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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江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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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红霄感觉自己因为伤口而火辣辣的脸，不断传来药膏与沈婳伊泪水的冰凉后，她内心中的一片柔软就开始漂浮起了丝丝愧疚与心疼。
她依偎在沈婳伊怀里，十分平静地交代完了今日在镖局内发生的事。
沈婳伊听完之后，幽幽地叹了口气，语调里仍是夹杂着哭腔：“你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出了什么事情，你就只顾着先打一架。
打了又有什么用，他们已经收了那杜义山的好处，就算你把他们打趴下了，之后他们也还是要针对你。你这次打得他们狠了，他们要是怀恨在心，你在镖局里的日子岂不是更不好过……”
“可我若是不打他们，他们之后不也还是要针对我。既然都是要被针对，那还不如直接打一架来得解气。把他们直接揍怕了之后，他们没准往后还老实了……”
“你怎么净顾着打打杀杀的，能解决什么问题……”沈婳伊说着就掩面哭泣了起来。
“这又不是在江湖里，你以为你打赢了他们，他们就能服你？你跟他们赚着一样的月钱，在他们眼中你跟他们根本没什么不同。既然一样大家谋生的本事都差不多，他们又怎么会服你……”
赤红霄听到此处也不免上火了起来：“所以说与其待在这天子脚下，还不如直接待在江湖里来得肆意呢！江湖里大家都讲究快意恩仇、胜者为王。
有谁居然敢眼馋我家夫人的，直接同我真刀实剑干上一架，给你打趴了你就知道，凭啥这貌美如花的女人是我的，而你就只能在一旁干看着，还敢不服？”
沈婳伊听罢后眼泪也突然止住了：“你又在说什么胡话，什么争来抢去的，要按你这意思。万一你要是打输了，你这女人还得拱手让给别人不成？”
“愿赌服输，成王败寇！”赤红霄一说到这江湖法则，也开始没边儿了起来。“就算是我真打输了，我也没什么不服的，是我赤红霄自己技不如人。等我练好了本事，总有一天会再把夫人你给抢回来的！”
“赤红霄，你真反了你了！”沈婳伊气极之下直接掐起了赤红霄受了伤的脸颊，给赤红霄疼得直接吱哇乱叫了起来。
“什么胜者为王、成王败寇。你们想自己在那儿争来斗去，赢了的当英雄，然后顺手把红颜祸水的罪名丢给我来背是吧？
你们要是真打起来了，我就在旁边看着你们这两头蠢驴自己在那儿斗得你死我活，然后连夜扛起行李就跑。还想争还想抢呢，呸！你们两个蠢货我一个都不选！”
“夫人你别生气，我顺嘴说胡话呢。”赤红霄见她发了怒，只能拉着她的衣袖讨饶。
“还敢不敢乱说胡话，成天想着打打杀杀了？”沈婳伊甩开她的手，脸上的余怒依旧未消。
“不敢了不敢了……”
“别成天想着待在血雨腥风的江湖里才是好事，这世上的黎民百姓，大多数盼望的都是有法可依的安稳日子，谁都不想置身于法外之地的。”
看见赤红霄已经及时认了错，沈婳伊的气消得也快，转头就把她又揽进了自己怀里，轻抚起她脸上的伤口。
“可是，江湖外的法内之地就一定好吗。我们在这儿还不是要过穷日子，还要被杜公子那样的权贵给欺负。他那般仗着权势不给我们好脸色，官府会管吗？难道我们就只能一直这样受着不成……”
沈婳伊听完后也直接脸色一沉：“那个杜义山仗着自己父亲是朝中的户部侍郎，平日里没少在大城里作威作福。他这样欺压百姓的人，迟早有一天会有报应的，只是时候没到罢了……”
“夫人，我们在大城里无权无势，碰到那个杜义山，当街又不能打他，还能怎么办……”赤红霄言至于此，整个人也开始有些吞吞吐吐了起来。
“不仅如此，我们甚至也没有银钱，我赤红霄是不怕吃苦的，但是这几日夫人吃了多少苦，手上的老茧都磨出来了……”
赤红霄心里的想法也十分简单，大城于她毕竟算是个陌生的世界。她可以容忍自己在大城里穷困潦倒，但不能忍受沈婳伊同她一起吃苦。
她往日里习惯了的那些刀光剑影、血腥肆意的生活虽然算不上有多光明磊落，但至少没曾这样有苦憋着还无处使劲儿的时候。
赤红霄几乎是头一次，会如此怀念起以前的生活。她握着沈婳伊的手把它举到自己眼前，感受着她手上近几日磨出的老茧，心里只是一阵抽疼。
如果……如果有什么安全的地方可以让她们容身就好了，就算是重新回到江湖内……
“红霄，其实你知道吗，虽然眼下没有银钱是苦了一些，但我在大城的时候，反而觉得安心……”沈婳伊突然打断了赤红霄脑中的念头，对着她很是认真地说道：
“虽然大城里难免有杜义山这种人，但他再如何猖狂，也要顾及王法，也不敢干出当街强抢民女的事。而如若我们在江湖中，或者是在兵荒马乱的兴济，我只会觉得孤苦无依，整日里担心受怕。
害怕自己被人欺侮，害怕自己哪一天身首异处。就算赤红霄跟我说再多会保护我的话，但她也有受伤虚弱的时候，将来也会有老迈无力的一天，到了那时，你又要如何护我？
我依旧还是要担心，担心我们无法可依，仿佛得永远把脑袋寄挂在腰上……”
“夫人……”
沈婳伊捧起她的脸，看向她的眼神中全是认真与温柔：“更何况江湖之中胜者为王，如果护着我的赤红霄真有一天输了，她也只能按照江湖的法则把我拱手让人，没有旁的王法和天理可以给我们做靠山。
你再如何厉害，你能厉害一辈子吗？你能确保你自己永远都不输吗？江湖犹如草莽荒山，只有你这样的强者才能在里头暂时生存下去。
而如我沈婳伊这样的人，这世上所有老弱病残的人，除了祈求安稳能身处法内之地，旁的也别无所求。”
赤红霄听了沈婳伊的话后直接愣了起来。她习武多年，一身武艺又正值青春力盛，从未去认真考虑过自己有老迈的一天。
虽然身处江湖，了解了江湖内弱肉强食的法则，但她也从来不是那个做主的人，她只不过是供人驱使的鹰犬，每天所认真考虑的不过只是如何在凶险的境地中一次次生存下去。
要往哪个方向迈步，要争夺或是抢夺什么，从来不是赤红霄要考虑的事情。反正她的主人会决定一切，跟着他就是有了靠山，跟着他就不用考虑那些繁杂的事情。
她赤红霄只需要确认自己是有用的，她的存在有价值，她活着有感情可期盼，有温暖可以握在手心，哪怕只是一点，都足够让她能在这样冰冷的境地中生存下去。
旁的事情赤红霄从未考虑过，因此当沈婳伊把自己眼中的世界一点点倾诉给她时，赤红霄突然间只感觉到一阵陌生，手足无措。
赤红霄不自觉中坐起了身子，沈婳伊顺势把自己靠了过来，两个人脸庞相依，心中赤诚相对。
“红霄，我知道你这阵子跟着我也受苦了。你在江湖里，在兴济内曾是何等肆意风光，如今到了大城，只能跟我委屈在这小屋子里，还要受各种各样的闲气。
但是你放心，这样的日子都是暂时的，总有一天我会努力把你带出去的，你给我一些时间……”
“夫人，我……我没有让你去为我这样努力的意思，我……”
赤红霄一下子嘴笨了起来，不知该如何表述自己的心意。她方才想打退堂鼓，想要回去。
因为她知道在大城这样的地方，她所有的本领和能耐只会毫无用武之地，她有很多事情无法做到，不但不能保全自己，更保全不了沈婳伊。至少回到她熟悉的地方，她能为她可做的事情还更多一些。
但沈婳伊不爱她所熟悉的一切，她不爱她所了解的江湖，也不爱她能施展拳脚的兴济，她不爱她所熟悉的青刀门，更不爱那个能让她有所依靠的他……
赤红霄心中正在犹豫忐忑的时候，沈婳伊便已经覆盖住了她的嘴唇。她的手心是温热的，温柔地在抚摸着她的脸颊；她的唇瓣是柔软的，深情地在亲吻着她。
赤红霄感觉自己的世界天翻地覆，她伸出手，轻而易举地就把她揽在了怀里。
她怀中与手中的温暖都是真实的，她仿佛跌进了一片汪洋中，被包裹被浸泡，她所想要的温情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再没有人提示她不能贪心，她不可以要太多。
她所想要的情谊也不会再是有限的糖果，只有等到遍体鳞伤无法喘息的时候，她才能得到几颗，她还得无奈地任着它们快速消融在口中。它们消融完后，她还在贪婪地舔舐着剩下的糖纸……
“夫人，其实……我对情感一直都很贪心，就跟小孩爱吃糖一样……”赤红霄想到了动情处，泪水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稀里糊涂地就跑了出来。
“红霄，我喜欢看你贪心。”沈婳伊揽着她的肩膀，“我想告诉你，我这里有无数的情感想给你，我还想给你可以在这里安身立命的一切。所以，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
赤红霄不等她说完，便直接封住了她的口。她说过她可以接受她的贪心，而她现在，只想贪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