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飛蛾撲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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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黎馳，我可以換身衣服嗎？」我踏出沉睡艙，緩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換掉這身打扮，馳聽到我喊全名，差點沒立正站好。
依照我之前的夢境，他們調出了白茴香的衣服款式，3D列印出我的新裝，是我與白瑜在回鄉酒樓差點成親時的紅衣，抹胸寬袖，繡著深紅色的竹葉紋樣，竹葉分佈，三片一組彷彿從珍珠上長出來，周身並無竹節，遠看像珍珠蕊生出長花瓣，我覺得這件衣服最適合招降他，糖衣陷阱。
我沒等多久，瑜來了，我成了最惡的人，最終的陷阱。我在焦土之上是站不了太久的，所以我站在人類沉睡艙那室玻璃前，遠遠便看到一台黑色的車疾駛而來。車子的款式並不新，是吉普車，沒有任何遮蔽，他明顯可以活在焦土之上，我為這樣強大的生命力感到折服，若是彌彌有這樣的能力就好了。
焦土上的天氣很劇烈，前一秒還是超級豔陽，後一秒突然開始下暴雪，我原想走回辦公室通知別人，但其他人（連廚師）都稀稀疏疏自己來了，大家站在玻璃內看著走下車的瑜，綠洲的出口不只一個，我猜除了辦公室，每面玻璃牆都是可動的門，方便他們把大一點的生物裝進來。
待他走近一些，其他人開始騷動，有的人緊急聯絡其他人，我終於看到綠洲上的武裝士兵，有三個人，荷槍實彈地走到這邊，很多手無縛雞之力的科學家就往後退了，因為瑜拿著明顯的長槍，可以連發的那種緩緩靠近，氣勢驚人，身著黑色背心+牛子褲，手臂的肌肉線條跟夢裡的袁瑜比明顯很多，他居然也是一頭銀髮？他看起來不像是自投羅網，倒像是來劫囚的，我們這邊看起來也像綁匪，人質是我，我根本不可能在焦土上待太久，所以感覺他的確是來赴死，也不打算帶我離開。
瑜走近些看清我穿著那日差點嫁給他的衣服，雖有些距離，表情明顯和緩許多，隔著玻璃，我站在2樓高的位置看他，他仰頭望著我，這張臉我熟，是袁瑜的臉，那袁瑜應該是真名吧，銀髮是最近染的，真實的他臉和身材各長各的，臉是清純少女，身材是肌肉猛男，加在一起有種金剛芭比的感覺，他在最接近真實的夢裡，用自己的臉跟我相愛，也是希望我能記住他的模樣。旁邊的女醫官驚呼：「跟夢裡一樣帥。」
好啊，你們都看得到我的夢境是吧？難怪大家都跑來看，不知道其他大陸上的新人類是否都這般好看？不過在瑜的心裡，他一直覺得自己長相不優，惶惶不安我更喜歡白瑜時的臉。
他丟下了兩手的槍，兩手舉高作投降姿勢，我趴在玻璃上，發現整艘綠洲緩緩下降直至我與他在同一個高度，突然感到玻璃動了，果真是玻璃門，難怪沒人跟我一樣趴在玻璃上，玻璃向另一側的牆壁內收進去一點，開出兩人可以通行的寬度，雪就這樣隨著暴風衝了進來，不光是我，其他人也喊冷，我撥開士兵向他走去，他托著臀把我直直地抱了起來，啾了我一下：「終於親到你了。老公。」
若不是旁邊有武裝士兵，在漫天飛雪之時相擁而吻的確很美，這一幕多浪漫，他們就多煞風景。我是飛蛾撲的火，他義無反顧撲進來濺起的火花，也讓我一瞬間覺得愧疚：「我是個陷阱。」
瑜看著我的眼睛微笑道：「我知道，我心甘情願。」
可能是懷著對師丈和我的歉意，許黎馳出來打圓場：「你先把老師放下來，我們走進去說。」他看起來跟我差不多歲數了，但喊老師全名的違和感是刻在骨子裡的，瑜放下我，卻始終牽緊我的手。
他附耳輕說：「如果是跟你死在一起，我也願意。我這樣死，你能相信我愛你了嗎？」我此刻有種衝動，想叫他逃走，但我的理智說服了我，我雙手攬住他的脖子，把他拉低些附耳回：「如果會死，我也不會叫你過來。」
我們跟著許黎馳一同走向餐廳，旁邊圍滿了所有科學家，大家都想知道談判的內容與結果。與我這個舊人類一樣，他也沒看過綠洲的內部，眼睛飄來飄去，對周遭感到極度好奇。
許黎馳讓廚師給我倆準備了拿鐵和南非國寶茶，他拿起來聞一聞：「跟夢裡的味道一樣。」焦土之上，他並沒有機會過上40年前、大災難前的日子，是隨著我的記憶，有機會見識各類新奇有趣，過上了從未有過的文明生活。
因為他牽著我的右手，所以我只好用左手拿起拿鐵，時隔38年，我居然還有機會喝到兩次拿鐵，要知道大災難後，我跟首鎮雖嗜咖啡，卻再也沒有機會好好坐下來，用家裡的咖啡機度過一個悠閒的週末早晨。
許黎馳口頭解釋了一下沉睡艙和美夢系統，也跟他說明了他的存在是人類的奇蹟，希望他能考慮借精子給他們，以便恢復文明，我以為瑜會很反感，但他先看看我，以眼神徵得我的同意，我點點頭，表示我並不在意。
講難聽點，人類對地球不過蚍蜉，個人的存在在大災難後已不再重要，短暫的一生若能以小小的一步，踏出大大的進步，即使犧牲生命也無所謂，更何況虛無飄渺的貞操，但犧牲別人，我躊躇不前。
「我有條件，第一、我要跟茴香同一個沉睡艙；第二、我死無所謂，但你要保證茴香和她的家人生命安全無虞；第三、我希望至少能跟茴香有一個後代。」瑜不卑不亢地談條件，我有種被護著的感覺。
說來我命真好，出嫁前父母護我，出嫁後首鎮護我，大災難時以前的學生護著我，焦土之上瑜護著我。我一直都是被保護的那方，世間人生千千萬，我到底何德何能一直受到保護？如果真的有神明，那保佑我的神明大概真的有抽號碼牌吧，可是經過大災難，還有人相信神明的存在嗎？即使是所謂「末日審判」，善者上天堂，死盡天下所有人，天堂也該爆滿了。
我的手一直被瑜緊緊地拽著，馳點點頭，唯一對第一點有些為難：「沉睡艙裡只能容得下一個人，要改造需要回基地。」旁邊的人七嘴八舌地補充難度在哪，目前在綠洲做不到哪些部分。
「那我跟你們回去。」瑜把話接著說完，馳明顯鬆了一口氣，他以為瑜還會討價還價一番，沒想到他答應得如此自然。
我想也是，他7歲父母雙亡時，就已經準備赴死，早已視生死於度外，現在不管他怎麼生或死，都有我在旁邊，他明顯愉悅得很。
又想到我跟首鎮說好，生同衾死同穴，骨灰燒在一起的約定，顯然要失約了，實際上汰舊10年，屍骨都無人揀殮，哪有可能燒成骨灰？我們都還活著，就該偷笑了。
馳：「雖然你有可能會不同意，但我必須說，我不能害老師對不起師丈，我媽醒來肯定要把我罵到臭頭。」馳這話像是說給我聽，實際上是說給自己聽的。
「即使是在夢裡，你跟師丈必須共妻，你可願意？」馳盯著瑜，他道德的底線看起來尚未全失，真是難得。
瑜平靜地說：「當妾也沒關係，在回鄉酒樓我就說過，哪怕是當一個侍從也可以，只要能在茴香身邊。而且我知道是因為我，才斷了他們的姻緣。」
當妾？這應該是在回鄉酒樓那個時期的概念，現代應該是小老婆或小三、小王，算了，焦土之上，都世界末日了，這些稱謂還有意義嗎？
「你原本研究所內的資料和器械可以繳納嗎？」聞言我意會到，大家的目標應該是兩個舊人類怎麼能生出一個新人類，是人為控制基因嗎？資料顯然才是他們所求，意識到事關重大，連我也正襟危坐起來。
「你是由兩個舊人類生出的新人類，你知道自己是自然產出，還是人為介入操縱基因？」所有人都引頸期盼他的回答。
「我是控制基因生下的，我爸媽的資料都在研究室裡。」瑜回答，想必他也清楚大家到底要什麼，他也無意私藏，很坦蕩地語氣。
我感受到旁邊的人壓抑激動的小聲歡呼，連女醫官都笑著跟旁邊的人說：「這一代就可以恢復人類文明了。」
「要我帶你們去拿資料可以，但我今天必須跟茴香完婚。」
馳有些遲疑，這跟他答應我的不一樣，但我搖搖頭說：「依他，沒關係。」事態發展至此，我已經沒有什麼堅持了，他用了好幾次死亡來證明愛我，還願意雙手奉上父母的所有研究，此後所有活著的舊人類，都有可能生下新人類，我可以感覺到每一個科學家的迫切與希冀，倘若他此刻要的是周圍誰的項上人頭，那個人會馬上雙手奉上。
我也不知道除了此刻，我還能怎麼補償他，不還他，我會愧疚一輩子，這也不是我所能忍，我的確欠他一場婚禮。
馳遲疑再三，一直用不確定的眼神看我，他比我還為難的樣子，我可以想像他媽醒來，爆打他一頓的畫面。
「給我們1間寢室和婚禮吧，這本來就是我欠他的。」我自己開的口，不用為難了。
瑜聞言笑道：「不管你們要什麼，研究所內的東西你們都可以拿走。」他宿願得償。
大概很久沒有這麼浪漫的事情發生，大家準備起來異常興奮，原本要照夢境幫瑜列印他的克難婚服，一件紅披風，但在場的女性科學家們集體反對，弄得超級盛大。
她們查了舊資料，拼湊了各個朝代的婚禮細節，甚至列印了紅燭、擺上合衾酒，每個人臉上都是滿滿的紅光，也是，他們將取得重要的突破，讓舊人類順利、不見血、不死人地過渡到新人類，連帶自己的後代，也可以生活在焦土之上，人類文明復興從遙遙無期，變得指日可待，大家迫不及待跟基地報喜，連旁邊的士兵都笑了。
沒人鬧婚房，大家安安份份地退出去，真的從頭到尾只有馳一臉「我死定了」的表情。他悄悄把我拉到旁邊：「老師，我求你，你將來可別跟我媽說。」原來人不管活到幾歲，都會怕媽媽。
我們在四面金屬材質的寢室裡對飲，床鋪邊緣掛著紅紗，但我身邊沒有小春，我們不在回鄉酒樓。
「終於，我是你的了。」瑜和我喝完交杯酒，他便跪到我膝前，用頭枕著我的大腿，我輕撫他的鬢髮和臉頰。
有時我也弄不清瑜到底對我，是對母親的依戀，還是對女性的渴求，可是想想他一生，活到15歲為止，都沒見過除了媽媽以外的女性，他大概也都混淆在一起了。
然後他站起身把我打橫抱起：「今晚誰都不能阻止我。」
我用左手捏著他的下巴：「是沒人能阻止我才對。」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飛蛾撲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