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 1 章 ...
-
美人卷珠帘深坐蹙蛾眉
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李白《怨情》
黄昏的流彩总喜欢扫过树林里每一张忧郁的脸庞,让人悲呛、伤感、绝望,懦弱的人甚至泪如雨下。
树林里有一个茅庐,住着一个神秘的女子。
女子深居简出,偶尔出门,也在晚上,只为拾些柴禾,摘些野果之类。脸上始终系一粉红轻纱,朦胧间看得到却不真切,眼神总是冷冷的,苍白的,却坚强的。
女子有个习惯,每到黄昏时分,就会在庐内抚琴自娱。琴声凄切,和那残阳如血,晚霞沧桑,每每催人泪下,也不禁让人疑问,这女子到底是谁?为何这般悲哀!
华无邪在三年前就想知道问题的答案,但不敢问。他怕一问,就再也见不到这个女子,听不到这悲至心扉的琴声。
三年前,女子第一次来到他所在的布庄,定做了一套粉色长裙,指定要他送去。
他当时听着她玉落银瓶般的声音,完全醉了,憨憨的问:为什么只要我一个人送去?
女子轻轻的道:你不多话。
自此后,女子的衣服总是托他从城里买来,每月一套,他知道她只喜欢穿粉色的衣服,也知道她叫做红尘如心。他有一次问她,百家姓中没有红尘这个姓啊!她幽幽的看他一眼,“红尘如心为谁去,我早已经没有姓了!”他还想问,他知道红尘中一定曾有一个动人的故事发生过,可女子似看透了他的心思,将琴拿出,琴声铮铮而起,如瀑布飞流而下,渐行渐远,却是逐客之意。
于是华无邪再也不问有关红尘如心的种种。他每月按时给她送一套衣服过来,粉红的底色,淡淡的花蕾,同她的生活一样平如枯井,周而复始。然无邪心里从不曾波澜平静过。第一次给红尘如心送衣服时,他看她身姿婀娜,眼如秋水,不禁心跳加快,额头沁汗,那年,他二十岁;他早该找媳妇了,并且早就有机会换工作了,县太爷的女儿倘若嫁给他,他已经是个捕快了。望着媒人殷切的神情,他摇头了,那年,他二十一岁;他对女人的渴求越来越明显,他忍不住逛了一次妓院,结果那妓女居然穿着粉红色的衣服,他打了她一耳光,发誓从此后再不找女人,红尘如心除外,那年,他二十二岁;他越来越对生活失去兴趣,他的生活只剩下每月初一,拿着一套粉红色的衫子交到红尘如心手上,从和红尘如心肌肤碰撞那一瞬间的心跳得知自己还活着,这年,他二十三岁。
又是一月的初一,竟然是四月初一。每年的这个时候,华无邪都会有一个美好的愿望,就是他到树林里那个茅庐的时候,美丽的红尘如心已经解下蒙面纱巾在门口笑盈盈的等候他。
这一想法源于古老的仗剑村一个从未实现过的传说,说是四月初一是一年一度的撒谎日。在这日,无论人们怎么疯狂的发白日梦,天上的神灵都会满足他们的想法,到第二日,这日出现的令人欢喜的假象就会消失。当然,传说就是传说,是拿来说的,不是拿来实现的。但这不妨碍人们继续在特定的日子疯狂的发白日梦。华无邪正是如此,三年来,他每年都这么意淫一次,然后失望一次。
他今天依然这样的发着白日梦,带着红尘如心的粉红衫子,准备在在黄昏夕阳落下之前,来到树林的茅庐。
在进入树林的时候,华无邪已经在奇怪。原先每日必定时响起的琴声今日竟没有响起。
难道,红尘如心走了?华无邪想到这一点,便如天地塌方一般,整个人瘫了下去。他不知是该继续前进看到残酷的事实,还是退回去,再不踏入这折磨人的树林,当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当他苦思了一个日夜,看完月起月落,看完朝霞灿烂,看完旭日东升,他就决定了,无论结果如何,一定要进去一探。
他的脚步还没来得及迈出第一步,便骇然看到一个女子,穿着粉红色的衫子,身形婀娜,面目如画,姗姗朝他走来。那不是红尘如心是谁?他曾无数次幻想过红尘如心的模样,是眉如远黛,鼻若悬旦,还是秋水凝眸,两腮桃红,亦或吹气如兰,灿若朝霞?总之,是很美很美,美艳不可方物,美得不食人间烟火。可今日得见之下,却是全然猜错,错之极矣。
红尘如心不过就是一个平凡的女子,端正的五官,淡淡的妆容,只是皮肤甚白,白得似乎要透明一般,所幸身着粉红的衣服,映出两片红晕,却是动人无比。
华无邪也不知心里是喜是忧,低声喊道:“如心姑娘!”
然而红尘如心并不睬他,莲步轻移,裙诀随风,旁若无人般从他身边走过,眼中尽是喜悦之意,嘴角稍稍上扬,绽开两个梨涡,一张并不美丽的脸庞,看来竟迷人以及。华无邪心知这般灿烂笑魇绝非为他,仍看得心动神摇,不期然展开微笑。
他不禁朝红尘如心所行方向转过身去,正好看到她的背影。不看则矣,一看竟是大吃一惊,但觉悲从中来,直想大哭一场。原来红尘如心所穿衫子背心处用晶亮的银线缝了个“羽”字,他却从未在给她的衫子上如此绣过。看到这个“羽”字,再结合红尘如心的名字一思,许多疑惑俱都解了开来。红尘如心,她一定曾爱一男子,当是如今名动江湖的萧断红尘羽公子,“如心”不是取自“羽心”为何?萧断红尘,以一管断情萧,一柄红尘剑睥睨江湖十余年,无人能出其右。此人不仅武艺高绝,更是潇洒不凡,武林中不知多少好女子为他惜侠骨,折柔肠,然任哪一位女子,饶她美丽妖娆,饶她风情万种,饶她家富敌国,最后皆只成他断肠萧下碎心人。如心姑娘比之他身边众多优秀女子,实在黯然失色,定也是那断肠萧下碎心人一个。而在三年前,萧断红尘不知何故忽然放下身段,娶得毒王谷女谷主流沙为妻,之后便少现于江湖。红尘如心自是三年前得他婚讯,悲恸欲绝,只得每日以琴声寄语哀愁。想及此处,华无邪心里一阵绞痛。
这时,听到红尘如心的声音:“子羽,你说让我等你十年,如今十年之期已到,你为何不肯现身相见?”
但听树林中一个男子说道:“你已有人悉心照料,我十分安心。况,我心早在天涯,不落红尘。”声音清越,并不张扬,找不着从树林哪一个方位发出,却字字如珠,声声清晰。果真是个高手,但若是萧断红尘的话,这般功力自不在话下。
红尘如心冷笑一声,道:“我不曾责你另娶,你却疑我多情。你小心眼!”
男子呵呵一笑,但听他的声音越来越远,念的是一句:相见争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
红尘如心往后踉跄了好几步,华无邪看不到她神情,只觉她肩膀不停耸动,必哭得十分伤心。
他心里一动,不知哪里来的胆子,大声对红尘如心说道:“他在天涯,而我在红尘!”
红尘如心娇躯一震,恸然转身,脸上泪痕犹新,如梨花带雨,煞是惹人怜惜,华无邪再无法压抑内心波涛汹涌的感情,一把抓住红尘如心的纤手,拉了她便往林中茅庐跑去。
红尘如心挣了挣,却觉得他的手如钢铁铸作,只扭得素手生红也丝毫动弹不得,不禁心下大疑,便问道:“你,当真只是个布庄的小厮?”华无邪朝她笑了笑,自信满满的说:“马上你便知道了,我半分也不比那萧断红尘差!”
听到萧断红尘四字,红尘如心的脸色又即黯淡下来。任由无邪带她回到茅庐。
华无邪道:“你将这三年来我为你所缝衣服悉数拿出来!”红尘如心依着做了,共是36件,件件崭新,齐推于桌上。
华无邪看了心中大是失落,“原来你一件也不曾穿过,要我做来作甚?”
红尘如心叹了一声,道:“始终是舍不下一个‘羽’字。三年前,得知他与毒王谷谷主流沙结为连理之后,我便知纵再不舍,也须放弃了。于是着你做新的衫子,想将一切重头来过。”
华无邪道:“萧断红尘竟是这样一个负心的汉子,待我见了他,必折之而后快!”
红尘如心微微一笑,笑容中却是无限凄楚,全不如外间阳光斑驳,映脸生光:“无邪公子,可耐下性子,听个长长的故事?”
“十一年前,江湖中有一个萧剑山庄,庄主萧承鹤乃是武林盟主,显赫一时。其子萧子羽,得天独厚,天生一副练武的好根骨,才年方十八,武艺已不逊其父多少,更兼生得高大倜傥,面若潘安,行起事来是疾恶如仇,年纪轻轻便四处行侠仗义,在江湖一时赞誉无数。他既如此优秀,自吸引无数江湖女子钟情,那会,或鸿雁传书,或着人说媒,追求于他的女子真真是多,花样真真是新。他却一一笑而拒之,道:‘若那景致不足以惊心动魄,安能在心间长而驻之。’直至相识那日,就在这个树林里,他将那把红尘剑插入我父亲胸口,入半寸八分时候,一股热血从父亲腔内喷出,溅我一头一脸,我死死地抓住红尘剑,任手中的血和着父亲的血流下,眼中的泪亦和着父亲的血流下。在他眼中,竟形成了一道动人心魄的风景,在那一瞬间,他果断的停住了手。正是这一停手,我迎来了这辈子最美好的一年春天。
那年的四月二日,我十四岁,情怀初开,爱上了一个要杀我父亲的男子,他停手了,是因为我。
那年的四月二日,他十八岁,疾恶如仇,放过了一个作恶多端的坏蛋,因为我,他停手了。
他对我说:今后你就跟我姓吧!我给你取个名字,叫做红尘如心。
我笑着点头:好,今后,我就叫做红尘如心,我是羽公子的心。
他笑了,将我搂入怀里,他的心跳很稳但很快,害我跟着一起瞎跳如鹿撞;他的胸膛很厚很温暖,害我冰凉的脸蛋热到烧灼。
我和他快快乐乐地生活了一年,他应承我在次年的四月二日,是我的生辰也是他的生辰举行一场全武林最轰动最盛大的婚礼,让我做他最美丽最幸福的新娘。
可惜,红尘如心弹指过,我终究没能做成他的妻子。
次年三月,江湖中发生了一桩最大的血案,名满江湖的萧剑山庄竟遭灭门惨祸,唯有他和我因游历外出得以幸免。四月一日前,他自诩为剑指红尘,四月一日后,江湖上只剩下了萧断红尘。闻知噩耗那天,他久久不肯言语,忽然将我击昏。待我醒来,身边一纸书信,云十年之约。于是我便来这和他相识的树林,结一茅庐,苦苦候他。直到三年前……”
华无邪见她说到此处,泪水又是盈然欲下,便叉开话题说道:“萧剑山庄何等基业,萧承鹤何等身手,岂是说毁就毁,可知仇人是何方魔头?”
红尘如心摇头道:“若知道仇人是谁,子羽早报了仇,也不至令我等他十年。他今日既不肯见我,那他定然还未找到仇人,他若找到仇人,只要不死,他一定会见我一面。其实,这十年来,我亦想法设法帮他寻觅仇人影踪,然则我翻尽江湖所有记载,也不见有半句提到以心杀人之法。”
“以心杀人,”华无邪身躯剧震,面色大变,沉声道:“如何杀法?”
红尘如心微蹙眉头,道:“中者神情哀绝,泪流满面,取死者心看,呈乌色,未见其他任何伤痕。”
华无邪不禁恍惚了一下,喃喃道:“那年,我也十三岁了。”
红尘如心神情哀悼,倒没留意华无邪的变化,自顾接着说道:“我猜一定是关外的神秘帮伙所为。可惜,关外和中原从来便是河水不犯井水,中原武林亦无任何有关关外高手的记载。毒王谷倒是离关外甚近的一处场所,所以,他要与毒王谷谷主成婚,必有道理,我从不怪他。”
华无邪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似乎觉得这世界许多可笑之事,却无人去笑,他要笑给天下所有人知道一般。红尘如心吃了一惊,道:“无邪公子,你为何无故发笑?”
华无邪盯着红尘如心的脸庞,死死地盯着,仿佛从不曾见过她,仿佛要将她一次看个够,仿佛以后再也不会见她。
红尘如心被他这般盯着,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华无邪猛地拉起红尘如心的手,放在嘴上深深一吻。抬头已是满脸通红,幽幽地道:“你是我第一个吻过的女人,也是最后一个。”
他接着说道:“并非只有公子羽会将他的名号缝在你的衣衫上,别人也会。从第一次给你送衣衫以来,每一件的领口里边,都绣有一句话,你不妨拆开看看。三日后,如果我回来,你要嫁给我,因为这意味着他永远不会回来了。如果三日后,我没有回来,那么你继续等他,因为他再没有理由不回来找你了。”
红尘如心瞪大了眼睛,不知他为何要说出这番骇人听闻的话来。还来不及反映,华无邪已大踏步走出茅庐。
月明,微风,湖面起波,墨绿如魔鬼的脸庞。
“你来了?丐帮的寻人功夫果然不赖,不过一天而已。”
“我来了,毒王谷好找,我也是个许多人认识的人。”
萧子羽抬起头,苍白瘦削的脸上满载沧桑,完全看不出是个二十九岁的壮年男子,只一双深眸深邃无比,精芒四射,摄人心魄。他手持一管萧,很悠闲的样子。全不如对面的华无邪,浑身充满杀气。
华无邪道:“你可知,我约你来,是要以碎心之术杀你?”
萧子羽呵呵一笑,眼神慵懒:“我空负十年江湖第一高手名衔,多少年轻人如你这般,想战胜我一举成名,可惜我到现在还活着。”
华无邪冷冷一哼,道:“你不用装佯,你知道,我是用碎心之术杀你!”
萧子羽哈哈大笑,道:“三年前你父亲没有杀死我?今天你更无法杀死我!”
萧子羽接着道:“你走,我的萧是断情萧,如果出手,我怕他不识得你是我弟弟。”
华无邪脸色一变,道:“你知道我的身份?!”
萧子羽怒道:“你不去好生照顾如心姑娘,跑来找我作甚。我是无情之人,你不是。难道你要像你父亲逼我母亲一样逼得如心自杀吗?”
萧子羽续道:“你滚回去。我发誓,终此一生绝不再见如心一面!如违此誓,有如此萧。”华无邪但听一声清脆,一管碧绿的玉箫已断成两截。萧子羽将玉箫递给华无邪,道:“你去跟如心说,子羽已死,此生勿念。”
华无邪有些犹豫,他看着这管萧,碧绿的颜色,心碎的折痕,他似乎已经看到红尘如心的眼泪,滴在碧绿的玉上,纤手微颤,比玉更寒。他抬起头,他抬起头的时候已经决定了,今日此战在所难免。
月光映在他再明亮不过的眼睛上,没有一点点的涟漪,清澄,可靠。
他说:“萧子羽,既然你已承认,我今日誓要报杀父之仇。”
萧子羽凄然一笑,道:“你父亲,我父亲,还有我们共同的母亲,都已死在狭隘的仇恨里,我们是亲兄弟,难道也不能逃脱这个劫数?”
“那日,当我将红尘剑插入你父亲胸口的时候,我就知道我错了。在死的时候,他的眼神很安详,他对我说,你还有一个弟弟,比你小六岁,你要好好待他。他说,我罪有应得,我从你父亲手里夺过你母亲时,只知道占有她,只知道恨她从不露笑颜,只知道无奈把她送还你父亲,只知道她因此而自杀,我偏执地认为是你父亲害死了她,其实害死她的人是我。今天我来应你约,没有告诉无邪,希望你将来也不要告诉他,你们是亲兄弟,我不希望我的错误延续到下一代。”
华无邪有些动容,但这不影响他的决心,他举起袖筒,里面藏着碎心针,该针细如牛毛,见血即融,中者立即泪如雨下,心痛心绞而亡,端的厉害无比。
风起,湖涛拍岸,一阵一阵击得人心脆弱无比。
萧子羽静静地看着湖波鳞鳞,悠悠的道:“你如杀我,如心一定不会原谅于你!”
又道:“我如杀你,如心必也不会原谅于我!你到底想置如心于何地?”
华无邪道:“对不起,大哥!我和我父亲一样,是个狭隘的人。”
萧子羽轻轻一笑:“听你叫我一声大哥,感觉很好!可惜,再听不到了。”谁也没有料到,谁也不曾看到,他已将那一尺长,半寸薄,通体血红,灿若朝霞的红尘剑执在手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华无邪的胸口。
华无邪怎么也料不到,更加想不到,他会这么快出手。
他看到萧子羽的眼睛,是得意、阴沉、甚至有些狡诈的笑色。他听到湖涛在拍岸,一声一声,似乎是在嘲讽他的天真。
他无法坚持原有的想法,他感到了深刻的愤怒,他忍不住,将袖筒里的碎心针机关启动。
一蓬针,颜色淡淡的,是粉红色,像那女子曾穿过的衫子,迎着风,飘摇着身姿,笑如羽心一般清馨,窈窕朝他走来。
萧子羽笑了,嘴角沁出一丝鲜血。
在离华无邪心脏还有半寸的时候,他停手了。
那年四月二日,他要杀一个将碎心针对着他的男人,因为她,他停手了。
那年四月二日,他要杀一个用红尘剑对着他的男人,因为她,他原本也要停手。
可是,他被骗了。
华无邪被骗了。他看着萧子羽在月光温柔的抚摸下缓缓倒下。他看着萧子羽的身后,一个粉红色衫子的女子走了上来。
华无邪很想说点什么,可张开嘴,只有嘶哑。
红尘如心怀里抱着一沓衣服,都是粉红粉红的,迎着风裙诀们跳起舞来,很好看,如淡淡的血在天上飞。
红尘如心没有哭,却笑了。她痴痴的看着地上的男子笑。男子也在望着她笑。她蹲下身,把他已经有些沉重的脑袋用力搬到自己的手腕上,然后用自己的另一只手牵着他的手。
他说:“我知道你来了。”
她说:“我却不知道你会杀他!”
她又说:“我更没有想到结果是他杀了你。”
他笑:“我技不如人!”
她摇头:“三年前,你就想把我让给他拉,是不是?”
他笑着,并流出眼泪:“不是,三年前,我本来是想找你的。可惜……我的身子不争气”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用手轻轻的拍着他的胸脯,目中柔情无限,“不要这么辛苦,你先休息一会,我马上来陪你。”
萧子羽眼泪不停的留下,却笑得十分开心,他虚弱地抓住红尘如心的手:“你不用管我,三年前我就该死了,我……我早中了华无邪父亲的碎心针,这三年来不过是流沙帮我硬性的遏制住毒性。我,我只想在十年之后,再见见你。可我看到,你和……无邪,真……真好!”
红尘如心摇了摇头,带笑的脸上洋溢着呼之欲出的幸福,“以前的事情我们都不要管啦,只要以后能永永远远在一起就好。”
她转过头,对华无邪说道:“可以把这些粉红色的衣服都送给我吗?”
华无邪点了点头,嘶哑着嗓子道:“我早就把它们送给你了。”
红尘如心笑道:“是啊,你早就送给我了。”
她把三十六件长裙一件一件系在一起,铺在地上很大一片粉红,对映湖水碧绿,很是好看。
她对萧子羽说:“你还可以站起来吗?”
萧子羽点了点头,她扶着他,缓缓站了起来,将那些裙子结成的一张巨大的屏风套在自己和萧子羽身上,一步一步,颤巍巍地走向湖边。
华无邪失声道:“如心,你要……”
红尘如心回头一笑:“无邪公子,来此之前,看到你绣在衣服领口的词句,真真想过要嫁你。可惜……我不值得……,那些词句我都剪了下来,放在茅庐里,你好生收着,将来送给值得你爱的女子。”
红影忽然一空,华无邪的眼里,便只剩下寥寥的天际和碧波荡漾的湖水。
东边,旭日已经升了起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