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渝》岁冰蓝

9、幻遇

　　纪星河掌中漂浮的红线越来越多，这些红线慢慢的团聚成了一个镂空的红线球。红线球越聚越大，到最后占据了纪星河整个掌面的面积。

　　下一瞬，纪星河直接把红线球抛向高空，红线球携带着纪星河红色的法力波光冲天直上。最后，红线球碰到了那层神魂屏障轰然炸开，红线四散开来，贯穿了整个右天庭……………

　　红色的波光也伴随着红线一直在闪，各种魂魄中记忆组成的幻境也开始慢慢显现，变成了层层的云雾蒙在了纪星河等众人的眼前。

　　纪星河看着眼前的云雾越聚越多，到最后数量不再增加。纪星河的掌心对上云雾，条条红色的法术流光慢慢的渗透了云雾。

　　“情感凝结，执念化扰。幻境逆转，情景再置！”
　　法术的狂风掀翻了云雾，掠起纪星河的白色长裙翻飞。屏障笼罩下的景色也在开始慢慢蜕变，转化成了他们从未见过的模样。

　　纪星河把颜朝辞与颜易宸带到了姻缘府。

　　纪星河用红线点出一个阵法来保护纪云间和纪如韵的仙身。“这个幻境你们不能随便进入。我们作为神君法力过于高强，会影响幻境的结界波动。”

　　纪星河顿了顿，又接着说：“云间和如韵他们这次是神魂历劫，历劫的内容是从我贮存的几本话本中随机选取。他们幻境的入口就在那棵姻缘树背后的红帐里。红帐里面有一方灵池，那个灵池便是幻境的入口。”

　　颜朝辞沉默了一下。“帝神，我冒昧问一下，既然我们的真身进不去，那我能不能散一缕魂魄，去陪陪他？”

　　纪星河叹了口气，“既然你放心不下，也行。”

　　纪星河带颜朝辞走进了红帐里。不一会儿两人就出来了，纪星河在桌案上摆出了一面大镜子。

　　“用这个镜子可以反射他们的历劫状况。”

　　三人的目光齐齐看向镜子，镜子的画面一开始有些模糊，后来逐渐清晰明了。

　　镜子里，幻境中，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那是南周的皇宫。

　　纪云间的面貌也渐渐的显现出来，五岁的他是南周太子，坐首东宫。

　　南周本朝与往来朝代不同，这朝的帝王一生痴情于皇后，从未纳妃。以至于朝中皇室血脉也就只有一个纪云间和纪如韵。

　　因此，纪云间小小年纪便被册封太子，作为南周唯一的皇位继承人，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皇帝陛下还特地聘请兵马大帅家的少公子来给他做伴读。

　　颜朝辞的一缕魂魄就正好在这个幻境中转化成了那位兵马大帅家的少公子。

　　“微臣拜见太子殿下。”

　　“免礼。”

　　五岁的纪云间笑着看向七岁的颜朝辞。

　　“原来你就是父皇叫来给我做伴读的哥哥呀。”

　　“嗯。”

　　纪云间让侍奉的丫鬟仆从都退了出去，又接着转过头：“不必如此拘谨嘛，颜哥哥。”

　　七岁的少年被这一声“哥哥”撩动了心弦。因为他是他们家的独子，没有任何的兄弟姐妹。

　　“殿下，你…………”

　　纪云间毫不在意道：“因为你年纪比我大，所以我就叫哥哥呀，是不是你不愿意呀？你如果不愿意的话，我就不叫了。”

　　“没………没有………殿下开心就好。”

　　纪云间把他拉到了书桌旁，“都说了不要太拘谨啦，虽说你父亲和我父皇是君臣关系，但是他们早就结拜兄弟了！我们也可以算是亲戚哦。”

　　“………好。”

　　从那以后，他们朝暮相伴，诵读诗书典赋。在纪云间十岁的那一年，他们分别。

　　分别的那一天，是个白雪漫漫的冬日。在这银装素裹的天地间唯有墙角的寒梅让这寂寥的冬日增添了些许生机。

　　“颜哥哥，你要回去了吗？”

　　“是的，殿下，伴读的日子结束了，我也该回去修习兵法了。”

　　“那………你以后还会来吗？”

　　“也许吧。不过殿下，我们总有重逢之日的。”

　　颜朝辞拱手行礼。“殿下，告辞。”

　　纪云间嗯了一声，转头望向别处。等到他再回首时，却只见颜朝辞撑着伞的背影转过宫门，消失在苍茫的天地间。

　　大雪很快就停了，纪云间望着窗外覆雪的寒梅，只觉得时光荏苒。颜朝辞就像一阵风，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后来，颜朝辞作为兵马大帅家唯一的公子被带上了战场，百般磨练。

　　他们分别了八年。

　　在这八年里，颜朝辞逐渐步入军营，靠着他的努力率兵，打仗，指挥，布阵………

　　少将风采卓然，朝中上下无不称赞。

　　他们八年后的重逢，是在富丽堂皇的皇宫门口。满城春色，春雨如酥。少将军携一身战功归来，纪云间作为太子为他接风洗尘。

　　十八岁的少年太子与年仅二十英姿勃发的少将军遥相对望。

　　在纪云间的注视中，颜朝辞骑着马的身影越来越近。

　　到最后，颜朝辞下马行礼，“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纪云间恍然回神，“免，免礼。”

　　他们行过甬道，彼时春色较好，杏花满路。

　　“颜哥哥，大帅尚未班师回朝，你此番回京…………”

　　颜朝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把要脱口而出的话压了下去，又改口道。

　　“南周此次，恐时局有变。”

　　纪云间皱了皱眉，“何解？”

　　“南周到如今已经是第十二个朝代了，前朝遗留下来的问题越积越多，到如今，快要爆发了。”

　　纪云间向颜朝辞凑近了些，“我记得前两天内务府收到过常州递上来的奏折，说是兰陵一带粮食紧缺，已经出现不少饥民。”

　　颜朝辞转过头来，“………你说兰陵？兰陵地处江南一带，江南是鱼米之乡，年年除了自给自足还上贡给朝廷不少粮食，怎么会粮食紧缺？”

　　纪云间摇了摇头，“具体情况尚不得知。”

　　两人在宫门前就分开了，并约定在御花园见面。之后，纪云间回了宫，颜朝辞则进御书房觐见。

　　龙椅上，头发微白的皇帝正在批改奏章。

　　“微臣参见皇上。”

　　皇帝纹闻声抬头，“朝辞回来啦，让朕好好看看。”

　　皇帝打量了他一番，笑着站起身，“不愧是朝中上下都称赞的少将军，当真是英姿勃发，年少有为。”
　　皇帝把周围的仆从都屏退了，才接着轻声道：“此次在西北边疆有何收获？”

　　“禀陛下，西北边疆有蛮族侵扰不断，近几年的抗击战争也越发困难，对方似乎总是能知道我们的部署，提前做好准备。”

　　皇帝的眼睛暗了暗，“你的意思是…………”

　　颜朝辞凑近了些，“陛下，臣怀疑这朝堂之上有内奸。”

　　皇帝震惊了一下，“内………内奸？那………那爱卿可查到，内奸为何人？”

　　“恕微臣无能，尚未找到证据。”

　　皇帝缓缓的转过身去，招了招手。

　　“……罢了，你退下吧……”

　　“是，微臣告退。”

　　颜朝辞按照约定走进了御花园。

　　园内春光正好，牡丹盛放。各种花争奇斗艳，姹紫嫣红。

　　花满路。

　　在那一条花路的尽头，沿着鹅卵石小路转弯，有一座湖心小亭翼然而立。

　　小亭中光滑的石桌上摆着一盘棋，一壶茶。那个一袭白衣的人正背对着他把玩着棋子，他白色的发带掩映在青丝中，随风微扬。

　　颜朝辞沿着小路步入亭中，四周碧波荡漾，清风依然。

　　纪云间听到脚步声，笑着抬头：“来了，坐下吧，陪我下盘棋。”

　　颜朝辞捏起黑子落入棋盘中，纪云间也落下白子步步紧逼。

　　“对了，父皇找你干什么？”

　　“我在西北打仗的时候，发现近期我方的所有部署对于蛮夷来说都无用，因为他们早就布置好了应对。可是我追查下去，却无法查到任何证据。”

　　纪云间停下了落子的动作，“如果结合起兰陵饥荒这件事来看的话，南周内乱无可避免。”

　　“这也很让我不解。他们就算要造反也不至于引外兵入镜。一旦蛮夷入镜他们就算夺了皇位也处于岌岌可危的状态。”

　　纪云间眼神晦暗，摇了摇头。他转头看向湖畔。碧波荡起，杨柳依依。

　　过了半晌，纪云间才转过头来，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此时的江南，应当也是和风细雨，满湖春色吧。”

　　颜朝辞猛然抬头，对上了纪云间那双平静的眼眸。
　　“你要下江南。”

　　“对啊。兰陵莫名其妙的闹灾荒，这件事总要有人查清的吧。我已向父皇禀明，不出意外的话，明日我便要启程了。”

　　“走的这么急吗？”

　　“嗯，所以今天才会让你来御花园陪陪我呀，不然往后就见不到了。”

　　纪云间又重新捏起棋子，“来吧，下完这盘棋。以茶代酒，就当做为我践行了。”

　　两人无话，只听见棋子落盘的清脆响声。

　　这一场激烈的棋盘角逐持续了很久。

　　最后，颜朝辞一子落下，输赢已定。

　　纪云间愣了愣，随后又笑了起来。

　　“颜哥哥，你赢了。”

　　一旁的小厮见他们已经下完棋了，便走过来收理棋盘。

　　纪云间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直到小厮将棋盘收好，他才缓缓站起身。

　　“别过。”

　　随后，他便转身离去。颜朝辞静静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消失在繁花的尽头，心中不知所感。

　　次日，朝阳初现，鸡鸣万户之际，皇帝众人在宫门口送别纪云间。

　　皇后向前一步，揉了揉他的头发，“我儿还是第一次离母后这么远，此行定当万分小心。”

　　说完，皇后召一个宫女前来，那个宫女手里捧着一个锦盒。皇后缓缓打开锦盒，锦盒里面有一个锦囊，锦囊里面是一枚护身符。
　　“云间，母后没什么能帮你的，能做的只有帮你祈祈福了。这个护身符，你记得带在身上。”

　　纪云间点头接过锦囊挂在了身侧。

　　“儿臣谢过母后。”

　　纪如韵也走上前来，轻轻地握住了纪云间的手。
　　“云间，不久就是你的生日了，阿姐也不知道你能否赶回来，那阿姐送你个礼物可好？”

　　“嗯？什么礼物呀？”

　　纪如韵从一旁宫女的怀里抱过来一只通体雪白的猫，那只猫温顺的趴在纪如韵的怀里。雪白的绒毛，粉嫩的鼻尖之上还有一双水汪汪的，灵动的眼睛，十分可爱。

　　纪云间笑着伸手顺了顺这只白猫的绒毛，“谢谢阿姐，不过在我回来之前，就要拜托阿姐帮我先养一段时日了。”

　　“好。阿姐等你回来给这只猫起个名字。”

　　皇帝看他们叙旧叙的也差不多了，也走上前。“时候差不多了，云间。朕祝你一帆风顺。”

　　纪云间弯腰行礼，转身钻入了马车。

　　马车缓缓踏着朝晖，行驶向了京郊的运河。

　　另一边，将军府内。

　　颜朝辞正看着一封从西北边疆寄来的信。

　　一个下属进了书房。

　　“禀将军，太子殿下一行人已从京城出发。”

　　颜朝辞收了手中的信，“他走的是陆路还是水路？”
　　“太子殿下的马车应当是往京郊的运河方向驶去，以此来看，太子殿下应当是要从运河乘船直下江南。”

　　颜朝辞顿了顿，“那你现在带上一批人马，从陆路出发，护送他去江南。同时，在那边收集一些情报。”
　　“是，属下告退。”

　　颜朝辞把刚才看的信递到了蜡烛的上方，任由火舌将信纸淹没。烛光掩映下，照亮了信纸上的一句话：属下已截获朝中太傅与西北王之间的来信…………

　　颜朝辞招了招手，从房梁上跳下来一个穿着夜行服的人，他在颜朝辞的身后单膝跪地。

　　“去太傅府紧盯太傅的一切行动。”

　　黑衣人颔首，随即就没了踪影。

　　颜朝辞看向窗外，榆叶梅花开正好。窗旁的书案上摆着一盘棋，棋盘上落满了梅花。

　　颜朝辞笑了笑，“殿下，此刻你应当已经在船上了吧………”

　　运河之上行驶着一艘大型海船，船上载满了粮食。这艘客船的房间内，纪云间正在执笔在一张小纸条上面写话。

　　写完之后，他把小纸条绑在了一只信鸽的脚上，交给了一旁的侍从。

　　“把这封信送往兰陵。”

　　侍从捧着信鸽出去了。

　　“他们在兰陵的部署做好了吗？”

　　“禀殿下，惊蛰已经在兰陵暗中部署并已展开调查。”

　　纪云间呷了口茶，“很好。现在我们只需要等待惊蛰的好消息了。”

　　镜外，颜朝辞看着镜中画面流转，慢慢的饮了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