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星河》一颗葡萄柚子

6、我…不能和你做朋友了

　　就这样，江宴之除了自己专业必修的重要课程，其他时间，都会出现在法学院的公共课堂上。

　　他每次都专门挑了一个靠后的角落位置，公共课是大课，学生很多，梁辞自然没有发现。

　　梁瓷上课，基本都有固定的位置，听课的时候很认真，有时候想到一些问题，眉头还会皱一皱。

　　江宴之就这样远远地看着她，眼里的梁瓷还是同以前一样，侧脸真好看。

　　他就这样偷偷看着梁瓷，始终找不到任何机会，再出现在她眼前。

　　上次终于见到，江宴之克制不住自己的激动，才冲了过去，他知道梁瓷性格慢热，不想再吓到她，所以也只是默默旁观。

　　过了两周，梁瓷却没有来上课，江宴之算了算时间，心中大概明白。

　　他特意跑去学校外面的店里，买了红糖姜茶，又买了一个新的粉红色水杯，洗干净后给梁瓷泡上。

　　江宴之等到法学院下课，回了宿舍时，拦住了上次见到的梁瓷同学，让她帮忙告诉梁瓷，有人来找她。

　　同学回到宿舍，一脸掩藏不住的八卦样子，告诉正躺在床上忍着疼痛的梁辞。

　　“梁辞，外面有人找你，是上次那个帅哥。”

　　梁辞听完，没什么反应。

　　高中的时候，她能察觉到江宴之对她的好感，本来以为从此后不会再相见，过去那些隐秘的情愫，只当作是自己并不那么美好的青春，包含的一丝怀念。

　　她不知道江宴之来找他做什么，但如果就这样把人晾在宿舍大门外面，也实在是不应该。

　　梁辞有些艰难地起身下床，裹了件浅色毛衣外套，往宿舍大门口走去。

　　江宴之见她来了，嘴角也挂起了笑，等梁辞走到他身前。

　　他将准备好的保温杯递给梁辞，只说了句：“可能有些烫，你放一会儿再喝吧。

　　拧开瓶盖想让梁瓷感受下，记忆中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

　　两年多前，那放在自己课桌上的杯子和一袋红糖。

　　江宴之也是从那时候开始，记得梁辞的生理期。

　　他没再说话，两人都有些沉默。

　　梁辞心中一阵暖意，不好拒绝，只能缓缓道出一声“谢谢”。

　　江宴之多想伸出手，替她捋一捋散落的头发，或者哪怕碰碰她的肩也好，可他不敢。

　　梁瓷就站在他眼前，这个让他苦苦思念了一年多的女孩，为了她，他才来了安城。

　　“你……方便告诉我你的电话吗？”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们都是同学吧，做个朋友行吧？”

　　他不确定梁瓷对他有没有好感，但只要梁瓷不拒绝他，他都会继续勇敢地对她好。

　　梁辞看着他的眼睛真好看，又大又圆，鼻子也尖尖的，她没有化妆，印象里见她从来都是素颜，当然，她也不需要化妆，本身就已经足够好看。

　　江宴之主动掏出手机，递给梁辞。

　　梁辞想了想还是接过，在他手机拨号页面输入自己的号码，又按下拨通键。

　　铃声响了起来，她又按下挂断，笑了笑，对江宴之说：“我也有你的号码了。”

　　就那一刻，江宴之永远都忘不了，他以为自己是孤注一掷的一腔热情，终于等来了回应。

　　他极力掩藏自己雀跃的心情，看着梁辞有些苍白的脸，知道她现在肯定难受，就没再打扰。

　　“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嗯。”

　　或许人总在虚弱的时候需要关心，又或许梁辞也想要打开自己，不再受困于高中三年的灰暗之中。

　　江宴之就这样不远不近地关心着她，梁辞也不知道自己对他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情感，他满身光环，与自己很不一样，家庭和睦，不论在高中还是现在的大学，都是风云人物。

　　她突然接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电话，因为号码她永远记得，是方丽萍打过来的。

　　从自己高二那个暑假被迫离开家，到现在已经隔了快一年半，方丽萍或许是想起自己还有个女儿吧。

　　梁辞有些害怕，但也太久没有听见方丽萍的声音，犹豫着还是接了。

　　但接通后，她并没有说话。

　　对面传来几秒的沉默，才是梁辞熟悉的那道声音。

　　“小瓷，我是妈妈。”

　　是妈妈吗？

　　什么样的妈妈会对自己不管不顾，时常辱骂，甚至控制不住也会打她？

　　什么样的妈妈会在自己被陌生男人靠近后，第一反应是给自己一个巴掌呢？

　　算了，始终有割舍不断的血缘关系，过去的就只能过去了。

　　“嗯。”

　　“你考上大学啦？现在还好吗？”

　　梁辞心内悲戚，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不是没有通知过她，可那个时候她像是消失了一般，根本联系不上。

　　她已经快要当做没有这个妈妈了。

　　“还好。”

　　梁辞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淡，不要有任何的情绪在里面。

　　对面又是一阵的沉默。

　　“还有事吗？”

　　梁辞有些承受不住，过往的种种又开始向她袭来，她想要快些挂断电话。

　　“有，有……妈妈很想你，你如果有时间，能不能回来看看？”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方丽萍这样的一面了，久到梁辞已经忘记，自己也还是有个家的。

　　“嗯，我还有事，先挂了。”

　　挂断电话后，梁辞蹲在了墙边靠着，心跳加速，一阵闷意堵在胸口，久久不能平复。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同过去和解，一切都可以向前看了。

　　谁知道，打破她自以为是的平静，只需要一通电话。

　　临近期末，一年春节也要到了，梁辞却决定不回家，她已经问了辅导员，自己可以继续住在学校宿舍里。

　　江宴之对于回家倒是有些期盼，他和梁辞偶尔会在食堂偶遇，一起吃饭，简单交谈。

　　但他从不会问她关于回家的事情。

　　因为他知道，梁辞的家里复杂，只能避而不谈。

　　学校放假，好多同学都兴奋地踏上了回家的路，这是大学后的第一个寒假，自然有许多趣事想要回去和家里，和以前的同学分享。

　　江宴之特意晚了几天再走，他留在学校，想要多陪陪梁辞。

　　梁辞看出了他的意图，虽没有拒绝，也不好意思地对他撒谎：“我过几天要回一趟舅舅家。”

　　江宴之没有多问，非要拉着梁辞一起在安城的景区里转了转，才肯回家。

　　梁辞找了一份寒假的短工，在宠物店，很少人知道，她喜欢猫猫狗狗，曾经的梦想是等毕业后自食其力了，便将它们养在身边。

　　可后来觉得，养育小动物的责任太大，她担心自己没办法好好照顾它们，所以只能去宠物店打工，多感受下有猫猫狗狗存在的快乐。

　　时间过得很快，大年三十的时候，她给舅舅打了个电话拜年，又给舅舅发去了三个红包，分别是给外婆，给舅舅舅妈，给表妹的。

　　如果不是舅舅，自己的高三，恐怕不知道还能不能完整地度过。

　　她不想再回去，不想再见到关于那里的任何人，她早就同那个地方断了所有的联系。

　　除了江宴之。

　　他在大年三十的晚上，给自己发了放烟花的视频，他笑得灿烂，给自己祝福。

　　有的时候，梁辞有些羡慕他，好像他的生长环境，一直都非常健康。

　　她简单地回了句“新年快乐”，就没再理他。

　　江宴之开学回来后发现，短短的一个月，梁辞像是有些变化一样，不是外表，而是对自己的态度，好像疏离了许多。

　　从前，两人还真的能像朋友一样，坐下一起吃饭，说话，可现在梁辞却像是有意避着他。

　　他甚至很少能在公共课上再见到梁辞，有的时候给她打电话，也只是简单的说几句话。

　　江宴之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本以为，自己和梁辞的关系，会在自己的不断努力中发生变化。

　　梁辞性格温和又慢热，内心甚至有些冰冷，他都知道。

　　不过时间早晚而已，江宴之从没有怀疑过自己可以融化她。

　　一年不行，那就两年，再不行，那就三年五年，反正自己等得起。

　　这天，他特意在梁辞专业课下课后，守在了她回去的必经之路上。

　　梁辞看见他，眼神有些不自在地闪躲，江宴之早就猜到，一定是梁辞在故意躲着他。

　　他装作无事发生，依然像是以前一样对她笑着，温柔地问她：“最近很忙吗？怎么总是看不到你。”

　　梁辞没说话，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与其这样拖下去，不如今天直接跟他说清楚得好。

　　“还好。”

　　“江宴之，我有事情想和你说。”

　　“要不要去湖边走一走？”

　　两人同时脱口而出，梁辞点了点头，这里人来人往的同学多，便跟着江宴之去了湖边散步。

　　初夏的天气，晚上还有一丝丝凉意，梁辞今天穿得少，江宴之怕她着凉，主动脱了外套想要给她披上。

　　“不用了。”

　　梁辞突然停了下来，江宴之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江宴之，我……不能和你做朋友了。”

　　他听了这话，像是遭雷击中一般，一脸茫然，不知所措。

　　江宴之看了看梁辞的表情，有些坚定，他知道这肯定不是开玩笑。

　　“梁辞，发生了什么？你能不能和我说说？”

　　他不肯放弃，知道梁辞心里一直有疙瘩，他愿意帮她度过，愿意等她。

　　梁辞见他追问，下定决心要把话说开。

　　“你知道的，我高中过得并不好。”
　　“不是因为学习，是家里的一些事情。”
　　“我最近的状态不好，那些事情总是让我做噩梦，半夜惊醒后没办法睡着。”
　　“我这样的出身，以后也会连累你的，你那么好，那么优秀，不应该为了我耽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