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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温宁见李时不看自己,反向自己身后看去,循他视线疑惑转过身。

      雕栏处,丹青官袍一闪而过。

      温宁神色微变,再顾不得李时,向那抹丹青袍角追去。

      可等她来到雕栏前,远处亭台假山,檐廊描翠,并无可疑之人的踪迹。

      翠微忙跟了上来,问:“郡主在看什么?”

      温宁蹙眉看着远处,疑惑道:“方才似有人。”

      翠微迈前几步,又向四处一番探看,去看温宁:“郡主是不是看错了?”

      温宁疑惑摇头,来到李时身前,问他:“你方才可看见了?”

      李时后退一步,向她袖手作拜:“回郡主殿下,李时什么都没看到。”

      温宁也糊涂了,想到他方才那样往雕栏看,并不似什么都没看到,却也不多问,叮嘱道:“那帕子必要亲手交给穆朝。”

      此时,她也没了心情继续询问李时,循原路往东宫而去。

      母亲说过,叔父婶娘想再留姐姐两年,正值婚龄的大家贵女,叔父叔母纵有心留,又能留几年?

      京里王侯的世子多着呢,他们的权势温府女并不稀罕。

      她在平城时倒也见过几个父亲的门生,多是青年才俊,仕途平顺,李时在他们中算是出类拔萃的了。

      温府女不怕低嫁,却要择个如意郎君。

      要她看李时就不错,虽比姐姐大了些,父亲对他赞誉有加。他也并非迂腐之人,又是寒门出身,若肯入赘,也不失为一桩好姻缘。

      若能夫妻恩爱,举案齐眉是最好的。若不能,姐姐也可休夫,来日再择如意郎君,至少不必入宫来。

      偏这些话,她哪怕是在帕子上也不能说,只有与姐姐在一起,面对面才可说上这样的体己话。

      温宁走到半道儿忽然停了步,转而来到假山一侧的雕栏上坐了下来。

      五月见了热意,她成日宫里撒欢儿,早早换了薄裙披着臂帛,蹙眉倚在翠柱。

      翠微站在她身侧,只以为她是想歇脚,耐心等了会儿。又见她蛾眉微蹙,似心底有事,小心翼翼地问。

      “郡主若有烦心事,憋在心底不好,无妨对奴婢说说。奴婢没什么大智慧,您全当说出来解解烦闷可好?”

      温宁懒懒道:“有姨丈娘娘在,我哪有什么好值得烦心的。不过是累了,想歇会儿罢了。”

      翠微见她不肯说,往头顶看了眼,道:“才五月,郡主穿着单薄,奴婢回宫为您取件外衫来。”

      温宁连头也没抬,点了点头。

      翠微犹豫看她眼,还是担心她着凉,迈步向坤宁宫而去。

      她身影一走远,温宁抬起一双灵动的眉眼,舒展了蛾眉。

      翠微是娘娘赐给她的人,与晴岚不同,她是有愁心事,却不想与她说。

      李时分明看到雕栏那里站了人,却不肯说。

      那样的官袍颜色,属于司天监,几日前,她见司天监里有个官员有故人之影。

      温宁想到这里,直奔司天监而去。却未从东宫那条白玉道过去,而是顺着假山,来到司天监后门,打开后门一条门缝,往里面看。

      司天监紧挨着东宫,占地不大,里面却很是宽敞。

      温宁看了会儿,里面穿着各色官衣的官员走走停停,或年迈或年轻,皆是陌生的身形。

      她总感站在日晷前的那人是认识的。说不上是哪里熟悉,只是一个身影,七分像故人。

      想到这里的官员皆是净过身的,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门推开,来到一处可以遮蔽自己身形的盆景树后躲着。

      司天监掌管天文历法,皆为理学之士,与翰林院里那群文学清贵不同。

      文无第一,理无第二。

      一篇具有真知灼见的文章,纵是圣人之书,也有持质疑态度的人存在。理学算数,一便是一、二便是二。第一代表了绝对地正确,容不得质疑,此为真理。

      两名官吏从内衙出来,仍在争论不休。

      温宁侧耳听去。

      年长官吏怒声问:“一连三夜夜间无风,明日哪来的雨?!”

      年轻官吏固执道:“昨夜云盖紫薇星,是无风,却有雨!”

      两人辩驳了一路,谁也没能说服谁,偏龙椅上的万岁问了明日的气候,司天监必要给个准话。

      路过的官吏停步听了会儿,好心提醒道:“明日有没有雨既没个定论,何不去找姒少监要个准话?”

      两人也是气急了,如感醍醐灌顶,忙道谢,便朝正衙一间书房而去。

      六年前,万岁下圣旨,要将司天监移至东宫一侧。

      前朝的司天监监正刘柏刘大人,年近半百做了第一人。

      彼时,现居从五品少监的姒婴,不过是个秀才之名的儒生,侥幸入了监正的眼,于司天监做着不入流的小吏。

      谁知就是那样一个连九品都够不上的小吏,毅然站出做了第二人,博得朝野盛赞。

      那盛赞本也不过昙花一现,入得宫还在司天监做着不入流的小吏。仅一年,他苦心钻研观天之术,竟能十次十准。

      从不入流的小吏,到如今朝野皆知的观天算数第一人,成了从五品的少监,不过是四年时光。现如今就是老监正测不准的星相,也需来请教于他。

      说是从五品的官员,朝中就是一品大员府邸有喜有丧,也想请他掐算掐算。

      他尚是少年,若非净了身,再有十年,焉知不能入阁封相。

      凡是文人,无有不清高气傲的,可哪怕是翰林院的翰林也赞他清贵无双,愿奉他为来日文理双学第一人。

      虽是过誉之言,却是德高望重,深得人心。

      温宁藏在盆栽树后,心底默念:姒大人?

      姒这姓很是罕见。

      她第一次知晓姒姓是在前朝皇宫,那姓是宫中禁忌,她不过好奇姒姓多问了万皇贵妃一句话,万皇贵妃罕见眉目森严,好生将她训斥了一顿。

      温宁蹑手蹑脚跟在两名官员身后,来到了正衙一侧的书房。

      那书房四方格局,对比不远处东宫的巍峨,雕梁画栋,算得古朴幽静了。

      四面并不与其他衙殿相连,孤单伫立一角。

      门前拱桥下引活水,两侧栽种两排青竹,竹影婆娑打在水面,莫名让人心感平静。

      温宁抬头看去,书房上方挂着黑底匾额,字如游龙,笔锋写意俊冷。

      上书:斋心。

      温宁望见那两字心头突地一跳,那字写得极好,好之又好。

      她父写得一手好字,可称大家。她自幼得其熏陶,虽比不得父亲,却也不至于辱没门楣。

      那字很好,却不对。

      斋字上半部分过于收敛,下半部分又见锋锐,心字第一点下笔太重了,第二点却又如常。

      她若看,倒像是提匾额这人,本已露出了真心,偏又在顾忌什么,落笔假意用来蒙蔽世人之眼。

      官员口中的那位姒大人,此前她从未听过他名,却可在这样的书房办公,书房门匾又是这样的奇怪。

      温宁心底疑窦丛生,正想躲到书房一侧去听对话。

      司天监的几名官员站在她身后,困惑看着她。

      他们本想装做没看到的,谁不知她是何人。

      她进宫一个月,带着个叫温景宁的小猫成日里在宫里撒欢儿。

      太子殿下护着,皇后娘娘宠着,满天下再难找到比她尊贵的女儿家了。

      她纵是大大方方走进来,他们还敢拦着她不成?

      这样鬼鬼祟祟地往姒少监书房走,更像是要偷听。

      天相地理乃帝王家专有,她是尊贵,可姒少监的书房却不是她可随意偷听的。

      其中一人率先向她袖手拜下:“拜见骄阳郡主殿下。”

      温宁向前迈步的身影一顿,收回脚,故作从容转过身。

      拱桥一端,站着四名官员。

      她轻咳一声,向他们摆手:“退下吧,本殿下就是随便走走。”

      剩余三名官员随之袖手做拜:“拜见骄阳郡主殿下。”

      温宁难掩窘态,再次道:“退下吧,本殿下就是随便走走。”

      几人异口同声道:“臣等愿引郡主殿下一览司天监。”

      书房朱窗紧闭。

      一只修长、完美如玉石的手握住乌黑的窗棂撑杆,撑开一条白光缝隙。

      竹影婆娑的拱桥上,她着一身明媚的鹅黄衣,沐浴在晨光中身形纤巧美好若仙灵。

      他眸黑而沉,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视她如红颜骷髅,眸底不起一丝波澜。

      她背对着他,他却知,她有双像猫一样的圆眸,生着一双微弯的蛾眉。

      她是真切的人,入得他梦,却是只猫……

      温宁见他们不肯走,又来了这些人,偷听是不成了,正欲离去。忽又感如芒在背,转身向身后看去。

      他端坐书案前,于窗棂缝隙间平静地看着她。

      温宁却看向紧闭的书房房门,轻叹了口气,道:“来日有得是时间,今日不必了。”

      皇宫哪里她没去过,从前朝到今朝,并没多大变化。

      翠微回坤宁宫拿了外衫,折返回去没见温宁身影,便臂弯搭着外衫来往东宫寻人。

      庾景逸才忙完,看了看日头,想着温宁该来了,站在东宫门前等了一柱香,却只看到寻人的翠微,并没见温宁。

      他问清缘故,不知为何,下意识地向一侧的司天监看去。

      温宁垂头丧气地被官员们送出司天监,一抬头便见庾景逸站在东宫玉阶下看着自己。

      翠微忙迎上前,将拿来的外衫给她披在身上,扫了眼温宁身后的几名官员,流露出几分嫌恶,问:“郡主怎来这里了?”

      虽说是净过身的男人,到底是朝臣。郡主何等的身份,金尊玉贵的殿下,怎也不离这样的人远些。

      温宁向庾景逸解释道:“进宫那日听表哥提及过,对司天监有些好奇,便进去看了看,谁知也没什么不同。”

      庾景逸这才走上前,道:“宁儿能这样想就对了。”

      他引她往东宫走,又道:“他们多是朝中清贵之臣,一如平王的门生,是你我的臣子。”

      温宁听他这样说,不着痕迹往翠微身上扫了眼。

      表哥好生生怎又提及了父亲的门生?

      复又一想,翠微是娘娘的人,表哥又是娘娘的亲儿子。给李时送帕子那事她是交代过,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

      翠微这一来一去,娘娘与表哥怕是知了。

      温宁道:“那是表哥的臣子,可不是我的。”

      一国的储君说这话倒也无妨,她纵尊贵,也不过是皇亲。真若将他们视为臣子,便算是有心谋逆。

      庾景逸认真看着她,道:“宁儿错了,你我这样的亲近,属于本宫的同样也属于宁儿。”

      她还小,只拿他做表哥,他可以等。

      他相信,总有一日她能认清,他才是最适合她的人。大商很大,他要与她做个像父皇母后一样的帝后举案齐眉。

      温宁嗔他一眼:“我拥有的够多了,表哥这样说也不怕折我的福。”

      庾景逸向她微微前倾身体,笑眼看着她:“宁儿的福有本宫在,本宫的父皇、母后在,日后只会绵延不尽,哪有折福一说。”

      温宁回以笑眼,狡黠问:“可保世世代代吗?”

      月满则亏,水满则溢。

      温家这样的世家,到了父亲这一代已然到达了巅峰,前朝今朝更迭不过数年,姨丈需要父亲稳定朝局。

      这份恩泽最多蔓延至她与表哥这代,三代后又当如何?要么弃世代之权富归隐,要么落得个树倒猢狲散。

      庾景逸神秘道:“怎就不保了?”

      来日他与她有了后代,温家就如前朝皇后的娘家,将与他的江山融为一体。

      大商昌盛便是温家昌盛,如此,怎又不算是世世代代永保尊贵?

      温宁提起裙摆就跑,喊道:“说了不保就是不保。”

      庾景逸比她大些,又是一国储君只是在她身后快步追赶,也喊:“说了可保就可保。”

      温宁回头看去,见他已然追了上来,一口气跑回了坤宁宫。

      惠贤皇后正与几个妃嫔品茗,她忙钻入她怀里,抬起一张生着红晕香汗微湿的脸告状:“娘娘,表哥说大话。”

      惠贤皇后只得放下杯盏,拿起香帕为她擦去脸上薄汗,示意她去看几位嫔妃,宠溺道:“瞧你,尚有外人,就知撒娇。”

      几位嫔妃忙站起身,向她颔首:“郡主殿下。”

      温宁窝在惠贤皇后怀里,好奇看着几位尚且年轻的嫔妃:“娘娘,她们都是宫里的娘娘吗?”

      前朝万岁专宠万皇贵妃,后宫是有几位嫔妃,不过用于绵延子嗣罢了。

      父亲与母亲恩爱有加,纵有王爷身份,只有母亲一人。

      她从母亲口中听过,娘娘与姨丈也是年少的夫妻,而今姨丈已然有了表哥这个儿子做太子,后宫怎还有年轻的嫔妃?

      庾景逸追赶而来,见温宁已然被母后搂在怀中,又见后宫的几位娘娘也在,敛下笑意,向惠贤皇后问礼后,来到惠贤皇后身侧,答道。

      “她们多是母后挑选的,父皇本不想要,又不好驳回母后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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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存稿够了恢复日更。 有预收,喜欢的可以先收藏,一定会开。
    ……(全显)