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个公主来当当》择言

17、太后的逆鳞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看着在被窝里熟睡的晓晓，建兴帝的手指下意识地缠绕着她如瀑的青丝，脑海里闪过的都是她的脸。娇喘连连的，疼痛难忍的，面色潮红的……

　　美妙，也奇妙得很。

　　建兴帝一直挂着浅浅的笑意，这个如太阳一般热烈、也如春雨一般温柔的姑娘，完完全全地属于他了。

　　直到于盛三催四请，建兴帝才拖拖拉拉地离开寝殿。

　　在穿朝服时，他还忍不住叹了句：“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原来不是妄言啊……”如果不是端宁太后还在后宫，天知道他多想守在费晓晓身边，直接取消了这次朝会。

　　于盛陪建兴帝长大，虽然主仆尊卑时刻在心，但到底还是有感情的。

　　他乐得见建兴帝这魂牵梦萦的模样儿，这才像个正常人，才能享受到世间欢乐不是？他眯起小眼睛，乐滋滋地道：“有公主在，陛下变了个人似地。”

　　“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自然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建兴帝放声大笑。于是今日大朝会，庆国朝臣们见到了最和颜悦色的君主，就连东瀛蛮人挑起的几个小乱子，都没能让建兴帝发怒。

　　建兴帝道：“费玄，迅速将东瀛的事摘抄一份出来，送至御书房。”

　　费玄恭敬称是。

　　他如今是建兴帝用的最顺手的中书舍人，聪明，机警，也知变通。建兴帝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心里琢磨着要不要召费玄和费清清入宫，让晓晓见上一面？

　　想到晓晓，建兴帝的心立刻软得一塌糊涂。

　　大朝会事情繁多，建兴帝重振精神，投入政务。寝殿里，费晓晓翻了个身，渐渐清醒了过来。她睁眼，盯着床顶上明黄的帐子，抿嘴，忍不住笑出了声：“可真不经逗。”

　　宫人进来服侍她穿好宫装，这是一套粉色的襦裙，宽松飘逸，甚是舒服。

　　用过早饭，费晓晓走到偏殿，问过宫人，才知道林思盈还在睡着。她刚想离开，便有内监来传召，说是端宁太后要见她。

　　于盛闻言赶来，他是被建兴帝特意留在御书房，以防宫人怠慢费晓晓的。

　　“太后娘娘脾气不大好，若是有什么，公主可千万要给她老人家个面子，凡事有陛下为您做主。”于盛担心得不行，千叮咛万嘱咐。

　　这位可是建兴帝心尖尖上的人，若是与端宁太后起了冲突，那陛下可该如何是好啊。

　　费晓晓轻轻点头：“您多虑了，端宁太后是长辈，合该尊重。”

　　宁寿宫离御书房不远，费晓晓又不习惯太多人服侍，没一会儿就轻装简从地到了宫门口。门口已有老嬷嬷等着，她瞥了眼费晓晓，简单行礼：“端宁太后已等候多时了。”

　　这是下马威啊。

　　从接到传召，到行至宁寿宫，便就是骑马也快不了一盏茶，怎么就等候多时了呢？怪不得于盛要叮嘱，刚到宫门口，费晓晓就有些不想进去。这两年在楚国自由散漫惯了，一时间还真是难调整过来。

　　于盛给她疯狂使眼色。

　　费晓晓稳了稳心绪，笑道：“我的不是，烦请嬷嬷带路。”

　　宁寿宫富丽堂皇，比御书房也不遑多让，宫人们垂首慢行，各司其职，仿佛连蝉都不敢在这宫内鸣叫，安静得很。不愧是监国十余年的端宁太后，积威甚重。

　　到了正殿，却是瞧不见端宁太后的影子。

　　老嬷嬷低垂眼帘，让她等着，这一等，却是等了一个时辰。好在费晓晓东奔西跑身体素质好，不然这么个站法儿，寻常小娘子早就晕了过去。

　　费晓晓心里的火气噌噌往上冒，就像那沸腾的茶壶，壶盖不停地跳动，几乎要控制不住。

　　于盛一直在冒冷汗。

　　好在这时端宁太后终于现了身，她被宫人扶着，雍容华贵地坐在主位。虽然贵为太后，但端宁太后瞧着十分年轻，皮肤紧致白皙，完全没有上了年纪的感觉。

　　不过也是，她入宫早，生子早，如今也不过三十出头。

　　端宁太后抬头，俯视了半晌费晓晓，才启唇：“坐吧。”

　　费晓晓紧咬银牙，落座。

　　“我查过你。”端宁太后优雅地掀开杯盖，轻轻地撇茶叶，说出的话却十分刺心，“小官家的庶女，没什么才名，也没什么贤名，运气倒是不错，得了楚国女帝的青眼。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还嫁过人。”

　　费晓晓沉默不语，生怕一出口就呛回去。

　　端宁太后勾唇笑了笑：“丰凉那老小子荒唐，废了也就废了，不过我瞧着，你跟他倒也相配。千里迢迢来庆国，进皇宫，是为了给我儿暖床吗？”

　　于盛头皮发麻，看都不敢看费晓晓一眼。

　　费晓晓都被气笑了，开口道：“是啊，御书房的床宽大软和，睡着舒服。”

　　端宁太后抬起眼皮扫了眼她，偏过身子将茶盅放下：“没个好娘教养，果然是不知道体面。”

　　费晓晓咬着牙：“自然是比不得太后娘娘出身名门。”

　　端宁太后又笑了声：“犯不着在这里虚与委蛇，德不配位，必有灾殃，我瞧不上你，早日回你的楚国去，别再来了。”

　　要不是眼前这妇人是名震天下的大庆端宁太后，是建兴帝亲生的娘，费晓晓早就拂袖而去了。但她与建兴帝的婚约，不只是关乎二人的私情，更是关乎庆楚二国的同盟，要忍，一定要忍。

　　端宁太后伸手，身侧的宫人连忙扶住她的小臂。

　　她微微抬头，睥睨着费晓晓：“和亲的事，还是寻个楚国真正的公主嫁过来，皇后之位，不是你可以肖想的。小姑娘，别以为自己游历过山水，教导过学生，得了几句下国人的夸赞，就已经是独一无二的女中诸葛了。你还差得远。”

　　说罢，那老嬷嬷掀起珠帘，端宁太后缓步离开了正殿。

　　于盛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费晓晓，半晌不敢开口说话。

　　费晓晓缓了好久，才把这股子恶心劲儿摁了下去。她问：“陛下一般何时散朝？”

　　“今日是大朝会，一般得到午时。”

　　费晓晓走出正殿，抬头看天，估摸着还有半个时辰。她点了点头：“我去御花园走走，你们别跟着。”

　　于盛眼睁睁地看着费晓晓的背影消失在红梅林里，急得抓耳挠腮。公主是给足了端宁太后面子，但端宁太后却是一点儿体面也没留啊。

　　他忐忑不安地站在太极殿外，等啊等，终于等到了建兴帝。

　　建兴帝看到于盛，心里直觉不妙，于盛连忙上前，低声将上午发生的事讲了一遍。建兴帝连朝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奔往御花园。

　　找到费晓晓的时候，她居然在与林思盈谈笑，脸上没有丝毫不悦。

　　林思盈咯咯笑：“那女帝与陛下有什么不同吗？”

　　费晓晓眉眼弯弯：“要说不同，那大概就是后宫佳丽全是美男子。”

　　“哇，那他们会争风吃醋吗？我可是听宫人说过，先荣妃为了争宠，连太后姑姑都吃过亏呢。”

　　“当然咯，手段多得很。”费晓晓问她，“先荣妃也是出身世家大族吗？”

　　林思盈摇头：“身份不高，好像是哪个县令家的庶女，先帝微服私访时瞧上的，宠得差点儿要将皇后之位易主了呢。”

　　费晓晓若有所思。

　　建兴帝走了过来，道：“这件事算是母后的逆鳞。”那时因为先荣妃的缘故，他们母子二人很是过过一段苦日子。

　　“所以遇到一个出身背景与先荣妃如此相似的我……”费晓晓沉吟了片刻，然后看向建兴帝，“朝上还顺利吗？”

　　建兴帝拉过她的手，温声道：“没什么大事。”

　　林思盈则早就瑟缩在了费晓晓身后，不敢看建兴帝。

　　费晓晓笑了笑，转身将林思盈拉了出来，笑道：“你仔细瞧瞧，你表哥好看得紧，不是什么凶神恶煞。”

　　林思盈低头嘟囔道：“再好看我也不敢嫁了，他也就在你面前不凶。”

　　想起昨夜建兴帝的一张冷脸，林思盈就忍不住哆嗦。

　　费晓晓给建兴帝使了个眼色，建兴帝只得对林思盈道：“昨夜误伤了你。”语气虽然冷硬，但好歹含着半分歉意。

　　林思盈福了下身子，转身对费晓晓说：“晓姐姐，我也想同你出宫，外面天高海阔的，在宫里太憋闷。”

　　她本就是个烈火性子，因着出身高贵，被养在后宫，天不怕地不怕，觉得只有皇帝能配得上自己。但如今听了费晓晓在楚国的故事，早就坐不住了。

　　费晓晓无奈地摇头道：“我拐了你表哥，太后娘娘已然瞧我不顺眼了，如今再将你拐跑，她老人家还不得吃了我啊。”

　　林思盈委屈巴巴，一溜小跑离开了御花园。

　　瞧着林思盈娇小的背影，费晓晓笑着摇了摇头。她跟建兴帝并肩走在结了冰的湖畔，除了梅林之外，御花园的冬季总归是萧瑟的。

　　费晓晓随意攀折下一段枯枝，在手里晃来晃去：“听说，御花园的春景最好。”

　　建兴帝点头：“是啊，百花争艳，也没几个月了。”

　　“那我有福了。”

　　建兴帝驻足：“你不走了？”

　　费晓晓的视线飘向远处：“等花开吧。”

　　“晓晓，我没想到母后会讲那些话。”建兴帝双手握住费晓晓的肩膀，盯着她的双眼，一字一顿地郑重说到，“但我的皇后只有你，如违此誓，就叫我坐不稳这皇位！”

　　费晓晓白了他一眼：“皇位不稳，百姓遭殃，这江山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发这种誓言做什么？”

　　建兴帝急了：“我的意思是……”

　　费晓晓踮起脚尖，吻上他冰冷的唇，当然，顺便也堵住了他的嘴。

　　半晌后，二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费晓晓红了脸，笑道：“我确实被气着了，但想想，又觉得没什么。成为灵溪公主之前，我几乎日日都要遭受白眼和排揎，那时能忍得，现在就忍不得了？”

　　建兴帝亲吻着费晓晓的额头，心疼道：“都是为了我。”

　　费晓晓歪头笑了笑：“也是为了我自己，我心悦你，千难万难都想成为你的妻子。”

　　“婚期提前吧，好吗？我等不及了。”

　　费晓晓摇了摇头：“原先是我觉得成婚后诸多不便，如今端宁太后不喜，怎么着也得她老人家松口不是？她监国十余年，向来言出必践，犯不着硬碰硬。”

　　建兴帝信心满满地保证：“交给我。民间不是有句话吗？婆媳之间若是不和，大抵是那做丈夫的不行。”

　　只是还没等建兴帝想明白该怎么说服端宁太后时，就英雄无用武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