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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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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宁馨花园亮起路灯。
进小区大门就是个大花坛,碎花葳蕤,柠檬浅黄刺玫、鸭蛋浓黄色连翘,深浅不一,在风中摇曳,嬉耍打闹的孩子欢声笑语,观战羽毛球赛。
夜幕下推开一扇窗户:“龙东海龙南山!几点了还打!回来写作业了——”
哥哥奋起跃起,扣出一个绝杀球,扯嗓子回道:“晓得啦!最后一把啦!”
“再来一把我就打赢你了。”
弟弟不服今日战果,撇嘴把球拍一扔,率先往家里跑,拐过了转角,迎面跟两个男人撞个满怀,他身量小,跌倒在地,屁股摔八瓣,不过没哭。
干净利落地爬起来拦住人,说:“走路不看路啊!给我说对不起!”
其中一人怒声骂道:“别拦路!”推开龙南山就走,南山见他们穿制服戴手套,本来还以为是体面人,没想到这么没礼貌。
“哥啊!”南山叉腰大叫,“帮我拦这两个人!他们撞倒我了!叫老妈来骂他们!”
龙东海扛着两副球拍,没反应过来,这俩黑衣人嗖地就消失了。
龙南山一蹦三尺高:“你怎么不拦!”
“什么人啊,好像没见过,哎你别跟着跑啊。”东海抓住弟弟,说,“你咋了,他们撞的你?”
南山滑不溜秋的,挣脱他哥,边跑还边招揽人一起:“对,哥咱俩一起追,一人追一个!”
匆匆穿过花坛,小区门口只剩四通八达的尾气,南山的剿匪梦破灭,徘徊在闸机前,不肯回家,失望地说:“跑快点就好了,这俩人鬼鬼祟祟,大晚上走那么快,打扮得跟斧头帮小弟一样,肯定不是好人。”
“那不一定啊,可能是便衣警察。”东海一手握球拍,一手牵弟弟,“老妈要发飙啦。”
没走出几步,两只耳朵同时被拧了一道。
“哇啊啊谁啊!”
“痛痛痛!”
花印把他们拽到路边,紧接着一辆电动车呼哧开过去,风驰电掣。
“异卵双胞胎,同款脑缺氧是吧。”他打人成习惯,忘了哪个哥哪个弟,随手捏住一个脖子,说:“这么晚了不回家在外面瞎晃,看什么热闹?”
东海耸肩乖乖说:“有人把我弟撞了就跑,我俩来找人,没找见。”
“大路这么宽你俩非走中间,不撞你撞谁?电线杆子啊?护送你俩回家吧,乌漆嘛黑的,朝你脖子来一针,透心凉!”
“哥哥你不上晚自习,你逃课!”南山大惊小怪道。
花印嚣张无度:“奉旨逃课,服不服?”
绕道把小孩送到楼底,亲眼看着他们爬上楼梯,防盗门嘎吱打开,老人训斥,嘎吱,防盗门关上。
人/贩/子少了,狗贩子猖獗了,什么世道。
以前孝山马路边还有卖鸟枪铁蛋的,鸽子那么大的鸟,红脚蹼沾着泥,用一串绳子挂在稻草棍子上,是战利品。
护林禁猎后,野味就少许多,那段时间经常发生猎/枪伤人的案件,花印家就被射穿了一扇玻璃,裂痕呈太阳射线状,瞧着是弓箭头造成的,田雨燕还报了警。
花印/心不在焉,尚未下坡,就听到一阵刺耳的狂吠,安心了,能张嘴就好,就是过于大声,涉嫌扰民。
“靠,这么叫不会被投诉么!小心你老头要赔钱!”
他加快脚程跑到地下室,发现门居然开着,生命从未如此激动凶狠过,脖子项圈栓了铁链,另一端连着床脚,它腹部贴地一个劲往外蹬,毛都炸开来了。
“凌霄!”
四处找人,连个鬼影都没,花印赶紧进去安抚。
生命看到是他,稍微安静了一点,但还是很冲动,地面被蹬出了一片灰色的圆,见没法挣脱束缚,张嘴去咬木头床脚。
花印着急忙慌地手摸上链子,心里一凉,又心疼又气:“谁给你缠这么紧?!你爸人呢!想勒死你吗!”
铁链原本长度到门口,不限制生命的活动,它能在屋内随便上蹦下跳,如今却被缠了起码五六道!越往前窜勒得越紧,若非环够粗就该刻进皮里去。
“怪不得叫成这样!”
花印关门拉窗帘,防止邻居来找事,然后一股脑拆下链子,扔了,眼不见为净。
将生命抱在怀里撸毛,掏手机打电话,还是已关机,凌霄是铁了心不去修。
还说什么随叫随到,人呢!
奶茶店没开,烧烤店不在,家也不在,门不关就跑,能不能过了!
小壮狗伏在花印怀里左拱右拱,鼻子高频抽动着,从他的手指嗅到领口,花印虽然认了这个儿子,但还是很嫌弃口水,对狗舌头接受无能,把生命扔回地上。
“行了行了,这不是来看你了嘛,没背着你吃肉骨头,别舔了,我草草草你讲不讲卫生!鞋底没狗屎!”
教训了半天,还是放纵溺爱了,爱咋咋地,真指望狗能听懂人话么。
“汪汪汪——”生命狂躁地咬他裤脚。
自家狗又不能一踹解千愁,花印快疯了,欲哭无泪地大叫:“饿没饿!我不走!给你找吃的行了吧!到底哪根筋不对,憋家里发春吗!迟早让你绝子绝孙!”
说完又后悔,变相咒自己绝孙绝重孙,好狠毒。
都怪凌霄!
花印踢了踢狗粮袋子,剩的不多,旁边还放着宠物医院的塑料袋,找半天翻出一根狗零食磨牙棒,凌霄肯定不会买,估计是医院帮厂家做广告送的。
“你爸对你还是很好的,是不是。”
感叹,他真是为这个家操碎心。
“别记仇啊,我帮你骂他,怎么能这样——”花印一顿。
既然屋门大敞,会不会是熊孩子闯进来,为了一时好玩才恶作剧,殊不知这样真有可能会害死它!假若不是熊孩子,难道……
“乖儿子,张嘴,别动了。”他蹲下去耐心哄,趁生命抱着磨牙棒撕咬,翻开它金灿灿的毛发,一层层细细摸索检查。
针眼,血迹,都没有。
应该没中狗贩子的阴招。
他舒了口气,起身去浴室洗手,岂料生命拔齿无情,吐出磨牙棒又来舔鞋底,走到哪跟到哪,嗓子里呼噜呼噜低吼,还处于紧张防备的状态。
花印把鞋脱了,放到窗台上不让它舔,盘腿往床上一坐,无意间发现衣柜的门也没合拢。
这太奇怪了。
花印轻微有点强迫症,一切横平竖直的东西,回归原位时必须对准,凌霄的生活习性也很好,甚至,还保留狱中被规训的习惯。
被子叠豆腐块,排查开关睡前必须按灭,晾衣服的衣架开口统一方向等等。
有人进来过,花印几乎瞬间肯定。
他猛地赤脚跳下来,顾不上地面脏,唰地同时打开衣柜两扇门。
这个出租屋8月底就退,凌霄跟他说过,冬季衣物全部打包完毕,慢慢往家里运,常穿的春秋装也带走了,衣柜只剩下准备捐掉的过时灯芯绒裤、不合身的棒球服外套,林林总总不过十几件。
花印的目光转向旁边檀木箱,三年前,庆平市的警察仅用根发卡就卸掉锁,他便多长了个心眼,把内部螺丝全都拔掉换新,电钻拧得死紧,蛮力不可能撬得动,除非上电锯切割锁把。
抚上金属装饰条,慢慢摸,锁扣附近鼓包裂开,一搓,坑坑洼洼的,掉下来点木屑。
檀木这么硬,放置家中几十年,月月擦洗保持光泽,不可能是虫蛀。
家里进的不是狗贩子,是贼。
生命在窗台边不依不饶,花印提声斥道:“别叫了!谁进来了,你看见没!咬没咬!他妈的这么破一地下室,生产日期最新的还是墙纸,有什么好偷的!”
再次拨凌霄电话,机械女声重复: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吼你就咬我是吧?三天不见皮痒了?”他被一连串意外扰得心烦意乱,重新拿起项圈,顺手开门。
反锁了。
有钥匙才能反锁!
凌霄为什么要把他反锁在里面??没看到这么大个人,还开着灯吗!
花印骂骂咧咧掏钥匙,脑内将凌霄蹂/躏了一万遍,回家不进门,上来就反锁,儿子欠打老子欠调教,晚上双双留守地下室盖草席——
怎么回事?有钥匙也打不开?
他彻底傻眼了。
“呼呼呼——”身后黄土松比他还狂躁,仿佛那安抚是有时效性的,效力一过立刻恢复原状,借着灯光,花印将信将疑地比对钥匙跟锁芯。
不匹配。
疯了,是房东悄咪咪换了锁,还是凌霄干的,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能不能来个会说人话的解答一下!
花印焦急在屋内转了几圈,屡次踢开黄土松,说服自己保持镇定。
窗帘拉开后,地下室外一片漆黑,既没有车辆回来,更没有居民在附近游走,他又返回铁门边,用力捶了两记,铁皮门轰隆哐啷发出巨响,无济于事。
只能寄希望于凌霄回来了吗。
他靠着门想对策,无暇顾及其他。
面前,生命似乎已陷入癫狂,前爪刨地,双眼血红亮出了犬牙,如中了邪般向他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