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出行 ...
-
桑虞一怔，脸上泛起一阵红霞，过去她与程岐的相处中，这样的话往往是她说的多些，可如今越相处，这人反倒越来越没脸没皮了，撒娇卖惨样样精通。
“我如今说不过你。”她干脆投降，“反正怎得你都有理由。”
程岐瞥她一眼，“我不过是想同你亲近罢了，为这种事费点心思......”
“何错之有？”
其实程岐很喜欢桑虞对他偶尔流露出的不讲理，或者是骂他、打他都行。坦白来说，他有时甚至觉得这种神经质的期待不太像正常人。
可若是桑虞待他疏离又客气，冷冷冰冰的，那便也没什么意思了。
他情愿两个人因为什么小摩擦吵上一架，再如寻常有情人一般，和好如初，更加甜蜜。
而不是如他父母那样，是丈夫和妻子。
回神，程岐试图变本加厉，凑近了些，轻唤，“阿虞。”
桑虞瞧见他这幅样子，心里登时如明镜一般，干脆装作没看到。
“阿虞......”
“阿虞......？”
“......我好疼。”
桑虞：“......哪里疼？”
程岐见她终于肯出声，继续可怜道：“身上腰腹，还有胸腔处。”
腰腹处是昨日被刺伤了，胸腔......？
桑虞一怔，“胸腔？”
程岐面色坦然，“心疼。”
桑虞神情一顿，半晌，无语出声，“心疼便好好养着，我喊裴易他们来帮你换药。”说完，也不管榻上的人如何卖惨，径直离开。
关门的动作使了些力气，可谓是一气呵成。
徒留程岐一个人在屋内，见房门紧闭，脸上有些悻悻。
片刻后，自言自语道：“看来是逗急了......？”
......
几日光景一闪而过。
进入十二月后，气候也是一天一个样。
今晨，竟飘飘洒洒下起了雪。
先是零零散散的几小片雪花，徐徐坠落，覆在枝头和人的发丝之上，接着，白绒绒的一小片迅速扩散，两个时辰后，整个燕郡已然变了副模样。
雪落屋檐，阻隔了些许里屋传来的动静。
自打上次遇险，桑虞和小家伙愈发熟悉了起来，杨淇也很是喜欢这个漂亮的姐姐。
他年岁虽小，可经历得杂七杂八的事情却是半点不少，尤其是大大小小的刺杀。
燕郡地处腹地，往前能抵御外族侵害，是一道地理位置上的天然屏障，往后则又是不可或缺的、沟通周边其他大大小小城镇的重要枢纽，因此，打此地主意的人更是如同韭菜一般，割完一茬又来一茬。
杨淇遭遇了这些前来打他主意的韭菜后，性情自然也变得谨慎许多。
譬如当下，他瞅着外头白皑皑的雪景，拼命压下心底疯狂想要外出的呼喊，只是矜持地点了点头，赞同桑虞的话。
“燕郡有好几年没下过这么大的雪了。”包子脸皱成一团，深沉道：“若是桑虞姐姐你感兴趣，咱们可以到......院子里玩玩雪。”
程岐刚来不久，闻言，心下失笑。
这小家伙也忒搞笑了点，还“这么多年”？
他才几岁啊？
但桑虞煞有其事点头附和，故而程岐也只能跟着点头鼓励，旋即佯装不经意道：“院子里玩雪多没意思，不如出去逛逛？”
杨淇眼眸一亮，但下一刻想起人设，又赶忙装作不感兴趣一般，别扭着鼓起嘴，“这......外头地冻天寒的，不好吧？”
程岐瞅他一眼，“你不想去？”
杨淇始终谨记祖父的教诲，半晌，还是在想去与不想去之间选择了后者，目光坚定，小幅度摇了摇头。
他本以为程岐会与管家爷爷一样，看出他隐藏于下蠢蠢欲动的心，而劝上一劝，谁料，对方仅仅只是，眉梢微挑，了然道：“那可惜了。”
“那晚些时候我和阿虞一道，回来再同你细说。”
程岐语气缓缓，可偏偏语调里无意识散发出一种欣喜，甚至开始安慰起杨淇，“你年纪尚小，的确是不宜跑动跑西的，等你再大些，再带你出去赏雪也好。”
杨淇：“......”
杨淇：“？”
这个叔叔怎么没有和管家爷爷那样给他递台阶呢？
小家伙忍不住有些着急，“其实——”
“我知晓，其实你也觉得外头天冷。”程岐打断他，边说边摸了摸杨淇的脑袋，毛茸茸的，摸起来手感不错，“不妨事，届时你想买什么，我两回来一并带给你。”
男人语调温和，可偏偏望来的目光不容置喙，杨淇敏锐意识到这其中隐藏的意思，半晌，不情不愿地点了下头，“......好。”
救命之恩大过天，三思三思！
自己打不过他。
一时间，场面竟诡异得和谐起来。
待用完午膳，未时刚过，两人便一道出了门。
霎时，外头一阵寒风袭来，裹挟着寒意，直往人骨头里钻。
桑虞今日披了件玉绿绡纱的斗篷，府里的侍女怕她冻着，还贴心地寻了件白貂毛的围脖围着。
头发梳了个百合髻，斜插着三两根珠钗固定，坠在下头的流苏随着动作轻晃。
一片雪白间，一抹亮色点缀，霎是惹眼。
同样，程岐亦是不能挪开视线。
他穿了一套同色系的淡绿直缀，乳白点缀，瞧着颇为相配。
街上熙熙攘攘，还不热闹。魂土铺子早早开张准备，大锅里烧着热腾腾的水，一开盖，水雾一路上涌，消散在空气里，蒸腾出雾气。
旁边紧挨着的饼铺也不遑多让，一个个饼皮被撒上葱花和芝麻，点点碎粒砸落，噼里啪啦的酥脆响声，让人忍不住食欲大开。
一时间，途径这块地方，满是雾气萦绕，恍惚间，竟是连身侧人的表情也被模糊了。
程岐被迫养伤，憋了这么好几来天，眼瞅着都要发霉了。
好在这会儿得偿所愿，两人独自出行，自是心情大好。
一路漫步，走至巷子口，有一老人在卖糖葫芦。
桑虞脚下一停，目光短暂停留。
她小一些时候很喜欢吃，甜甜的山楂包裹着凝固的糖浆，再撒上些七七八八的其他小玩意，一口吃下大半个，瞬间，酸涩清甜的滋味满溢口中。
程岐似有所感，顺着她的视线去看，扭头问，“想吃？”虽是询问，但俨然已经往那小摊方向去。
还没等站定，那老板已经开始热情吆喝，“看看，吃个什么口味的？”
桑虞仔细一瞧才发现，这小摊虽小，却是五脏俱全，不止是做冰糖葫芦的营生，更是摆了画糖的工具，
那老人见状，道：“夫人若是感兴趣，可以给你们做一个。”
他的语气颇有些自得，“不是我老赵吹牛，我做糖的手艺，整条街少有嘞！”说着，手下便开始忙活起来，不多时，两个小人便出现在画板之上。
桑虞隐约猜到画的是她和程岐，心下惊喜，可越瞧着越觉得别扭起来。
这两个小人......是不是靠得太近了点儿？
还没等她细想，身侧，程岐已经神态自若开始掏钱，边提要求，“麻烦您画的时候，衣裙的裙摆可以往我这边靠近点。”
那老人还是头一回见到提这种要求的丈夫，闻言笑呵呵打趣道：“好，我把你两的衣摆画一块儿，这样可以不？”
桑虞有些脸热，下意识想辩驳两句，怎料程岐又已经顺着开口，仔细看完煞有其事点点头，“可以的。”还不忘夸赞两句，“您手艺真好。”
那老人一听被认可手艺，登时更加卖力，不多时两个相互依偎的糖人便做好了。
桑虞接过糖人，小心翼翼左右转了转，琥珀色的色泽，有些透明，被好多条细细的糖线缠绕，像也不像。
“多少钱？”程岐拿出钱袋，瞥见桑虞的神情，唇角轻扬。
谁料老人竟是摆摆手，“不要钱，免费送的，祝你们夫妻恩爱，琴瑟和鸣。”他见桑虞和程岐着装考究，人也生得精致，语气更添几丝热络，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蹦，“斗胆猜测一句......二位是新婚吧？刚好我也沾沾喜气！”
这话听着颇为耳熟，刹那间，竟将桑虞骤然拉回到那日在船上的场景。
那时两人一路逃亡，被迫走水路，在船上也是有个大婶这么问了句。
那会儿，她尚且能心安理得地否认。
但眼下......
心里的羞怯和淡淡喜色经由这句错认，不可控制地发酵开来，连带着她几度翁合的唇瓣也打了卷，说不出半句否认的话语。
程岐耐心等了两刻，见桑虞默默不语，面上没有不高兴的意思，这才赶忙开口接下话茬，“借您吉言。”
他放了小半个碎银，“再麻烦您帮我们装两个糖葫芦。”
老人一惊，手下动作更是麻利，迅速装好。
等桑虞两个糖裹山楂下肚，羞红的脸色才渐渐平缓下来，悄悄去看程岐的表情，“你刚刚为何要应？”
“我见你没反驳，这才敢开口的。”程岐以为她是来兴师问罪，赶忙解释。
桑虞见他这幅姿态，轻咳一声，“不是......算了。”
墙垣边上的积雪已经被皆数清扫干净，午后，雪小了些，但整座城仍是被一片雪白覆盖，哪怕天空放晴，也依旧是凉意不减。
桑虞忍不住伸出手去接那雪花，细细的纹路，落于掌心便迅速消弭不见，片刻，融化成一滩水渍。
两人走过小巷，到了一派开阔些的地方，冬日一下雪，显得幽静又冷清。
溪面结了层薄薄的冰，被寒风这么一拂，卷起空气中的雪花与冰粒子，兀自打着旋儿。
直直扑来，刺得人面上一寒。
两人间的距离一如那糖人，越靠越近。
男人身形挺拔，为她挡雪的指节有力修长，
越过他清晰的下颚线条
耳廓处的肌肤传来一阵暖意，程岐的大手将她冻得发红的耳尖包裹着，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动作，桑虞却只觉得那股经由手指带来的酥麻顷刻间席卷至头皮，而后一路往下，惹得她整个人都有点晕乎乎的。
一小团的温暖迅速扩散，几刻便消散。
桑虞思绪回笼，那只手已然离开了，垂在一侧，安静且柔和。
她甚至忍不住回想起方才的触感，回想起程岐带给她的......
一切像那股触感一般的温暖。
直至，目光不自觉地投向了眼前的人。
她的眼睫因着紧张，越眨越快，似蝴蝶欲飞，连原本只存在于耳尖的红晕，也一路烧至脖颈。
程岐盯了片刻，目光凝固在桑虞唇角上方的糖碎处，忽地开口，“可以尝尝山楂吗？”
温和的男声变得有些低沉，微微透着股沙哑质感，细听，仿佛还有些......
迫不及待。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出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