者过来……”

　　“恭喜你，大仇得报。”林妍真心实意的祝贺，为女孩心愿了结感到开心。

　　女孩满足的喟叹一声，与林妍道谢，“本来以为没机会跟人说的，你能听我说完这些，真好。”

　　“是我更应该谢你，没有你的帮助，我恐怕很难从这片荆棘里出来，我——”

　　困住她的荆棘已经被剪得七七八八了，再有一小会儿就能脱困，林妍从心底感谢女孩。

　　至于那些人渣所做的事情，林妍相信，就算没有女孩，他们也能有别的歪主意挡住自己。

　　平静许久的风刮了起来，空中响起一道闷雷，仿佛在酝酿一场大雨。

　　“别谢来谢去了。”

　　女孩打断林妍的话，并从坐垫上跳了下来，离荆棘丛远了几步，道：“我有几句话要告诉你。”

　　“我知道不管是人还是变异者都伤不了你，但那些变异者，我从哪里弄回来的，就送回哪里去了，不用太担心你的狗狗。

　　它虽然受了伤，不过运气好掉在拦路绳子前面的渠道底下，那里长满灌木和荆棘，变异者没来得及进去，它没被咬。

　　车上，我放了治过敏的药，你按说明吃。我家就是你过来的时候看到的那栋房子，家门钥匙我也放在坐垫上。

　　伤养好、修好车前，你可以一直住我家里，里面的东西任你取用、带走，算我、助纣为虐的、道歉礼。”

　　“好，我都记住了。”

　　林妍有很多话想说，不过胜利就在眼前，她更想面对面和女孩说。

　　‘咔嚓’，最后一根拦住她去路的荆棘条被剪断。

　　跟眼前的自由相比，伤痛显然不算什么了。

　　林妍弓着身，小心地挪出去。

　　不久，周身再无束缚，脚也踏上了实地。

　　她欢呼一声，目光锁定了几步开外的人影，微笑着往那边挪移过去。

　　在离女孩三步远的位置，林妍站住脚步，取下口罩。

　　“之前被困着，我不想草率地做自我介绍。现在自由了，我想正式跟你交个朋友。你好，我叫林妍。”

　　她伸出右手。

　　女孩的手抬起一下，又缓缓放下。

　　正在林妍疑惑不解时，天空飘下了豆大的雨滴，女孩慢慢走了过来。

　　一声惊雷在天边炸响，闪电迟了一秒才照亮大地。

　　目不转睛盯着女孩方向的林妍，在这暮然亮起的光亮中，对上了一双青灰色的眼睛。

　　左手拿着的剪刀吧嗒落地，口罩也在空中打了个旋儿飘落。

　　狂风大作，骤雨倾盆。

　　但风会停，雨会消。

　　有些人再也无法等到答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