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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晚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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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茵蔓喜爱草长莺飞的季节。
绿油油的植被,搭着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的气候。
就在这样的春,云茵蔓将要同贺行结婚。
搭乘加州飞往北京的飞机时,距离云茵蔓的婚礼还有三十一个小时,同行的还有林熄朋友的弟弟,一位英国人, Cole。
自当年从北京离开后,林熄再未曾回国。究其原因倒也很简单,忙得抽不开身。
此次若非云茵蔓,林熄大约也不会再回国。
机场降落首都机场,正是下午一点多。
云茵蔓同丁姚凛来接她。
即便是晚春,北京的晚春也隐隐透着股凉。林熄一下飞机就披上外套,她这人,没什么别的毛病,唯独怕冷。从前向来是别人还在穿风衣呢绒外套时,她已经裹上了羽绒服,秋衣秋裤不离身。
这点倒是同她性格格外天差地别。
同行的Cole对中国文化很感兴趣,因而这才跟着林熄一块,但等到了北京,俩人便不再同行。
因此也自学了点中文,但论蹩脚程度的话,林熄评价:不好说。
初次见到云茵蔓和丁姚凛,Cole便极其自然地用中文打了个招呼,并且误以为这俩就是林熄口中的新婚伴侣,热情地祝福他俩新婚快乐。
心很好,但祝福错了人。
听到这话,云茵蔓同丁姚凛同时露出嫌弃神情。
林熄轻笑着解释了一下,Cole这才恍然道歉。
直至这时,林熄才抱了抱云茵蔓。
丁姚凛在一旁见着,吃醋地说:“咱可也很久没见了,怎么不抱抱我?”
林熄依旧噙着嘴角那抹淡笑瞥了眼丁姚凛。
丁姚凛顿时从那眼找到当年被林熄阴了多次的心凉感。也不再闹着抱了。
开车的是丁姚凛,因为职业病,云茵蔓关节损伤严重,膝关节损伤最为严重,甚至有一年连行动都不大便捷,近几年好多了,但因为习惯,他们三一块时,开车的事从来是轮不到云茵蔓的。
Cole是个话多且求知欲极强的人。
在车上叽叽喳喳询问个不停,很自来熟,用那口怪腔怪调的中文。
问林熄他在网上学的中文——“百年好合”是什么意思。林熄耐心解释后,也不知他怎么理解的,又逮着云茵蔓像个复读机一样祝她和丈夫百年好合,随后还跟林熄说:“熄,我们也百年好合。”
林熄跟Cole很熟,知道他的性格,都懒得搭腔,倒是丁姚凛和Cole聊了起来,还不停地给人下套,仗着Cole中文不好。一会问Cole是哪里人,一会问他的家庭情况,又问他是不是为了林熄而来的中国。Cole听得懂语速稍慢的中文,一些简单语言也都能答复,除了口音确实奇怪外,因而,他听了个大概,就慢悠悠答:“对的,我确实是为了熄而来的中国。”
丁姚凛便起了点恶趣味,又问Cole是不是想了解中国,将来和林熄在中国生活。
Cole眉一扬就道:“对的。”旋即又转头看向林熄,眼眸深情款款:“熄,你愿意在这里跟我结婚吗?这里是你的家乡,这里很好。”
丁姚凛和云茵蔓都很没想到这个英国人如此大胆直白,还真被唬住了。
林熄并不搭理他,眼见快到Cole订的酒店,让人下车自个去酒店。
等人走了,三人才算是真真正正地会面。
丁姚凛挑眉调笑:“追求者啊?”
林熄不搭腔,转而问起云茵蔓婚礼安排。
前两年俩人倒是领了证,但那证怎么来的,大家都心知肚明,以为不过一场闹剧,谁知前段时间,林熄接到电话,说要结婚了,倒真让她惊讶。
说起这事,丁姚凛可有的话说。
装模作样地吊起眉梢,学那京剧老旦夹着嗓同林熄讲:“哎呦喂,您是不知道,天天搁我眼皮底下待着我都没发现这俩有奸情呢。”
“我就去了新西兰待了半个月,您猜怎么着,嘿,俩人好上啦。”
“也不知道是谁说,哎哟,能看上贺行那虚伪假模假样的贱人的人纯眼瞎,是啊,是瞎。”
“就说上回,你俩打架打进医院的事都给忘了是吧。”
丁姚凛学得很是阴阳怪气,林熄笑着瞥了眼黑脸的云茵蔓。
云茵蔓若非顾忌丁姚凛还在开车,定要一拳锤得他起不来。
要轮身高,云茵蔓一七零,在三人中最矮,但论武力值,绝对的碾压。林熄当年好歹还跟着学了两三年散打和拳击,丁姚凛不过学了一个月就叫苦,怎么会是身为散打运动员的云茵蔓的对手。
说起从前,林熄记忆中出现过最多身影的当数他俩。
他们仨并非青梅竹马,不过小学同班,机缘巧合下就这么多年。
反倒是云茵蔓真正的青梅竹马贺行,俩人喊打喊杀那么多年,关系是真差。
云茵蔓冷哼了一声:“再给我东扯西扯,别怪我把你光屁股的照片放在大屏上让万人看。”
丁姚凛很知道云茵蔓的手段,知道她真做得出来,朝她竖了个大拇指,摇头苦笑:“OKOKOK。”
云茵蔓这才说起婚礼安排。
她其实本没打算办的,是贺行非要办,说什么如果云茵蔓不愿意办就是不想给他一个名分,好方便她去外面找人。
云茵蔓哪能受他威胁,听也没听完,给人一拳就跑新疆去了,等到半个月后再回来,发现贺行已经成功说动两家长辈亲戚,这婚礼都筹备起来了。
云茵蔓更气了,说他们敢办,她就敢让婚礼没有新娘。
是后头,云茵蔓的奶奶又一哭二闹三上吊烦得云茵蔓没办法这才答应的。不过也是因为她本来对这种仪式并不重视,所谓好坏她都不大在意,觉得也能敷衍。
说起这事,云茵蔓便想起昨晚贺行还在跟她扯名分的事,火一下子冒了上来。
“这蠢狗,我跟他说了没必要办,办就算了,但也没必要请那么多人,他倒好,连我那几个前男友都给请过来了,就连你从前那个继弟都给请过来当伴郎了。”
丁姚凛咂了一嘴:“谁啊?是那个叫陈什么,陈带吗?”
林熄抬了抬眉:“陈渡?”
云茵蔓鄙视地瞅了眼丁姚凛,默默无声地骂他,转而又同林熄道:“你从前并不待见他,我是不愿你看着他心烦的,但是婚礼安排这事吧,我一点手都插不了,家里那些人防我跟防贼一样,连名单都不让我看,生怕我把婚礼给砸了。”
“说着也是奇怪,不知道这两人怎么混一块去的,貌似关系还不错。”
林熄容易所思地点了点头,“这是小事,不影响。”
“行呐,咱这就算正事商量完了,今晚怎么安排?可也有大半年没见着了哈。”丁姚凛非常热衷于安排吃喝玩乐的事项,以往安排吃什么去哪玩都是他在整,倒是一次没差过。
“最近我又找到一家巨好吃的饭馆,啥菜都有,湘菜粤菜,烤鱼也有,妈呀,那烤鱼,吃了你都不想走,不过就是一苍蝇馆子,环境肯定没那么好,去不?”
“行啊。”
这回接风宴主角是林熄,自然看她,只是林熄对吃这方面的要求不高,无所谓。
丁姚凛打了个响指,“就知道你们会答应,座位我已经订好了,人生意可好了。”
“那咱就先休息休息,晚点过去。”
丁姚凛房子在朝阳,一大平层,一个人住,不过一直有林熄和云茵蔓的专属房间,当年装修时,俩人各自按喜好装修的,这些年来来往往也都没变过。
林熄手上除了林兴华给她留的那栋老别墅,其他的房产她都卖了,回来也没打算再住那,自然另找住处。
等到了丁姚凛那,还没坐多久,云茵蔓就接到电话,又回了老宅。
林熄收拾片刻,简单洗漱完就睡了。
一觉醒来将近五点。
临近傍晚的春末微寒,林熄换了套衣服,一身深灰休闲套装,但在外面披了件长皮衣,挡风。
到店时,已经极为热闹。
果不其然,虽订了座,但也只能坐大厅或者外面,为了图方便,丁姚凛选择坐外面。
“这生意好得嘞。”丁姚凛拿纸又复擦了遍桌子和椅子,总算看起来没那么油了,这才落座。
林熄不大在意,直接便坐下了,她正在回Cole消息。
丁姚凛话多闲不住,絮絮叨叨地说起家里事,一会骂亲戚一会骂父母的。
林熄早习惯了,偶尔给个反应,继续听他念叨,在面对丁姚凛时,她时常有种在面对古代的说书先生的感觉。
实在是丁姚凛讲话音调随着情绪起伏,很能引导人。
正听着呢,忽的一声刺啦拖椅子的声音响起。
来人正是云茵蔓,以及贺行。
从前因为云茵蔓的原因,林熄同贺行倒打过几次照面,但那几次印象并不好。
“怎么把他都带过来了,二草,你这是干嘛?”丁姚凛头一个不待见贺行,说话也完全不避讳人是不是在面前,就爱整那种当面让人难堪的事。
闻言云茵蔓忍不住悄悄吸了吸气,她完全理解丁姚凛,实在是因为她说贺行坏话说得太多,导致现在他们对他印象完全转不过来,这也是人之常情。
想到这,她未免有点儿的心虚。
贺行自小便是那种面对什么事都能稳如泰山的性子,当然,除了云茵蔓,于是乎在面对丁姚凛这明着来的,也不当回事,在云茵蔓一旁坐下,把丁姚凛隔开,径直同林熄打招呼,“好久不见。”
林熄挑了挑眉,没什么表情地抬眼看他,并不搭腔。
贺行也不尴尬,兀自低头笑一笑,拿过桌上碗筷用茶水烫一下递给云茵蔓。
“啧,无视我啊?”丁姚凛尤其不爽。
林熄忽而笑了笑,侧头看丁姚凛,“我帮你无视回去了。”
云茵蔓狠狠叹了口气,她就知道要完,来的路上这贺行她甩都甩不开,她就能预料到这一幕。不过这是迟早的,想要解决这事,让贺行自己想办法,反正她是绝对不会帮忙的。
“那这饭吃得可太没意思了,熄姐,咱走不?”
丁姚凛手机往桌子上一砸,砰地一声响,站起身就要走。
没等林熄说话,又一人走近。
贺行抬头望了眼来人,笑道:“不好意思,今晚本来也约了朋友,恰巧碰上蔓蔓跟你们聚,想着大家也都认识,就擅作主张约了人一块,不介意吧。”
闻言,其他几人也都跟着看过去。
林熄坐着的位置正好对着,无需挪动身体便能够很清楚地看见来人模样。
大体块,身材比例好。
丁姚凛更是来火,这顿饭算是彻底砸了,他是没那个心情吃了,气呼呼地看向林熄,“熄姐!”
林熄朝他侧头示意坐下。
丁姚凛很是按不住气,但见林熄这样,也还是忍住了。
在场的人其实都认识来人,只是……
想到这,云茵蔓瞥了眼林熄,其实当年林熄和陈渡的事她算知情人,虽然是意外得知,但面对目前这一幕此刻她多少心中有数。
若说刚刚贺行到来,让气氛剑拔弩张,此刻陈渡的加入却莫名增添几分尴尬。
直至一个很咋咋呼呼的人也突然加入,这样奇怪的气氛才被打破。
是Cole。
“熄,我过来了。”Cole整张脸都洋溢着喜悦,像只兴奋的娃娃羊,从出租车上下来,左顾右盼着待锁定林熄的位置后便小跑至林熄那。
林熄这时脸上才有了浅淡笑意,示意Cole在她旁边坐下。
这下可好,原本三人聚餐成了六人聚餐,于是又叫老板换了桌。
丁姚凛彻底没了兴致。倒是Cole,完全没看出气氛的怪异,还让林熄给他介绍新朋友。林熄觉着没劲,就随便介绍了下,只是在介绍陈渡时,她说的是贺行的好友,而非别的。
比如,曾经的床|伴,继弟。
Cole爱聊,在这桌上,和谁都能聊,除了不爱讲话的那位,他年纪不大,性格单纯,热情友善,是那种自内而外真真切切的,而非伪装出来的,在场的人都能看出来这点。
做为不爱讲话的那位,陈渡冷眼看着Cole。心中冷笑不止。
看吧,她就喜欢这样性格好的,看起来就很乖巧纯情会听话的类型。
从前的他也是这样。
不过,那都是他装出来的。
装善良装温柔装纯情,还装不嫉妒。他那时很擅长于此。
点了餐,饭菜一上桌,气氛自然而然地就好了许多,加上Cole在,还有丁姚凛在那阴阳怪气地讥讽人,Cole听不懂,还跟着应和,用那口怪腔怪调的中文,挺逗人,聊着聊着,气氛还真被聊开了。
吃过饭,Cole还想去什刹海。
其他几人便就这样散了,林熄陪Cole去了什刹海,等到逛完,都已经将近十点,林熄明早还要赶去云茵蔓家中,毕竟,伴娘什么的,也就她和丁姚凛能胜任了。
打车回了丁姚凛所在小区,寒风阵阵,林熄蹙眉紧了紧衣领,她走得缓慢,直至阴暗处,才骤然出声:“出来吧。”
过了片刻,脚步声才从身后响起。
林熄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陈渡一步步朝她走近,不同于从前,他神情冷淡,甚至在阴暗处显得阴恻恻,目光直勾勾地,如同爬行的蛇类闪着竖瞳。
待人走到近前,林熄却猛然扼住他的脖颈。她出手极快,仗着骨节颀长的优势,每每掐人时,都能握住脖颈将近三分之二。
陈渡仿佛早有所预料,神情丝毫未改。
“我不是说过吗,别靠近我。”她冷声一字一顿地道,五指弓弯加劲,霎时间他脖颈便染上一圈红。
陈渡仍面无表情,眼神依旧那样盯住她、咬紧她。
林熄能够察觉到在她手底,他的呼吸渐渐微弱,身体也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栗,即将濒临死亡。
这种感觉和在床上时的兴奋感截然不同。
林熄冷哼一声,手上力气一松,把人狠狠一推,转身就走。
陈渡见状,来不及关心难受的喉咙,快步追上林熄,伸手拉住她,用力地把人往怀中箍。
嗓子疼痛难忍,忍不住地咳了下,沙哑着声:“你没有杀死我,正说明你对我有所留恋。”
林熄无奈冷笑,“陈渡,你觉得自己像什么?”
沉默间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忽而林熄听见他的声音。
“我本来就是你的狗。”
“从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是。”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