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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朝阳腾升(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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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山共处同一色,溪水泛得青绿。
齐萧乘领着林同在岸边走,殊不知,一个行鬼碰到了另一只鬼。
林同见到她的第一眼的印象就是,她真的太碎了。
上魂不接下魂,灵不附体,散得哪里都是,她是一只刚死不久的鬼,想必她生前究竟多病弱,怨气这么深都不是厉鬼,而是淡弱如雪花的魂鬼,魂鬼自然比不上行鬼,行鬼即使死后也可以寄住在自己生前的躯体里,但已经没有生机的魂魄滋养不了躯体,在自己身体里,看着自己腐败。
这只魂鬼虚弱得不行,两个人一撞,她都快散架了,魂气若如游丝,要不是齐萧乘及时拿锁灵环套住她,说不定早已经魂飞魄散了。
被锁住的魂鬼急急挣扎,嗓子里低低地叫着,看来是被掐死的。
齐萧乘抬起她的头,果然,她没有一个完整的脖子,那样子,触目惊心。
林同看着她,说:“她没有神智,弱得不行,怎么会有怨气这么冲,但又这么弱的鬼?”
林同无心吐出想法:
“真是窝囊。”
闻声,这只魂鬼彻底被激怒了,吱吱哇哇大叫,尖锐的吼叫响彻山谷。
齐萧乘看着她,若有所思。
林同看着齐萧乘摸着灵囊沉思,开了口:“她太弱了,你确定要把她化成行鬼吗?”
“她底子真不错。”齐萧乘从灵囊里拿出渡魂符,沾上自己的血,贴在魂鬼身上,“她再这么四处乱飘,本就不多的魂魄早晚得冲散了。”
“她有心事,有恨处,总不能见死不救。”
听到此话,她不动了,等待着齐萧乘布阵。
从魂鬼便行鬼,不是一件多轻松的事,在封骨山上,齐萧乘把压在净山阵魂桥下的林同挖出来,林同那时的魂魄也少得可怜,齐萧乘一边帮他补肉身,一边渡他的魂,忙了好几天,终于让林同“复活”了。
找了一个纸人,附上魂,便和常人无异。
现在,齐萧乘也要用同样的办法,让她也“活”过来。
血红的阵点在灵力面前不断的跳跃运转,一声鸟鸣惊过,她睁开了眼睛。
“你叫什么名字?”林同问她,“怎么死的?”
她一时没说话,思索了一会才说:“汪思兰。”
齐萧乘在帮她渡魂的时候就知晓了她的一切。
多么无力却又凄惨。
后来,汪思兰就跟着齐萧乘他们一路向北,她没有地方可以去,将汪肖旭和苏非晚的尸体埋在土里,每逢佳节都飘回来祭奠。
虽然汪思兰能帮齐萧乘做很多事,但齐萧乘还是想让汪思兰投胎转世,他询问汪思兰的意见,“我救你的本意也是想要让你去投胎,你和你哥哥婶婶这辈子没恶债,兴许还能下一世团聚。”
她只是扫了扫墓碑上的落灰,轻声道:
“我不能和他们一起转世啊,我有好多恶债的,是我让他们死的,是我逼死了他们。”
“没有,这不算。”林同在一旁插嘴进来,“汪姑娘,你别这么说。”
汪思兰摆好三枝桃花,在墓前磕头祭拜,她说,“未有此名。”
天上,地下,转世回生,世间风华,唯独没有汪思兰。
“怎会?”林同很是惊讶,“汪姑娘,你是不是搞错了?”
地上的她已经死了,天上也没有要让她回去,这就等同于孤魂野鬼任意飘荡。
……
仔细看时,那根本不是真正的孩子,它们长着牲畜的头,缩在小小衣衫里。
鸭狗猪羊。
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站成一起,嘴里吱吱嚓嚓地说着话,何常翩撇了一眼,心中默念咒语,法阵还差最后一卦时,有一身影正慢慢向何常翩靠近,眼见那人就要向他扑过来,何常翩无奈只好放弃布阵,闪身躲开。
“叮铃铃。”一声脆响,发簪穿风响动。
何常翩偏头一看,一位正值妙龄的少女,她晚晚起身,额头点上一株赤红色,锁定了何常翩所在的位置,她睁开了眼睛,血红的双眸在一盏盏提灯中映得更加深幽,少女提起手臂张开了双手,手上密密麻麻血咒一片。
鬼童得令,迅速向何常翩袭来,移动速度之快,何常翩现在佩剑并未携身,这场争斗并不时宜漫漫长打。
何常翩心中默念,在鬼童即将要抱住他的腿时,布好了八卦阵。
可是时间有限,何常翩只能布一极小的阵点,依次向外延伸。
能打人就行,何常翩不顾得那么多,一道音光闪过,但那写鬼童似乎附上了不死之身,何常翩心中想到那姑娘额头上的赤红,瞬间就明白了,控鬼行凶,是齐萧乘教得没错。
“阿燃。”汪思兰叫了她一声,迷住了何常翩的视线。
一道突兀的女声在撕斗中猝不及防地穿插进来,少女收起手,闪身隐秘在了夜色中。
何常翩刚想追去,但另一道声音出现:“别动。”
低头一看,何常翩瞳孔骤缩。
密密麻麻的压魂阵集聚在他脚下,压魂阵,顾名思义就是将灵魂所禁锢,虽肉身可随意进出,但丢了魂的人就不是人了。
但凡何常翩再向前走一步,他的魂魄就要离体了。
“齐寺提,真是许久未见。”何常翩不动了,冷声道:“你究竟要干什么!”
“呵呵。”躲在暗处的齐萧乘笑了笑。
“如今你早已疯魔失了神智,你靠什么流落在这世间?”
看着那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本就落魄的小镇,被这人害成这般凄异,何常翩厉声:“你这样对得起谁?!”
齐萧乘收起神色,压抑的怒火把他全身都燃了个便,他攥紧手,但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自嘲般笑笑。
“你猜啊。”齐萧乘现身出现在何常翩的面前,何常翩望着他,君兰玉身,颊面薄粉,杏眼长眉,如寒雪落霜的挺松俊兰,真真如一位温世公子,和从前的他真是一点都未变,那疯魔后变得是什么呢?
那个普乐会上双目失神,吞妖吐魔的人平静地站在自己面前,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齐萧乘淡淡地看着他,回绝说道“你腰上悬着的,是他的法器吧?”
此话一出,何常翩抿唇,哑声无言,漂浮在空中的血咒逐渐消散,齐萧乘收回了压魂阵,他说:“替我向他问问好?”
说罢,便消失在密林深处。
何常翩却还是没动,他在想一个人,一个他记不起来的人。
普乐会上,少年坐在他身旁剥桔子,他尝了一片后忍住喉中的苦涩,嬉笑地将另外几瓣桔子塞进了何常翩的嘴里。
“好吃吧?”那人见到何常翩皱起眉,对他无言的样子,笑起来。
初春的阳光撒在各个角落,不偏不倚地照在他们身上,兴许是光芒太过耀眼,何常翩看不到身旁人的脸。
杨柳卷着岁月,少年人躲在树上,向树下专心修炼的人掷下一果子。
“这次一定甜的。”
……
长眠殿,人们说这是长眠帝君飞升失败时在此重新修为的地方,十三年前帝君成功飞升,这里也便空了,只留一下了一个人。
枯枝载雪,摇摇欲坠,何常翩撑着伞,青衣翩立似皎月,他将那孩子带了回来,那孩子腰间挂着的便是那一对银铃。
大雪纷飞,何常翩手捧着一温小红泥炉,他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少年,将泥炉递到他手中,道:“这么寒的雪,不冷吗?”
雪无声地飘着,手中握着点点温暖。
“啊!如是仙尊,那个每日跟着你修炼的孩子,是你的徒弟吗?”小修士指着站在何常翩身后的人,坦直地告白:“我也想做你的徒弟!可以吗!”
“不行。”
何常翩还未答话,身后便传来了一道坚定的冷声,“他已经有我了。”
风光无限,漫天繁花。
血,到处都是血,白雪皑皑的冰天雪地中划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风雪的呼啸声在何常翩耳边嗡嗡的响,他好累,他快感受不到了。
“这使不得!搞不好你就是个魂飞魄散!日后我们怎能和如是仙尊交代!”
“简直是胡闹!你以为这是你能控制的吗?”
“一定还会有办法的!你不要乱来。”
众人拦着一心想要往辞丹殿冲得青年,但少年却跪下身子,说道:
“师长,我心意已决,无怨无悔。”
和那年一般的坚毅,“他只有我了。”
……
何常翩布上寻灵阵,终于半柱香后找到了躲藏在地底的镇民。
镇民一看来者和善,是个修道的仙人,群众纷纷将这的遭遇如苦水般吐露出来。
其中一位老汉哆哆嗦嗦地被推到何常翩面前,何常翩见他面色铁青,忙声道:“不急,慢慢说。”
杜田仲抹了抹脸脸,说:“我那日……”
昨日,突然清空上小雨密密,原本准备出镇买农药的杜田仲看着灰蒙的天空,雨虽小但却格外的急,今日已经撒完药了,木屉里已经没有了,不知怎的,近日恶虫肆意,如若明日一早出门去,正午十分撒药,也还来得及,杜田仲也就放下了要出门的决定。
在夜分时,蒙蒙微雨开始急促,雨点砸在人身上都能觉得疼,杜田仲不安的坐起身来,点上灯,穿上雨披,提着灯出门要给地里的菜盖上棚子,小心这些嫩芽芽别被这场令人惶惶不安的雨全给糟践了。
他是被吵嚷声闹醒的,这夜雨不约而至,让人猝不及防。
杜田仲分配的地偏远,走得浑身冒热,汗水同雨水混合在一起。
路上泥泞不易急性,杜田仲在地里忙活了好一会,他虽然穿了雨披但也湿了全身,他将一把头发抓在手里,能挤出一手的水,甩甩胳膊准备回家。
他走过瓜地,听到有人说话,窃窃私语,他想这磅礴大雨怎还会有人冒雨偷瓜,他又仔细听了听,但听不懂,丝丝密密宛如棉花,他以为是田里有猹啃瓜,刚要进去,他就听见一句:
“动作麻利点儿!”
这次听清楚了,是镇长钱三乐的声音,他好像打了旁人一下,“啪”的一声。
“都收了老子的钱!别偷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