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粥小菜闯江湖》槛内人

2、第二章：五爷、小六儿和刘三哥

　　一年以前……

　　我双手拎着沉重的购物袋，美滋滋地从北京燕沙里转悠出来。

　　远远地看见出口处有一个身穿鹅黄色连衣裙的女人正在跟高大挺拔的门童讲话。我一眼就认出了那女人，那是我最强悍的竞争对手——影海会社的首席设计师。

　　我佯装欣赏玻璃台里的头饰，背对着他们缓缓靠过去，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面试的时间是后天下午一点，希望到时可以看见你。”说着她已经走出大门，高根鞋发出轻快的嗒嗒声，似乎很匆忙在赶时间。

　　等她没了踪影，我一转身，也向门口走来。

　　门童一手背在身后，殷勤地拉住银色的门柄替我开门。我一边走一边打量他的脸。走出大门的一半后又随即旋身回来。索性把沉甸甸的购物袋放在地上，直起腰板，仔细地打量他的眉眼。

　　他有些错愕地看着我。手抓在门柄上，不知道是应该继续为我拉着门还是松手关上。在我的扫视下，他不自然地别开眼睛，时不时好奇地偷瞥过来。我故意拖延着那段令他不舒服的沉默，甩开脸颊边的头发冲他抿起嘴一笑，他脸颊隐约绯红。

　　等到他如坐针毡时我才开始讲话：“先生，你好。我叫程成，是博尔集团的设计师。”我轻柔地说着，他拘谨的肩膀逐渐放松。

　　“我们正在筹划一种新款领带夹的平面广告，需要一个气质不凡、风度卓越的模特，不知道先生有没有这方面的兴趣？”说话间我从精巧的挎肩包里抽出一张名片，嘴角擒着笑意递给他。收手时，用指尖貌似无意地扫过他手背上的汗毛。

　　“试镜就在后天下午……”我让眼睛里充满欲言又止的期待，随后轻轻咬了咬下唇。“恩……如果方便的话……”说着我倾身靠近，伸出食指划着他手中名片上的地址。 “……去之前可以先来我的设计室一下吗？我和你一起去试镜房。”我用肩膀轻轻压上他的手臂，随后立即后退。

　　可怜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被我突然的动作窘得满脸通红。

　　“希望你能来……”说着我转过身背对他，弯腰捧起地上的购物口袋。故意先直起双腿翘着屁股停顿了一下，给他足够的时间看清我的腰部、胯骨以及臀部的曲线。转身时，正巧瞥见他吞咽滚动的喉结和微微开启的嘴唇。我抿起嘴笑着轻咳了一声。

　　“那么……后天见了？”我整理好购物口袋，询问地瞪大眼睛冲他点头。他似乎还在发愣，脑袋不由自主地跟着我的动作点头。我站在门前不动，盯着他笑，半晌，他猛然意识到什么，手忙脚乱地替我拉开玻璃门。

　　“那个……后天见。”走下两阶楼梯后，身后传来他的声音。Got you！我臭屁地冲自己暗暗挑起一根大拇指。

　　影海会社大概做梦也想不到我会跟在他们设计师的屁股后面挖角吧。这个门童确实挺有看头，可他并不符合我们的平面广告形象。但我就是要把他骗到博尔集团，就是要他无法参加后天的影海面试。说我幼稚也好，说我卑鄙也好，只要有任何机会能牵绊住对手，不管有多么微不足道，我都将竭尽全力……

　　我很开心地走下楼梯，得意得就像一只狐狸。甩开脸颊边的长发，刚想回头再给他个微笑，突然脚下一空……

　　然后我听到自己的脑袋与地面的撞击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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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嘶……”我猛地抽搐一下。艰难地睁开眼睛。

　　开始没有知觉……但三秒钟后，疼痛突然如洪水般袭来，喉咙里火烧火燎，我下意识地舔舔嘴唇，舌头上传来道道沟壑的粗糙感。

　　眼睛逐渐适应了月亮清冷的光线。我发现自己被捆在一根木头桩子上，两只手呈不自然的角度绕过圆桩捆在后面。我企图移动手指，它们却如同死了一般。腰上和脚上都捆着结实的绳子致使我的后背紧密地挤压在桩子上。肩膀、大腿、脚腕……那上面一条条的钝痛都在无情地提醒着我刚才鞭挞的真实。

　　原来是梦！原来我没回去！

　　我想放声大笑，可笑声到了嘴边却变成一声干涩的呻吟。

　　一年了，自从我从燕沙的楼梯上跌下来有一年了。还记得那时我睁开眼睛，惊恐地发现这一跤竟把我摔到一个陌生的世界里……不！不止是陌生的世界！这一跤居然还把我摔进了一具陌生的躯壳里，就在莫名其妙的时候，有两个漂亮的女人冲上来抱着我痛哭，她们口口声声地叫着“妹妹、妹妹”，再后来我被两个男丁粗鲁地塞进马车……

　　……有什么东西浸透了我的衣服，沿着衣角溅落在地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

　　是血吗？

　　四周不见那些恶汉的踪迹，大概谁也没有耐心去看一个被放血的女人是如何死的。

　　为什么我还没死！为什么要让我在这里活受罪！

　　心里的怨气越来越重，胸膛里有什么东西逐渐膨胀，等我变成厉鬼以后，我要找你们挨个算总帐！我听见血液随着脉搏冲上脑袋的声音，额头一剜一剜的疼。

　　“五爷！前面桩子上好象挂了个人，一股子血腥味。”一个脆生生的声音突然响起，撕裂这难得的一点宁静。

　　“去看看是死的活的。”清冷的声音从较远的地方传来。

　　“是。”小跑声由远及近响起。一个子不高的人喘着粗气来到桩子边。翘着脚尖，摇摇晃晃地站在我面前，极其小心地踩着地面——估计那上面都已被我的血浸得濡湿、腥红。

　　“他奶奶个爪儿！血味这么浓？！”他刚一靠近就立刻用一只袖子捂住鼻子。

　　“喂！……喂！”他颤颤巍巍地伸出一根手指想戳我，却绕着我的肩膀迟迟下不去手。“他奶奶个爪儿！没一处是干净的！”他咒骂着把手指转向我的脸，象征性地撩撩我的头发。“死了！死透透儿的了！流这么多血还能有个活？！”他磨磨叨叨地嘀咕，似乎是在说给自己听。随后转身冲来时的方向喊话：

　　“五爷！这人死了！尸体都凉……啊——”他喊到一半，回过头来正好对上我盯着他的的眼睛。“哎呀我的妈呀！诈尸啦！”他拔腿就跑，扯着嗓子漫天狂喊。再也不顾得脚下能不能踩到我的血，三步并作两步，刺溜一下没了踪影。

　　远处传来一阵衣衫瑟瑟声和一个男粗犷的叫骂声：“妈了个巴子的！你喊什么喊？！五爷面前这么他妈的没规矩！”接着是一声响亮的巴掌声和一个忍痛的哀鸣声：“哎呦！是、是真的！不信，你去看看。”

　　“瞧你那熊样儿！一丁点屁事儿就像火燎了屁股似的。”粗犷的男声骂骂咧咧地向我靠近。

　　我心里升起一股怒火，用尽全身的力量咬紧牙根。老天爷还真是一扪心思涮定了我！居然连死也不让我安安稳稳的死！到最后还要弄这么一行人来看我的热闹！真以为我快死了，就不会发威了？！

　　那男人来到近前，身体像一堵墙壁般填充了我全部视野，黝黑的脸在夜色里几乎看不清。动作上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伸手掐上我的颈脉，几秒钟后又伸手试探我的鼻息。

　　远处传来一阵气囔囔的声音：“死了吧？！都说他死了，你还不信！”接着声音变成抱怨：“五爷，小六儿跟您说！刚才他那俩眼睛就像铜铃铛那么大，直勾勾地盯着小六儿的脖子——”

　　“五爷！他还有气儿！”小六儿的话被他打断。

　　趁他回头喊话之际，我看准了他停留在我鼻子下的手指，攒着全身的力气一口狠狠地咬下去，然后使劲儿地啃，拼命地啃。喉咙里不时发出嘶哑的咕噜声。

　　可他竟然没有感觉，铜铸铁打的一般迟钝。他转回过头轻松地把手指从我嘴里抽回去，开始动手解我腰上的绳子，一边解还一边念叨：“老弟！你放心，今儿你遇上我们家五爷，就算是你一只脚踩进棺材里也死不了啦！”

　　“别救我……”我微弱地说，胸腔里一阵火辣辣的痛——不止是伤口作怪，更为他的男女不分。

　　“你说什么？”他手上的动作并未停顿，麻利地解开束缚在我脖子上的一条麻绳。

　　“别救我！”我攒足全身的力气冲他吼，但效果就像张牙舞爪的幼猫一样，他似乎根本没听清楚。

　　“我说老弟啊，你也甭着急。我看你这手啊脚啊的都断不了，我们家五爷——”话说到一半嘎然而止，他猛地停下解我胸口绳子的动作，像被火烧了般突然后退几步。眼睛瞪得滚圆，一脸不敢置信地盯着我。

　　“刘三哥？！怎么了？”小六儿在后面喊，声音里透着紧张，“出、出什么事儿啦？”

　　他咽咽口水，扭过半边脸，向身后不远处的人群喊话：“五爷……”他的眼睛仍然震惊地盯着我，“……她是个女的。”

　　如果不是我现在的身子还被绑着，如果不是我现在根本提不起一丝力气，我一定冲上去狠狠地扇他几个耳光。

　　远处传来那个冷淡的男音，语气里透露着不耐烦：“那就解下来交给刘妈洗洗。如果长相还过得去就配给你当媳妇了。”说着一阵马蹄声响起，那人竟然走了。

　　气得我牙根儿直痒痒。平素最憎恨这种把女人当牲口看的人！真想插上翅膀追上去活活撕咬他几块肉下来！

　　远处传来小六儿的调笑，“他奶奶个爪儿！刘三哥今年可真是犯桃花儿，这大半夜的也能平白无故捡个媳妇回去，简直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怒火使我的气息紊乱，全身颤抖。妈的！老娘的婚姻大事什么时候轮到个莫名其妙的五爷来乱点鸳鸯谱了？！我恶狠狠地瞪着眼前的黝黑汉子，刚才他还在毫不避讳地盯着我，这会儿却突然不知所措地躲闪起我的目光来了。那两只大手前后摆弄，就像多余的摆设一般，怎么放都觉得别扭。

　　真难为他了，面对一个眼看就要挂了的“血葫芦”居然还害羞得起来？！

　　瞧他那样儿我都替他窝囊。耳鼓上传来“扑通、扑通”的剧烈脉动声。真希望我可以化眼神为刀子，就这样照他那层厚肉皮狠狠戳几下来解气。脑袋里的神经选择在情绪超负荷的时候罢工，我几乎能听到它崩断时的“啪”声。心脏在急速跳动，喘息声越来越大，可眼前的景象却在逐渐暗淡。我竭尽全力硬撑着自己的表情，依然穷凶极恶地盯着他。

　　失去意识以前，我看见他猛然抬起的脸和看清我眼神后的惊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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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看到云烟了，门槛感动啊～～～～啥也不说了，偶努力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