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岭秋月》钟天澄

19、第十九章

　　姜珞听闻，心中不免生出几分遗憾和悲意。此景恰有古诗描述:秋风萧瑟天气凉，草露摇落露为霜……牵牛织女遥相望，尔独何辜限河梁。
　　回到宿舍，在大门墙边的筐中发现有一封寄给她的信，一看乃是姜火焱的字迹。打开看了一遍，信中无他，惟言，他已经出发了。姜珞看罢，不禁哽咽，过了片刻，方才泪如雨下，凄凄切切。离别有时虽是意料之中，却来得如此突然，突然得让人毫无防备，那样平静，那样悄无声息、淡如云烟，却又那样沉重，那样灼热，那样沉痛。
　　过了两日，姜珞收捡了一些物品，回到家中。
　　此时正值收成的季节，家中的栗米也因忙于建房未能去收，姜珞一回来，胡阿宝便将她当成救星，要她每日早晨给爷爷做完饭，便回家收割。姜珞自幼体弱，独自又割又捆，辛苦一日也所获无多，惹得那胡阿宝每日斥责不断。过了几日，又爬到家中楼梯上窥见姜珞坐到地上发呆，又赶到地中将姜珞狠狠训斥一通，驱赶回家。
　　自此，姜珞每日的工作变成了每日做两顿饭，外加为爷爷做早饭，下午时再去为他送一顿饭。
　　因每日消耗并无播种，所以地里哪里还有蔬菜?每顿饭里的菜都是她四处寻找可食之物做成的，即使一番寻找后一无所获，也必须在吃饭的时间拿出成果。困顿和匮乏由此而生。加之每日奔波的灰头士脸，看胡阿宝脸色的卑微和痛苦，常受到的无端的怨怒和斥责。一切，她只好用尽全身力气苦捱着。只有在给爷爷送饭的灰头土脸的路途上，她才是自由的，她可以自由地思考，自由地忧伤，自由地难过，自由地想念……
　　过了二十日余，沈济敬方前来提醒她，叫她月初前去值守。
　　过了两日，姜珞一到宿舍，便见案上有一封信，忙打开看，果然是严佑衡写来的，想必已经有几日了。还附了一张他画的鸣沙山图。姜珞方才记得之前在信中提到此山，却从未见过，遂请他画出一张图，以弥补未曾见过之憾，之后便再未收到他的回信，遂不再敢奢望此事。
　　上山前，见楼下的筐中有姜火焱寄来的信，又拿着信一路上了山。信中向她报信:他已到了边塞，一切安好。待忙完了所有的事情，姜珞方才提笔回信。赵尚鹏在一旁够着身子偷看，却只看到了其中一句话，又问她的意中人是否在离她家很远的地方。姜珞并不理会他，又挪了挪信纸，使他不能窥见。待写完了信，方才提着水壶到楼下烧水。怎奈何炭火已熄，那柴又受了潮，烧了几次，不能燃起，又上楼去叫赵尚鹏。赵尚鹏只答:“中午吃了饭再烧，清理石渣太累了。”姜珞催促了几次，见他只管推辞，窥然不动，只好耐心等待。
　　赵尚鹏晌午将饭拿上来，到楼下为姜珞烧了火，又到一旁的坐榻上躺着歇憩，忽见那扫地的老妇人从外面推门进来，一进门对闭眼沉睡的赵尚鹏言语，叫他盖着些肚子，莫着凉了。
　　赵尚鹏不应，那老妇人见讨了没趣，便坐到姜珞身后的凉席上不再言语。她一进门时，姜珞一听见言语，还以为是他的母亲来了，不料抬头一看，竟是她。心中顿生出十分的轻蔑鄙夷。
　　下午，姜珞下山，吃了饭，在溪边洗碗前，又到树林中查看了自己的诗。见地上又留下了不少来去的脚印，心中又多了几分欣喜。回到宿舍，又回复了清晨时他的来信。自此，二人又互通了数日的书信。或是之前离别的想念，严佑衡更是勾勒了一副在沙洲时住所的形态、地貌赠予。
　　过了几日，颜料恢复了往常的生产，姜珞又开始了轮换交替的值守。
　　沈济敬二人收拾物品准备下山，赵尚鹏便进来对姜珞道:“我在路上一直叫你你没听见?”姜珞一脸诧异，“我在后面叫了你一路，叫你等等我，你一点反应都没有。”赵尚鹏又道。“没有听到”姜珞应着，又坐下来查着昨晚记录。或许是之间的距离使她不能听到，或许是她一心想着严佑衡，使她忽略了。自她上次传信，已有两日了，也未收到他的回信。姜珞心如刀绞，却时时刻刻为他找借口，努力地寻找他不回信的原因。
　　她也猜测到或许是她给的爱太多、太满，才使他不知珍惜。
　　她也知晓，在赵尚鹏面前的她和在他面前的她判若两人。在不一样的人面前，她是不一样的她。在错的人面前，即使字字斟韵、句句三思、如履薄冰，却处处多余、时时是错。或许她的出现就是错。
　　可她对这一切无能为力，只能一错再错。只能将他画的画烧了，以作他沉默的回应。
　　此时虽已是深秋，可不时仍从远处传来一阵阵蝉鸣之声，在这萧瑟的秋季里，又多了几分寂静和喜悦。周围鸟儿也在树木间自由飞跃。据说蝉乃是吸取树上的枝液为食，以草间的露水为饮，御风而翔，凭虚而游，何等逍遥自在。只叹其时短暂，仅数月。可是在她的眼中，这些长着翅膀的生灵，一天的欢乐已是她一生所不能及，数月或许也并没有遗憾。
　　过了几日，因前些日几名工人请假，姜中安买了些羊肉，请了住在附近的几家亲戚前来享用。一时，又问姜珞:偶然得知附近小镇上的一名秀才相貌清秀，家中有宅院数座、商铺数家、因每日在商铺中看守，可先去探看，再做定夺。姜珞看他兴致盎然，一片热忱，不忍推却，又有众人附和劝导，只好应了。遂这一日，趁几名工人还未归来，便带着姜珞到集市上的商铺偷偷瞧他。
　　姜珞痛苦难堪至极，如同一只被赶上市场售卖或配种的牲畜，每往前走一步都加重着她心中的无能为力和耻辱。
　　好在那男子家的商铺大多关着，营业的一两家也并未见着人，姜中安又叫她先行返回，他
　　独自前往去购买建房用的物品，再办些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