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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暖意寒疆 ...

  •   肆叁
      宣青兰带来的聘礼里还有一箱专门指定给我的。
      我是被他一路抱回来的,到了门口,我再不好意思在他怀里待着了,就自己跳了下来,丢下一句“成亲前天不能见面”便跑着去了自家府上的大堂,然后神情凝重地盯着这个快跟自己一样大的檀木箱子,沉默不语。
      这个箱子同其他聘礼箱子长得一个样,只是上面的红绸花稍稍大了些,也更为花哨。
      我不屑,哼笑一声,靠着桌子随手拿了个糕点啃着。
      宣青兰这人,好像就喜欢女儿家的这些东西。
      「爹爹,这………」嚼着口中的点心,睨着那箱子道「是怎么个意思?」
      「喔,那个啊。」爹爹在百忙之中抽空回头朝我这望了一眼,豁然开朗,吩咐绿柳道「小柳,把这箱子给囡囡抬到她自己的卧房里去吧。」
      接着又转头忙碌起来。
      绿柳微一欠身,毫不费力地抬着箱子让我随她一道走,我看了看忙得热火朝天的爹爹,又看着点着东西数的娘亲,张了张嘴,终是什么也没说,随着绿柳走了。
      莫名的失落一瞬间降落,打得我毫无招架之力。
      时间太紧,宣青兰完全不给人喘气的机会,连再等个几天都不想等,前后两天的时间,哪里忙得过来嘛。
      我憋了撇嘴,想帮绿柳一起抬,绿柳想了想,笑着应了,我在前,她在后,夜里的明月为我们引路,走廊里格外寂静,只有小虫蟋蟀的吱吱声。
      「小姐,你还记得吗?小时,我经常带着你去树上看星星,我的武功授予老爷便小心护着你背对背跟你聊天,每每聊到深夜,我便发现你就那么靠着我睡着了,那时候我就在想,小姐若是长大了,嫁了人,我还可以陪你一起爬树在树上睡觉吗?」绿柳今天的话似乎格外地多,大概也是同我一样舍不得相府,便自顾自感慨「我其实在以前的时候,就准备好和小姐一起在相府相伴到老了。」
      我一听,抿了抿唇,觉得气氛瞬间沉重下来,沉重得说不出话来。
      绿柳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酸涩了?
      好巧,我以前也是这个想法。
      「我以为以老爷的身份和权利,足矣保护小姐终生。」
      我在前面耷拉着脑袋,只是静静地听着,慢下了脚步,不语。
      「但还是没想到,陛下的赐婚圣旨会用在小姐身上。」
      「绿柳……」我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哑着声音开了口「你仔细想想,其实也没我们想象的那么糟,公公婆婆一看就是个好相于的,还送了我金簪,看我就像看自家闺女,就算我带着你嫁出去了,我想我们一定还可以回来看看爹爹和娘亲不是?
      就不能…乐观一点嘛。
      「再说。」
      我缓缓叹了口气,苦笑道「嫁人的是我,怎么你倒是先替我伤感了?那这样算的话,你若寻了个如意郎君,按咱俩这情分,我不得天天以泪洗面啊?」
      「没有。」绿柳闻言笑了,声线平稳「若是嫁人,对小姐好就行,若是不好,咱就去陛下那儿告他一把黑状,然后收拾东西和离,不也很好吗?咱家老爷是相爷,不怕他们。」
      听她这么说,我暗自一喜,道:这就对了。
      我脚步轻快起来「好啦,那就别担心了,咱俩就混吃等死就行了,那儿还用操这方面的心?」
      话说自己给自己平白地增压力,得不偿失啊。
      不知绿柳是不是没听见,我说了有一会了她还没回我,我感受了感受,她还在箱子那头用着力,只是后面的路,我们再无一句对话。
      要不是我时不时试探,就要怀疑她抬着箱子睡着了。
      箱子搬进了我屋里,绿柳也不知什么毛病,蓦地对着我行了一礼,用袖子遮住脸道「小姐,明日还要早起,你先睡吧,我就走了。」
      嘶,今个到底怎么了,以前也不见她这样疏远我。
      「哎——」我看着她转身离去,还帮我带上了门。
      我却喉咙哽咽一声,红了眼眶。
      至于为什么她刚刚为什么突然不与我说话了,全然是因为她的脸上有明显哭过的泪痕。
      只是她不出声音,要不是转身关门那一瞬间露了马脚,我差点就没察觉到。
      纵使安全感有多强,但是为什么还让人感到一丝莫名的恐慌呢?
      我郁闷得不行,连身边人为自己大婚真正地开心都做不到。
      太难了。
      真的,做人太难了。
      把问题抛到一边,我撸起袖子开始专注于拆箱子,弄开那花里胡哨的大红绸花后,才发现那箱子是两层的,上一层有好几个盒子,我接二连三地打开,装的都是吃的,只不过不知为什么,有的糕点是整块的,有的则小得如拇指,让人一口能吃十个。
      这厮弄这么碎干嘛?
      这么小块,手指头能拿的起来吗?若是拿得起来也要散了吧……
      我疑惑地看着最后一个盒子里面的口脂盒,总觉得好像在哪见过,蓦地,我猛然想起,从衣袖里掏出来一个一模一样的胭脂盒,表情复杂。
      我的佛啊……
      这不就是第一次去宣府宣青兰在马车上给我抹的那个吗?
      震惊之余,我将手中用过的那个随手搁置到身旁的柜子上,拿起盒中新的,轻轻一掰,里面的口脂暗红,色号完全一致,只不过这个是新的,没被人动过。
      怎么个意思?是想着出府门前涂一个,到了宣府再换一个涂是罢?
      可一个足矣,他买这么多做什么?简直浪费。
      我默默收手,正想将那口脂物归原位时,才将将发现盒底有张字条。
      接下来,我重复上一次的动作,将新旧的口脂放到一起,转身读起了字条。
      上面写到:大块的糕点你晚上饿了吃,小块的就在明天上花轿的时候一块一块拿来吃,我看你挺喜欢上次我给你的口脂,便又给你备了一个,为夫是不是很贴心?对了,你把那些盒子拿开,下面还有一层,有惊喜。
      字墨后面,还有一个黑色晕染的桃心花。
      我:………?
      狐疑地盯着这个字条一个时辰后,半晌没盯出个所以然来,只好依言将盒子们全清了出去。
      果然,箱子里有隔层。我弄开后大惊,因为里面规规矩矩地放着一双绣着暗金线凤凰携珠图案的大红喜色红鞋,而一鞋两边各有金凤,两凤携的那颗珠在于鞋顶,两颗白润润的晶莹珠子在灯光的照射下还隐隐发亮,好看得紧。
      最重要的是只是这样还不算完,由那颗玉珠开始一路绵延了一层桃花花型的白色花边,于鞋尾相接。
      花边上的空荡位置还精心地坠满了喜色的穗子,整体瞧着甚是精致,做这鞋的人定废了不少玲珑心思。
      好精致!鞋面满满的都是细节啊!!!
      有点小激动,我看得眼前一亮,忙将鞋取出,发现下面还铺着厚厚的稻草,那稻草没有泥土,像是有人洗过似的,干净的很,是保护这双鞋的,我顿感一阵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头一次觉得被人家照顾得这么周到,多少有点暖心。
      不过,感动之余,我又疑惑,这鞋看着做起来比那套婚服还麻烦还要浪费时间,这人到底是怎么得知我的身高尺寸的?
      不会我们府中有内鬼罢……
      我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个哆嗦,不敢细想,便慢吞吞地提溜着鞋到了床前坐下取下以前的鞋子放到一旁,这才小心翼翼地试了试婚鞋,红色带子绕着我的脚裸绕了两三圈,绑了个结,还正巧合适。
      我啧啧称奇,料想宣青兰真乃神人也,好像我所有的喜好他都了如指掌,在不接触我的情况下搜集消息也真是有他的。
      真的只是山匪那一夜的交情吗?
      他精细地令我发指,不由得开始怀疑这份感情到底从哪来的。
      不敢弄脏,我试了试立马心不在焉地脱了下来,顺利走到箱子边后,自己手中的鞋还没物归原位,又惊奇地发现了一张纸条。
      我大惊,沉默了好一阵一口气噎在嗓子里,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厮就不能一口气把话说完吗?
      就非得一个纸条一个纸条让我找吗?!!
      (飙脏话)
      怀着更复杂的心情,我骂骂咧咧地抽出稻草里的字条,将鞋放进箱里。
      那纸条写道:这鞋是我在小时与你一识,无意间听人家说自己亲自为自己的妻子绣鞋,就代表地为己,妻子为走在地上的人,相当于自己把自己的妻子放在手心里的意思。
      我闻言当场就觉得很想亲自给你穿我做的婚鞋,这才偷偷请了一个老师傅,从小学着。这是已经我做得最好看精致的一双,送给阿意,希望不要嫌弃,不然我会伤心。
      情于言表,纵使再不济,谁又不会为这样的真诚打动呢?
      而我内心却只剩鄙夷甚至更加绵密的情绪。
      怎么突然………就感觉自己比宣青兰矮了一截呢?
      妈的。
      看完之后我的内心好酸涩,突然难受起来,浑身不自在。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对我,真的是真心的。
      肆肆
      天还没亮,我就被人硬生生地喊醒了。
      「囡囡?囡囡?」柳丞夫人缓声喊着,见我一副朦朦胧胧的神情,急道「快起来了,大婚之日已至,可别误了时辰。」
      大婚?时辰?
      「啊?」我还沉浸在刚刚被搅散的梦里,连脑子也是晕晕乎乎,将醒未醒地被娘亲给拖到了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魂还没回来。
      就打了个哈欠的功夫,我就又被重新摁在梳妆台上,娘亲出声让我别动,然后身边就蓦地围了好些人,有一个嬷嬷和几个婢女,嬷嬷是管束发的,婢女则是管妆容的。
      察觉到有人在我的头上用梳子“胡作非为”,某些不好的记忆涌上来,身子忽地打了个激灵,感觉周围有点冷。
      「哎呦,小姐这发丝可真柔软顺滑啊,挽在手中真是让人无比怀念。」嬷嬷梳得爱不释手,有时还会停下来细细摩挲。
      娘亲闻言无甚表示,站立在旁默默无言,只是弯了弯唇,别无他做。
      不用人带,这些姑娘们就开始自个叽叽喳喳地开始唠嗑了,还算活跃。
      「噗。」旁的一女听了,到是忍不住笑起来,她手持头饰,嗔笑着提醒道「嬷嬷啊嬷嬷,您真是老糊涂了,咱家小姐即将嫁人,称呼都喊错了!」
      「对嘛,应该喊少夫人了嘛。」一婢女脸上无笑,分明是上扬的语气,却让人感觉喉间一梗,喘不过气来。
      ?
      这奇怪的气氛是怎么回事?
      「不怪嬷嬷,咱家小姐就这么一次出嫁的机会,只要小姐的婚鞋没踏出咱府门槛一步,那她就不是别人,还是小姐。」
      梳妆间,在我看不见的角度里,娘亲眼中闪过一丝几乎让人捕捉不到的痛色。
      后来嬷嬷与娘亲飞速对视一眼,都抿了嘴,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无奈。
      「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就算是过了门的,那依旧也是咱家小姐!」一婢女中气十足地喝到,那神情,就差跺脚指对方脑门儿了。
      「哎…」那嬷嬷闻言手中一顿,脸色一僵,动作故意慢了下来,似是慢半拍道「是啊,小姐这次是要嫁人的,算算岁数也不用接相亲了,到省事了。」
      这话一出,似乎透出无比强烈的哀愁,惹得全场刹那寂静。
      我:………?
      嬷嬷啊嬷嬷,你镇静一点好不好?!!
      看你这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不是要嫁人,而是要升天了呢!!!
      那几个姑娘也不好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嗔笑的也不嗔笑了,戏言的言语卡在喉咙里,却怎么也说不出,在一个诡异的气氛里,只是恢复了沉默,各自默默地做着自己手底下的事,谁也没搭腔。
      刚回过魂,我察觉起气氛之寂静,心里莫名不知所措,想要搭腔,但莫名害怕,就没说话。
      时间慢慢地流逝,很快,我的梳妆就要完成,而将我从小带到大的嬷嬷兀自打破了良久的沉默,有意暖场,唏嘘道「话说,小姐小时还经常去夫人那偷偷见我找糖吃呢。」
      这没里头的一句话,让所有人都跟着心下一松。
      正惶惶不安不知怎么办的侍女们见嬷嬷幽幽地吐出这句话,面上一喜,连忙出声接了话头。
      毕竟……谁也不想让新娘出嫁前心情低落啊。
      若是让自家小姐在这么沉重的气氛中嫁出去,让她们怎么安心?
      「?有这回事?自我有印象起,小姐吃糖坏了牙开始,夫人便命人把全府的糖都藏了清了啊。怎的?难道是夫人把糖全藏您那了吗?」
      说到后面那句话,少女的声线恰当地带着些调笑的意味,让人只感觉鼻息一松。
      我虽不知为什么,但知晓她们是在活跃气氛,顺带插了个嘴「是啊,娘亲那时如此残忍,我拽着她哭了半宿她也不给我,最后我抵不住困意,睡着了,第二天才发现全府的糖都没了。」
      「之后小姐不知怎么想的,竟跑到我这来要糖,还追着问我另外的糖在哪里。」嬷嬷目光慈爱,用手指温柔地摆弄着我这一头青丝,只是动作很慢,像是眷恋,也像是不舍「老奴一生追随夫人,也没个孩子,早已把小姐当成了自个亲生的,我起先是不想的,但招架不住小姐那可怜的小金豆,便违着夫人每月定时给两颗糖豆,但也只有两颗糖豆。」
      不是嬷嬷你先别说了快看身旁娘亲的眼神啊!简直可怕得要死!!
      「啊?」众人受惊,齐齐道「还真有这回事啊!」
      「看来也不是传言嘛,嬷嬷也真是的,太宠少……小姐了吧。」
      「难怪我每月数糖的时候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娘亲憋眉,搞出一副很悲壮的表情,道「再说,我本尊还在呢,你们当着我的面讨论在我这偷糖吃的经过真的好吗?!」
      看着娘亲撸起了袖子,这架势,像是要临时发作。
      「夫人,今日宜欢喜,万万不可动怒啊!」众人见状瞬间惊慌,奈何抽不开身,连忙七嘴八舌地劝阻柳丞夫人,看样子是乱地不能再乱了。
      看她们手忙脚乱,鸡飞狗跳,就莫名戳中了我的笑点。
      「咯咯咯。」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娘亲一瞪眼,全屋子里的人都看向了我。
      我:………
      「娘亲。」我暗自泪目,只得开了话头「你就别吓她们了,要不是以前上过你的当,现在我还真就以为你要冲上来掐我和嬷嬷了。」
      眼看我没有难过的情绪,嬷嬷达到目的,只低低地笑,配合着旁的少女完成了一个高高拢起且富贵华丽的发髻。
      而不知是谁的主意,我的眼角被人故意抹了一点嫣红,白洁的额头上印着一朵朱砂红的山茶花,里面还掺了金粉,称着自己杏圆可爱的眸子散着一层稀碎的精光,更加娇小可人了。
      我微微呆愣,静静地打量着镜中的人,像是不可思议般的用食指无意间点了点口上的胭脂,哑然无语。
      镜子里的这仙女儿是我吗……?
      真的。
      ………好好看。
      「哎,小姐,您新化的妆,别弄花了啊。」侍女见她如此反应叫苦不迭,忙又给自己补了一补。
      「哈哈哈,嬷嬷,看来咱这手艺小姐喜欢得紧呐,你看,都呆住了。」
      「小姐喜欢不就得了?」少女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刚刚发言的女子「也不枉咱们花的这些心思是对的。」
      剩下的侍女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听罢脸上都齐齐挂上了一丝带着暖意的笑,有的甚至还以袖掩面,轻笑出声。
      随后,屋中气氛渐渐重归平静和谐,让人不自觉地想要时间流逝地慢一点,再慢一点。
      肆伍
      到了穿嫁衣的步骤,我已全然清醒,没了困意的那股晕乎劲,自觉地走进屏风后很自然地抬起双臂,不曾想等了半天也没见人来,反而从屏风远处听到了柳丞夫人与众侍女的对话声,我只着中衣,像只树懒似的扒着屏风一角,瞧着远方的人影们停顿,然后纷纷迈出了房门。
      ……???
      怎么个情况?
      「娘亲?」反应过来后,我震惊地四处张望「她们不过来吗?」
      不应该呀,大婚婚服这么重要的步骤不应该只有娘亲自己啊?
      「不要她们,娘也可以帮你更衣,虽说你的梳妆穿衣什么的我没关心几次,但娘也没闲着,一直都是练着的,上次之后,娘竟学些什么盘发妙招和穿衣技巧什么的,已大有所成了。」
      听着她自信满满的语气,我已无力吐槽,只是双手自然合十真诚地默默祈祷。
      佛啊,求你今天下场大雨吧!求求了!!!
      我可不想在自己大婚的日子里失了面子!
      「嗨!」娘亲见自个宝贝闺女这种反应想起往事种种给恼红了耳「你这什么表情?娘什么时候坑过你?」说着,她便不容置疑地让我伸直了手臂。
      闻言,我抱着视死如归地睁开眼,一边听话照做一边心中默默吐槽∶您坑我的时候还少吗?
      穿衣之间,母女二人都没开口。
      过了一会,实在憋不住了,到底还是打心眼里舍不得,娘亲先败下阵来。
      「囡囡啊。」娘亲忽地语气温柔,将脸遮在我的后边,神色不明「虽然这个问题我可能不适合问,但是,你能告诉娘亲,你可以分的清分不清那位宣公子的意思?」
      嗯,分的清,清得很。
      我在心中坚定地回。
      「娘亲啊。」我刻意不答,也学着娘亲的语气无奈道「我知我这一去就和宣鸿疆绑到一块分不开了,日后陪你们的时间也要少之又少了,但是现在后悔也没用了,况且那人对我体贴得没话说,我心里也隐隐觉得嫁了他至少会比那些与不如意郎君成婚的可怜女子要好很多,我虽说很少出门,但也是看过不少戏本子的,世事无常,在外人看来我常年呆在府中,不晓事理,但其实我还是晓得一点的。」
      「娘亲。」
      我为她宽心。
      「所以莫要再担心了,他很好,我心里有底。」
      娘亲听罢叹笑,慢吞吞地往我的肩上套衣服,摇头暗暗道「可是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宝贝金疙瘩啊,娘就你这么一个小棉袄,还被旁人夺了去,娘就是有点小情绪,怕你受委屈。不大习惯,娘也委屈,若是没了你。若是没了你……」说到这,娘亲一滴眼泪落下,声线却让人毫不察觉「嗐,娘不过是自私了点,但你这么说,娘也就不烦着你追着问了,今日你大婚,娘由衷的高兴,娘也希望你嫁的那个人可以一直护着你。」
      「囡囡。」娘亲不经意间为我的发髻旁插了一支金簪子,后又为自己盖上红盖头,在我的视线被一片红遮挡之后,娘亲蓦地垮了脸,又无声地流了几滴泪,但她再没时间了,因为天亮了,房门也被媒婆敲响,正催着。
      娘亲却惘若未闻道「新婚快乐。」
      「娘亲?」我心中一紧,还待说话,娘亲却不给自己这个机会,将我的手搭在自己的手上,引着自己走出了屏风。
      「嗯,没事,别怕。」娘亲不动声色地用另一只手抓过袖角胡乱往脸上擦了两把,随后又引着我走到房门前,推开了门「娘亲……在呢。」
      「哎呦,夫人,您可算带着少夫人出来了。」媒婆一见两人便劈头盖脸地来了这么一句,又挥着她那沁了不知什么香的手绢往后面一指「喏,你瞧,大家都等着新娘子呢。」
      娘亲闻言握着我的那只手不自觉地紧了紧,随后垂眸低声地往我的耳朵边上轻声道「小心,门槛。」
      从院房门到院门口,是柳丞夫人亲自扶着的,出了院子,便成了柳丞自己扶着自己的宝贝闺女到了府门前,宣青兰一早便在此处等着了,见了穿着新娘装的我正被柳丞牵引着到自己跟前,漆黑的眸子亮的惊人,面上也显着自己也没察觉的笑。
      弯弯绕绕,九转百折,她终于还是要成自己捧在手心里的人了。
      新娘子的绣鞋踏出了家门,我的手也被自家爹爹亲手郑重地交给了那个往后要一起度过余生的人。
      噼里啪啦,顿时,鞭炮一点,火花四溅。
      柳丞与其夫人站在府门前,看着闺女渐行渐远的身影,依偎在一起,像是瞬间老了好几十岁。
      就像大梦一场,一个鲜活的囡囡,就这么嫁出去了。
      鞭炮炸完,新娘上轿,转而被敲锣打鼓吹喇叭的声音盖住后代替。
      「呜……」柳丞夫人一直坚持看到载着宝贝疙瘩的轿子消失在转角,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她一头扎在柳丞肩上,眼泪在她的脸上纵横交错,介时,柳丞肩头便被柳丞夫人的泪水打湿了大半还带有她口中哈气的余温。
      柳丞见她如此,一怔,随即慌忙地抱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在她看不见的时候也落下了一滴清泪。
      「好了,好了,囡囡喜欢,就随她去吧。」柳丞这样哄着「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
      话一出口,二人皆哑然,柳丞夫人泄恨似的在柳丞身上擦干净脸,抬头与他对望。
      静默良久,二人皆是一笑,携手随着丫鬟杂役们回府去了。
      对呀,既然囡囡愿意,也就随她去吧。
      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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