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嫂她貌美似怪兽》雨竹语

129、第 129 章

　　人体之气，皆汇于百会。
　　头乃身躯之首，乃天地之精气，再由头部向四肢百骸传送，周而复始的循环。

　　一旦百会被刺破，人体的气泽会快速流失，尤其对于气泽兽而言，气泽流失等于魂飞魄散。
　　扶羽不敢相信，世昊提出这么一个要求。

　　世昊眼眉端正，神情决然，透出不容置信的严肃。
　　血染白衣的少年，抿唇看向众人。
　　扶羽微微摇头，“你可要想好，这一针下去，你还是无法留在这里。”

　　世昊转过眼，对她勾唇一笑，“我不悔。”

　　世昊是真的半分不后悔，可就算他没有死在寒针下，仙境的清气他又能受多久。
　　扶羽知道，他只是想用余下的时间多陪陪修元。
　　这样一个痴情的男子，这样一段不为人知的爱情，为何史书却没有任何记载。

　　现在扶心倒是好奇，世昊和修元的结局到底会是什么。

　　“神女，既然世昊自己要求，您还等什么？”
　　“是啊神女，请您动手吧！”
　　“请神女为人间除去浊息兽！”

　　众长老纷纷跪倒，大声高呼，趴地不起。
　　扶羽拿出寒针，却第一次觉得自己下不了手。

　　前面苍然的少年笑看着她，像是给她鼓励，又像是毫不在意，“动手吧，我自己说的话，不愿任何人。”
　　他走向扶羽。

　　浓重的雾气中，他移动的身形在慢慢靠近，扶羽握紧了寒针，心像崩了一根弦。
　　世昊踏雾而来，如冰睛般的笑眸带着暖意，破开了连天的冰寒，带给她艳阳般的光芒。

　　扶羽咬了下唇，她可能会对千陌寒那样的大魔头下手，也可能会对虚情假义的念初尘下手，可唯独在世昊面前，她却无法下手。
　　修罗镜中的世昊胆小，懂得伪装，但他却有着一颗坚毅的心，将自己困在修罗镜里，困在锁时局中，生生死死地不停往复。

　　那时，她对世昊既恨也敬，如今想来，修罗镜中有什么值得他永世地守护。
　　这世上又有谁能让一代枭雄低头。

　　审判之剑，锁时局，到底有何关联？

　　高大的身影立在他面前，扶羽抬起头，鹰勾鼻子也能酸胀，她看着他，眼底微红。
　　扶羽对世昊，并无情，可是这副身体的意识让她心在滴血。
　　蓦然间，她的脑海里看到了修元角度下，第一次遇见世昊的情景。

　　气泽混乱的时代，世昊化为人形，和修元一样，淡定地指挥着浊息兽们，天地混沌间，他用自己的血点亮了方向，所有的浊息兽闻到了他的血气，从纷乱的气泽中涌向这里。
　　修元好奇，打眼望过去。

　　半身赤.裸的少年，头发还没有完全蜕变，红黑交织的颜色，连瞳仁都带着腥红。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男子，古铜的肌肤，高大劲瘦。
　　他一次次的招唤自己的百姓，一次次地冲进混乱中寻找。

　　他目光始终坚毅，微蹙的眉心如磐石，身体铁一般坚硬。

　　扶羽看到修元的脸红了，她连忙转开了眼，心脏却跳得厉害。

　　若是修元在这里，她会如何做？杀了世昊，再殉情吗？
　　思绪回潮，世昊抬起了手抓住她的手腕。

　　扶羽不想改变历史，可这段历史却无人知晓，全凭她随意而为。

　　少年面容温和，眼尾轻轻挑起，透出对她的考验，“动手吧，不管结局如何，我都甘之若贻。”

　　扶羽看他一眼，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你莫要恨我。”

　　“我永远不会恨你，”他握着她的手，款款而道，“修元，不管多少个轮回之境，我都能找到你。”

　　扶羽一哂，没有细细回味这句话。她抽回手，抬起了寒针。

　　身后的众长都睁大了眼睛看着这历史性的一幕，如果这一针下去，无疑世昊必死。自天地开萌以来，浊息兽独占陆地，祸害生灵，世昊是仙境所有人的敌人，他的死也是众望所归。
　　少年对她笑着阖首，抿住唇闭上了眼。

　　扶羽握紧了寒针，朝他的头顶刺了下去。
　　瞬间，喷涌而出的气泽有如大海决堤，仙境清气被浊气所惊扰，自行凝聚在一起对抗浊气。
　　修元仙境被浊气弥漫，众人从地上站起来，发功对抗。

　　世昊慢慢睁开了眼，他的头顶没有血，只有还在喷涌的气泽，他的身体虚化，双腿一软，身体下滑。
　　扶羽扶住他的身体，不知为何，眼角淌出了泪。

　　她刻意扎偏了一分，还不能让众人发现，如今看到他的样子，扶羽的意念疼痛不已。
　　她本是修元神女，不该偏袒世昊，可她还是偏袒了。她明明知道修元爱着世昊，可还是下手了。
　　纠错复杂的感情，永远对立的两个人。

　　世昊倒在她怀里，即使没死，也只剩下半条命了，他抬起颤抖的手，替扶羽擦出眼泪，“别哭，你对我的偏心，就是我最好的结果。”

　　他其实也在赌，她可能会手下留情，可能她真的痛下杀手，他也不悔。至少她救过自己，彼此没有说过一句动情的话语，但心意相通，她的情意他又怎会不懂。

　　现在他赌赢了。
　　少年慢慢闭上了眼，手指从她的脸颊上滑落，唇角的笑容满溢。

　　众人还在对抗浊息，只有扶羽坐在世昊身边，浊息在她身边略过，却不忍伤害她。

　　世昊身上的浊息，受控于他，他一晕迷，浊息也渐渐消散。

　　众人折腾了半天，也被浊息伤害，修元仙境一盘散杀。
　　“神女，世昊太可恶了，今天必须杀了他！”
　　“没错，世昊绝不能活！”

　　浊气本就是毁灭的气泽，它充斥着太多的贪嗔痴毒，一般的清气根本无法对抗。
　　修元仙境的百姓畏惧浊气不是没有道理。

　　如果单单一个世昊的气泽就能令仙境大乱，沉素派兵攻来的确不堪设想。

　　扶羽对事不对人，她站起身，少女白衣肃立，乌发垂于雾霭之中，如墨染般深重。她目光扫过眼前的每一个人，神情平静，声音清淡，“方才你们答应了他，若他不死，便可留在仙境。”

　　众人一愣，许是没想到扶羽会拿这件事说事，一时间大家面面相觑，既尴尬又恼怒。

　　修元可能不会说这种话，毕竟她是仙境的神女，她要顾及自己的百姓。但扶羽不会，她以一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全局。
　　她是最公平最正的，世昊罪不致死。

　　一人站了同来忐忑又坚定地问她。“神女这样袒护他，可是喜欢这浊息兽？”

　　众人不语，但日光都带着追切的渴望，大家都想听到扶羽的真实想法。

　　作为仙境神女，扶羽的个人情感关乎全局，更关于修罗大陆的未来。
　　她双睫慢慢挑开，瞳仁轻轻一转，“我是他的妻子。”
　　再真实不过的答案！

　　众人脸色铁青，可是这句话并没有毛病，当初世昊强娶之时，谁都没有站出来反对。
　　在他们眼里修元嫁过去如果能趁时杀了世昊就再好不过了。

　　扶羽怎会不知道这些人的心思。她知道，修元更知道。

　　清气重新隆盛，雾气更重了，扶羽刚转身，萤晶兽飞了回来，落在她的肩头，“不好了，沉素领兵正往仙境这边来。”

　　扶羽眼尾一挑，马上命令道，“沉素带兵来犯，召集仙将，准备迎战。”

　　“沉素又来了，这么快？”
　　“可是仙境的将士还没有恢复好，这一仗怎么打？”
　　“若不然我们绑了世昊，威胁沉素！”

　　“没用的，沉素想杀世昊，她巴不得你们杀了世昊。”扶羽失望着摇头。

　　“神女，那怎么办？”这些人都慌，只得求助于扶羽。

　　扶羽沉吟了一会儿，低头问莹晶兽。“你听说过修元神女的结局吗？”

　　萤晶兽说，“听说过，”它声音干脆，“她最后为了仙境牺牲自己，和浊息同归于尽了。”
　　然后它又快速道，“或许只有身死才能离开这里。”

　　扶羽不动声色地点头，“我也是这么觉得。”
　　那一世，白浅栀身死回到一万年前，如今只有她死，灵魂才能重新进入轮回之境。

　　她虚抬起手，吩咐道，“让仙将准备吧，我自有办法。”

　　清气中的少年被人抬走，扶羽最后转头看他一眼，世昊的手掌还张开，像是要抓住什么却没有抓住。

　　湿润的空气落在扶羽的手心，天空中灰蒙蒙的一片，又冷又潮。

　　“你哭了？”萤晶兽问道。

　　扶羽摇了摇头，“或许是太多的不如意，让我觉得人生永远达不了彼岸，像被因住了一样。"”嗯

　　萤晶兽笑，“神女不用多愁善感，我们还是先回去才最重要。”

　　扶羽垂下眸，没有讲话。

　　*

　　沉素攻上修元仙境，顷刻间浊息弥漫在仙境之中，纵然仙境中的清气丰沛纯净，却难敌浊气的张扬跋扈。秘元息境的将士像带着必杀的使命，下手不留情。
　　从前世昊在时，虽也进犯仙境，但都是点到为止，都是做给修元看的。沉素不一样，没有了世昊，她也没了顾及，只想杀光修罗仙境。

　　仙境中的清气兽气势不强，但有一点好处，它的繁衍速度比浊气快，往往修整几月，便又有新的将士注入。可这一次，沉素事隔不到两日再次进犯，显然是想两败俱杀。

　　扶羽站在云端，看着云层中拿着长剑一身戎装的骁勇女子，她的长剑刚硬，剑芒杀气十足，手起剑落间，便能扫荡一片清气。
　　她乌发高高盘起，漆眸抬起间，好像觉醒的野兽，目光比剑芒更加锋利。

　　扶羽皱了下眉，她的眼睛好熟悉，当年白灵淼想要杀她时，眼神跟沉素一模一样。

　　沉素也看到了她，提着剑慢慢抬起了背脊。
　　扶羽站在云端，沉素站在云中，不算太高的落差让沉素还是高抬起头，“修元神女，秘元息秘已经不承认世昊这个首领了，从此以后我才是息秘的首领，你不要以为嫁给了世昊，修元仙境就会平安无事。”

　　扶羽哼笑一声，“你做不了秘元息境的首领。”

　　“你敢奚落我？”沉素拔出剑，直指扶羽。

　　“一个只知道牺牲自己将士的人，又怎配做首领？”扶羽白她一眼。

　　沉素野心太重，根本听不进去扶羽的话，“我做不了首领，我倒要让你看看，修元仙境是如何毁灭的！”

　　扶羽轻叹一声，感到可笑，“沉素，你太轻敌了！”

　　沉素神色一愣，马上左右旋首，在发现没有埋伏之后，她不屑地笑了出来，“想诈我？”

　　“不是诈你，只希望你明白一个道理，明明之中上天再有定数，不是你的你争不到。”扶羽看了眼身后。
　　修元仙境的百姓已经死亡无数，眼见浊气就要攻城略地。

　　沉素越听越烦躁，干脆提剑朝着扶羽刺去。
　　扶羽站在原地，不动也不躲。

　　她闭上眼，心中是迟来的解脱，不管这一世的修元和世昊会怎样，她应该是能离开了。
　　只可惜，没能成全他们。
　　但天道轮回，谁又说的好他们不会再相遇呢？

　　清风徐徐间，扶羽看到了綦天的花和碧蓝的天。
　　神魔大战时，这些最为瑰丽的景象被鲜血尽染，天地失色，山河倒流，可是綦天的神族却没有为之退缩。

　　扶羽驾下能征善战之人不多，并不是所有的神都能带兵打仗。
　　然而那些年，跪在扶羽脚下请求上战场的人数不胜数。

　　他们去了一个便殒了一个，可是殒了还得去。至少不拼到最后一个人，神族都不会倒下。

　　上古的战场何止神魔大战，此时的清浊之气不比那时的战争汹涌，一万年后的六天时期，同样战争不断。
　　修罗大陆从没有平息过天怒。

　　或许这一切的源头就从现在开始。

　　沉素的剑没入扶羽的身体里，她微微仰着头咬紧了牙，耳边只有风声卷过，像要带走什么一样，掏空了她的身体。

　　“怎么会这样？”不知过了多久，迟来的疼痛感让扶羽睁开了眼。
　　沉肃的双手沾染了她的鲜血，那血光像燃烧的火，顺着她的手臂蔓延到全身。

　　沉肃惊恐地大叫，施法想要灭火，可是不管她如何折腾，火势却越来越大，直到将她整个人吞没。
　　她的身体像被火描绘，在灰蒙的云端跳跃，火光染在天上，成了一颗颗的星。

　　扶羽趴在云上，看着自己逐渐消失的身体，她的血流向了天地之间，浊息被血气尽数消灭，可是清气也没好太多，早就被浊息摧毁得所剩无几。
　　她看着天上的星，渐渐远去，嘴角露出了欣慰的笑。

　　“再忍一下，轮回之境会开启的。”萤晶兽着急，扶羽都死了，为什么还不见轮回之境。

　　扶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去，她告诉萤晶兽，“如果回不去，你要好好地待在这里。”

　　“你别胡说，怎么会回不去？”萤晶兽小小的身体上流下了一颗细珠。

　　扶羽实在坚持不住了，她的身体化作一颗晶莹的光，落在云中。
　　本以为就此消散的扶羽，却从修元的身体里出来，她的灵魂飘到了云上。

　　萤晶兽正欲痛哭，马上高兴道，“我就知道你死不了。”

　　扶羽看了眼云上的光点，又看了眼自己的身体，既然光点不是她的灵魂，那便是修元的气灵。

　　不远处，一条金龙腾云而来，扶羽抬起头，看见世昊从金龙上一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