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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变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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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罪村长儿子的后果就是,第二天一早许垣被他爸扭送到村长家给孙志强赔礼道歉。
许成梁面上怒斥儿子的罪状,心里却惊叹自己儿子居然是个格斗天才,别提多得意了,一回家就迫不及待地制定教学计划,从意志到体能再到招式,准备给许垣来个全方位系统性培养。
再说蒋洁这边。
她靠在床头百无聊赖地播着电视,脑子里却反复重现昨天许垣对付孙志强的那一幕。
那套动作完全刷新了许垣在她心中懦弱怂包的形象,摇身一变,成了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
真想跟他痛痛快快地打一架啊!
可许垣那油盐不进的臭脾气,死也不肯跟她打,蒋洁恨得牙痒痒,却又拿他没办法。
手上换台的动作不知不觉停了下来,电视里播放着古装剧,女人让男人去皇宫刺杀皇帝,男人死活不肯,后来女人在男人脸上亲了一下,在他耳边承诺把身子给他,男人的脸迅速变红,居然同意了。
蒋洁被这一幕吸引,脑子灵光一闪,咧嘴笑了起来。
办法这不是来了!
原来这样就能让一个人听另一个人的话。
蒋洁托着腮帮子思索着,亲一下好说,把身子给他,怎么给?
正要往下看那女人怎么给男人身子,画面突然定格,响起了片尾曲。
日!
电视剧播完了,想知道答案只能等到明晚,可以蒋洁的性子怎么可能等得及,第二天一早便去了许垣家。
被这疯丫头从睡梦中薅起来,许垣脑子还是懵的,忽然右脸颊一热,被人“吧唧”亲了一口,他登时惊醒,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差点从床上弹起来。
“你干什么!”
蒋洁观察着他的反应,见他搓着右脸,剩下的半张脸蛋连带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上绯红,跟电视里那男人一样,心里一喜,心想成功了一半。
她趁热打铁,贴在许垣耳边说出准备好的台词:“阿垣,你要是认认真真地跟我打一架,我就把身子给你。”说完,期待地看着他,就等他点头了。
谁成想许垣非但没点头,反而黑了脸,“谁教你这么说的?”
蒋洁当然不肯说是从电视上学来的,那也太丢脸了,随便扯了个谎:“我听刘小健说的。”
刘小健是她们班长,也是除了许垣以外,跟她第二要好的人。
听完这话,许垣脸更黑了。
蒋洁见他不说话,耐心也耗得差不多了,“行不行你给个准话!”
“你想都别想!”许垣要被她蠢哭了,一把推开她掀被下地,被蒋洁拽住裤子薅了回来,“怎么别人都行,到你这就不行了?”
许垣捂住差点被她扯掉的裤腰,简直要气疯了,“别人,谁?刘小健?”
“对啊!”蒋洁答得理直气壮,实在不明白他在气什么,也不明白为什么现实跟电视剧的走向不一样。
到底哪出了问题?
许垣双眸黑沉沉的,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压迫感拉满。
蒋洁嚣张跋扈惯了,常年在气势上压他一头,忽略了许垣其实比她高了半头的事实。
“你干嘛?”蒋洁被他看得有点心虚,稍稍往后退了一步,冥冥中觉得现在的许垣不太对劲。
很不对劲。
她认识的许垣从来都是温柔的,绝不会有这样的可怕眼神,像要把她吃了似的。
蒋洁后退一步,许垣便上前一步,她再退,他再进,步步紧逼,一直把她逼到墙角。
蒋洁背靠着墙退无可退,忽然觉得有些热,又有点闷,呼吸不太顺畅。
许垣俯下身,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头顶,蒋洁下意识缩了下肩膀,上方传来一声轻笑,“不是要把身子给我么,躲什么?”
“谁躲了!”蒋洁反驳,明显中气不足。
许垣叹了口气,在她头顶揉了一把,“蒋洁,你是真傻还是装傻,这话我记下了,等长大了再跟你打。”
蒋洁猛地抬头,“长大?长到几岁?”
“十八岁吧。”
“啊,十八岁!”蒋洁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崩溃大叫:“还有九年呢!许垣你耍我啊!”
“没耍你。”许垣愉快地笑起来,“九年,说到做到。”
不过,他们还是没能一起走过约定的九年。
就在这一年的年底,永宁市发生了一场惨烈的交通事故。
在外打拼数年的蒋父事业终于小有所成,买了当时最时髦的桑塔纳轿车,带着老婆一路从广州开回家过年,两千多公里的路程,进入永宁市区已经是第三天夜里。
连日的疲劳驾驶,蒋父的精力已经到了极限,开着开着竟然睡着了,闯过一个红灯时与一辆大货车撞了个正着。
蒋洁的继母当场毙命,父亲重伤被送到医院抢救,在ICU住了半个月,还是没能挺过去,撒手人寰。
然而,命运就是这么离奇。
那位货车司机竟然是许垣的父亲许成梁。
在撞上桑塔纳轿车那一刻,许成梁猛打方向盘,货车发生侧翻,身子被死死压在车头下面,被救出来时,整个下半身已不成样子。
这场车祸的后果是,九岁的蒋洁失去了双亲,许垣的父亲高位截瘫,终生躺上床上不能自理,两家的积蓄也在这场车祸中耗尽。
当噩耗传来时,蒋洁正举着叉子在冰窟窿里插鱼,她脸上闪过一丝茫然,保持着插鱼的姿势呆呆地站在冰面上,思维像是被冻住了。
被带到医院时,躺在病床上的父亲身上插满了管子,脸色泛着灰青,没有一丝生气。
蒋洁努力在脑子里翻找关于父亲的画面,可从小到大父亲的陪伴少得可怜,再婚后对她更是漠不关心,对于她的学业和生活只是例行公事地问一下,有时候蒋洁都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他亲生的。
此时此刻,看着父亲那张算得上陌生的脸庞,她伤心吗?
好像有一点。
但更多的是茫然。
家里没了经济来源,往后的日子,全靠蒋洁的奶奶编芦苇席子维持祖孙俩的生活。
蒋洁的生活从衣食无忧跌落泥潭,虽然不至于吃不上饭,但也仅限于温饱,新衣服新鞋子零食玩具再也与她无缘。
直到此刻,蒋洁才意识到失去双亲对她意味着什么。
她从“假小子”变成了没人要的野孩子。
从前那些被她欺负过的男孩,打不过她就换个方式报复她,骂她是克死爹娘的扫把星、讨债鬼。
蒋洁冲上去揍他们,把他们揍得满地找牙,爬都爬不起来,他们的家长就骂骂咧咧地上门讨要医药费。
可蒋家如今今非昔比,哪有钱赔给他们,蒋洁的奶奶一边跟人赔不是,一边抽出鸡毛掸子,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蒋洁屁股打开了花。
蒋洁这才明白过来,之前自己在村子里无法无天,胡作非为,都是她那个有钱的父亲在为她善后。
没了父亲庇护的蒋洁现在就是个屁。
慢慢地,蒋洁心里滋生出了恨意,她恨这个村子的每一个人,更恨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许成梁,连带着他的儿子许垣也一起恨。
事故发生后,蒋洁就再也没跟许垣说过一句话。
那时的蒋洁还没意识到造成这场事故的起因是她父亲违章在先,许垣一家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她只知道是许垣他爸开车撞死了她爸。
许垣是她杀父仇人的儿子,用武侠剧里的话说,他们之间隔着血海深仇,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相信许垣也是这么看她的。
因为许垣看她的眼神一样透着冷漠,昔日的温情早已不复存在。
一夜之间,两人从最亲密的青梅竹马变成了相见不相识的陌生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不会因世间的任何悲欢离合而停留。后来蒋洁意识到,许垣的境况比她还要惨一些。
为什么这么说呢?
许成梁高位截瘫常年躺在床上,家里的生计全靠姜柔做豆腐卖豆腐维持。
姜柔的生意很好,每天光顾她摊子的人络绎不绝,收入也不错,这本来是件好事,可许成梁不乐意了。
只因姜柔是村里出了名的美人,气质又温婉,在外摆摊做买卖,难免会有一些不好的流言蜚语。
许成梁向来心高气傲,在部队就是尖子兵,复员后也混得不错很能挣钱,又娶了貌美如花的妻子,一直是村里人人称羡的对象,可如今瘫在床上成了废人,靠着老婆卖豆腐那点钱养着,这种落差简直让他生不如死。
更让他无法忍受的是,村子里关于她老婆的流言就没断过。
说他瘫在床上半死不活,还不如当初死在车祸里,省得耽误他老婆再嫁。
又有说他那方面不行了,她老婆还年轻,日子久了难免寂寞难耐,打着卖豆腐的幌子跟人勾三搭四。
还有人说他老婆明里卖的是豆腐,暗里卖的是肉。
......
流言蜚语最为致命,再好的感情也经不住这么磋磨。
许成梁整天被困在床上,生活只剩下屋里那一小方天地,每天看着老婆儿子进进出出,看姜柔出门越来越早,回家越来越晚,像真在外边有点什么似的。
渐渐地,许成梁性格开始扭曲,整日对姜柔冷嘲热讽。姜柔多照了会儿镜子,就说她想出去勾搭人,穿了裙子出门,又说她卖弄风骚。
后来越来越过分,什么婊子、娼妇、贱人......什么难听骂什么。
许垣一开始还会劝,可许成梁疑心生暗鬼,根本听不进任何道理,气急了连许垣一起骂。
蒋家和许家只有一墙之隔,一连半年,这些动静全被蒋洁听了去。
后来,她能明显地感觉到,许垣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