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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逝去的少年郎 ...

  •   竹叶在风中轻轻摇曳,摩挲声也被风带了出来,它们在风中飘荡,时高时低,时隐时现,如同细雨在窗边轻轻拍打。

      费晓晓仰面,轻轻闭起双眼,感受着春意拂面。

      许久后,丁宁带来的烦恼才慢慢散去。小年轻对师长的仰慕实属正常,但若是师长不能有正确的引导,便也枉为人师了。

      她伸手捏了捏有些酸痛的眉心,思忖着,除了坚定地拒绝,她还应该做些什么?毕竟是年轻的学子,想来只是一时左了性子。

      抬眼,看到一角熟悉的青色衣衫掠过。

      费晓晓探出身子,喊了句:“是裴先生吗?”

      裴锦瞬间被钉在原地。

      费晓晓站起来,缓缓走了过去,笑道:“竹林风景独好,也难怪在这里见到你。”她觉得裴锦是个蛮不错的朋友,上课之余,也经常很有分寸地交流学问。

      裴锦面露尴尬,只点了点头。

      费晓晓秒懂,她无奈地摇摇头:“你都看到了?”

      “丁宁他确实不该。”

      既然被看到了,那刚好寻求一下意见。费晓晓问道:“我在想,不如找山长分说一二,以后乙二班的课,就请裴先生替我分担?自然,你多出来的课,我义不容辞。”

      费晓晓拱了拱手。

      裴锦眼睛一亮,这是一个能与她费晓晓能多相处的好机会。

      他当即道:“欣然从命。而且我家与丁家世居棉城,虽然过往没什么交道,但好在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会耐心劝导他。只是我对乙二班的课程不甚熟悉……”

      “若裴先生无事,不妨入我的书斋一叙?”

      裴锦第一次踏入费晓晓的书斋,极力掩盖自己的激动,差点儿同手同脚。

      静谧,是他最突出的感受,绕过精致的小桥流水,费晓晓将他引至了自己的书房。书房的窗户雕刻精巧,窗外的绿竹轻轻摇曳,透过半开的窗扇,有种岁月静好的温柔。

      房间的东侧是一排木质书架,上面摆满了线装书。

      费晓晓走过去,从第二排书架上抽出一本,转身递给了裴锦。

      “这是乙二班的课表安排和课程进度。”

      除了乙二班,他们越聊越深入,甚至聊到了对当今时局的看法。

      裴锦深深地望着费晓晓,看她指点江山的豪情,内心无比折服。在某一瞬间,他居然会因为自己想娶她而感到羞愧,这样一名女子,不应该困于内宅的。

      但随后,裴锦就自我开解好了,他娶她,又怎么会忍心让她操持家务呢?自然是谈天说地,畅享学海了,他会给她足够的自由和尊重。

      月上中天,裴锦才依依不舍地离开。费晓晓聊得也是非常畅快,她还难得熬夜将一些灵感和迷思都记录了下来。

      在之后的几个月里,丁宁绝望地发现,他居然连费晓晓的一面都见不上。他反反复复来过书斋几次,无一不是吃了闭门羹。

      就在费晓晓以为丁宁已经放弃了后,她在溪边再次遇到了丁宁。

      这条小溪在深谷里,她以为知道的没几个人。前几日有过几场大雨,原本平缓的溪流变得湍急,清澈的溪水在石头和草丛间穿梭,发出潺潺的声音。

      溪旁的野花在秋季也十分鲜艳,各种颜色交织在一起,花香弥漫在空气中,伴随着清凉的溪水,原本应该十分闲适。

      但丁宁朝着费晓晓的方向,又走近了几步。

      “先生,我想你想得好苦!”

      费晓晓敏锐地发现丁宁的状态不对,他眼睛慢慢变红,似乎有点癫狂的征兆。

      她当即决定绕开丁宁,往谷口快走。因为想享受这种宁静,费晓晓还打算在溪水里脱靴畅玩,她特意叮嘱暗卫不用进来,却不想被丁宁钻了空子。

      到底是成年男子,更何况丁宁还习过武,他三步两步就又拦在了费晓晓跟前。

      他伸手,像铁钳一样死死扣住费晓晓的肩膀,一张嘴,一股十分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

      费晓晓皱了皱眉,是五石散!

      她狠狠推开丁宁,不顾肩上火烧一样的疼痛,大声呵斥:“你疯了!这种东西你都敢碰,不要命了!”

      丁宁痛苦地闭起双眼,又猝地睁开:“我一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唯有你,连个眼神都不肯施舍给我!晓桥……”

      他的双目猩红,一把将费晓晓搂进怀里:“今天,我要定你了!”

      费晓晓心尖儿狂跳,两国邦交那种场面她都游刃有余,难道今天真要因为最原始的力量差异而折在这里?

      她拼命挣扎,丁宁的胳膊却不动分毫。

      眼看着他要抬手撕掉费晓晓的衣衫,裴锦不知从哪里冲了出来。他只是个文弱书生,平日里手不能提,却一下就掰开了丁宁肌肉虬结的臂膀。

      裴锦将费晓晓护在身后,气喘如牛,目眦欲裂:“不敬师长!其心可诛!”

      也算是裴锦与丁宁古怪的缘分,他们都知道今日是费晓晓来溪边纳凉的日子,一个想要来用强,一个想要来表明心迹,不约而同地早早藏在了溪谷深处。

      于是这对师生,又撞到了一起。

      “多管闲事!”丁宁抬手一个巴掌就把裴锦抽到了地上,溪边怪石不少,裴锦身上瞬间挂了彩。但他反应迅速,很快就站了起来,又挡在了费晓晓面前。

      费晓晓低声道:“丁宁吃了五石散,现今神志不清,我们往谷边跑,边跑边喊,就有救。”

      出于对费晓晓的无条件信任,裴锦拉起费晓晓,费晓晓将手中趁机拣到的石子一股脑照着丁宁的脸砸去!

      就在这一息不到的空档,他们二人绕过丁宁,往谷口狂奔。

      丁宁怒不可遏,接过石头就往二人的方向扔。

      他身怀武艺,本就扔得精准,如今又吃了五石散,不仅力气更大,心中的欲念也更疯狂。他知道,今天若是不能得到费晓晓,今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于是丁宁停步,撵起一颗尖锐的石子,眯起眼,瞄准了裴锦。

      那石子犹如离弦的箭,在裴锦的脑后直接砸出了一个洞。痛彻心扉!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和决心,裴锦拼命将费晓晓往前一推,发出一声呐喊:“跑!”

      然后义无反顾地转身,朝丁宁扑了上去。

      丁宁的拳头如雨点一般落在裴锦的身上,几乎要将他的五脏六腑搅碎,他死死地咬住丁宁的耳朵不松口。

      费晓晓泪如雨下,脚步不停,只想尽快见到暗卫,还能回来救裴锦。

      暗卫听到了呼救声,飞掠而至。在皇族暗卫面前,丁宁的拳脚很不够看。他们三下五除二就制服了丁宁,但裴锦却已经出气多,进气少。

      鲜血几乎将他的外袍浸湿,暗卫仔细查看了他的伤势,朝费晓晓摇了摇头。

      费晓晓抱着裴锦,眼泪模糊了视线,叠声道:“对不起,对不起……”

      “我……”裴锦刚张口,血就从喉咙里涌了出来,将他的声音淹没。

      “你说,我听着。”

      裴锦缓了会儿,才接着说:“我……”

      多想告诉她,他的一整颗心都已经给了她,能为她送命,他甘之如饴。

      但费晓晓愧疚、痛苦、懊恼的神情深深地刺痛了他那颗还在跳动的心脏。

      怎么忍心呢?裴锦轻笑了一声,又猛地咳出一口血,才道:“见义勇为,吾辈之责罢了。你要……安好……”

      感受着费晓晓怀里的清香和温暖,裴锦缓缓地闭上了眼。

      明明昨日还在谈笑风生的人,现在却渐渐在自己的眼前冷却。

      “他是为我而死。”费晓晓悲痛地闭上眼,“把丁宁送至官府,杀人偿命。”

      丁宁疯狂嚎叫,试图引起费晓晓的注意。

      费晓晓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屡教不改,丧心病狂,他们之间已经不存在任何师生之谊了。她还记得,裴锦的家乡在棉城,她去过,那是一个四季如春的地方。

      也对,只有这样的地界才能生养出来如裴锦一般光风霁月的人吧。

      次日,费晓晓带着裴锦的棺椁,准备去往棉城。

      费茹茹闹着要跟她一起去,费晓晓蹲下身,轻轻抚摸她的头顶,温声劝说:“茹茹,每个人都有自己需要背负的责任与恩情,如果同我一起离开,你将很难再见到你的同窗了,你舍得吗?”

      到底只是小孩子,人生中第一次结交到同龄好友,费茹茹的内心陷入短暂的挣扎,但她片刻后坚定地说道:“六姐姐现在更需要我。”

      “好孩子。”费晓晓把茹茹揽进怀里,“茹茹放心,姐姐不难过了。”

      费茹茹拧着眉头:“但昨夜,六姐姐哭了……”

      费晓晓点了点头:“昨夜已逝,人是要向前看的。回去吧,把要读的书都读完,之后你是想考科举做女官,还是做生意当商人,亦或种种花、除除草做个富贵闲人,姐姐都依你。”

      费茹茹瘪起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紧紧抱住费晓晓:“我就想跟着六姐姐。”

      “好,读完先生要求的书册,就来寻我。”

      费茹茹重重地点头,眼巴巴地看着费晓晓远去。

      由于带着棺椁,一行人走走停停,抵达棉城时已经入了冬。

      南方的冬天被湿冷掩埋,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寒意,那是一种由内而外的冷,仿佛连心灵都被雨水浸透。冷雨打在肌肤上,如同冰冷的箭矢,费晓晓不禁打了个寒颤。

      “主子,前方的院落就是裴家了。”因为担心费晓晓再涉险,暗卫傅甲乔装成了她的护卫,光明正大地保护在她身侧。

      这是一个红墙黑瓦的古老屋舍,大门是厚重的柚木制成,经过岁月的洗礼,门上的木质已经呈现出深深的褐色。门前屋檐下挂着两只贴着喜字的大红灯笼,随风摇晃。

      费晓晓走上前,她将手放到门环上,却颤抖着敲不下去。

      她转过头看向傅甲:“裴家刚办了喜事吗?”

      傅甲低声道:“尚没有去探查,主子,若时机不合适,不如明日再来?”

      费晓晓叹了口气:“无妨,他应该也想尽早回家。”她敲了敲门,后转身走下台阶,在裴锦的棺椁上轻轻地抚摸,仿佛在跟他对话。

      就在这时,门开了。

      一个身着古旧布袍的老人出现在门口,宽大的衣袖随着他的动作飘荡,与裴锦有七分相似。他的眼眸深邃,透过他的视线,仿佛能看到他寒窗苦读的经年累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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